郁蓁哈着气,看着外面那厚厚的积雪,还有天上那不时飘下的雪,郁蓁忍不住皱着眉头道:“这冷的天。要不,不去了,过后我请人去告假?”
沈昱手动了动,忍住抚上她眉头的冲动,坚定的摇头道:“要去的,必须要去,今日有要紧事处理。”
郁蓁审视着沈昱的神色,眉头皱的更紧了:“莫非是那个监院孙焕在找你麻烦?”
沈昱伸出手,拍了拍郁蓁的蓬松的发丝,眉眼舒缓:“放心,他找不了我的麻烦。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沈昱大步出门往山上赶去。刚刚一进书院门,等在那里的潘启明一下冲了过来,扯着沈昱就往前走:“你可算来了。急死我了,你要再不来,就麻烦了。孙焕那老匹夫正在给你穿小鞋呢。”
潘启明扯着沈昱跑到上舍课室外面,立即猫了腰:“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兄弟,我从后面翻进去,兄弟你从前面进去哈。”
潘启明一边跑一边又回头叮嘱道:“今儿个那孙焕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不能翻后面,免得被他抓了把柄。”
沈昱看着他点点头:“多谢。”
潘启明嘿嘿一笑:“不谢,不谢,应该的,照顾小舅子不是应该的么?”
沈昱瞬间黑了脸:“你胡说什么?”
潘启明嘿嘿笑着连忙窜开。沈昱看着他那猴精的背影,忍不住龇牙,看来,该是要给某人暴击了。
沈昱抖抖身上的风雪,大步往前走去。
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里面山长王展、监院孙焕以及一堆书院的主祭跟教习,以及按例前来视察的知府郑彦淮赫然在坐。这可真齐整的很。
一直盯着门口的孙焕,看到沈昱来了,立马阴恻恻的一笑:“沈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屡犯书院法规,甚至敢擅自外出,今日定要重重罚你,以正视听。”
第2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昱礼数周全的对着郑彦淮等人拱手行礼:“学生拜见郑大人, 拜见各位师长。”
见沈昱竟然不理自己的质问,还一派风轻云淡的先自跟人行礼,孙焕顿时铁青了脸:“沈昱, 我问你话呢。青山书院所有学子非休沐之日都必须在书院,可你为何擅自出了书院?今日是知府大人巡视检查书院之日, 你竟然敢迟到?真真是罪不可赦。”
沈昱走进去,孙焕拦在了前面。这时上课的钟声响了。
沈昱抬眸,琥珀眼黝黯如刀般投掷过去:“孙监院, 其一,我不在书院住读是取得过山长特允的,并非擅自离开书院。至于我为何会得到山长特允,这其中的条件孙监院也是知道的, 孙监院要是忘记了, 我不介意再复述一遍。所以,孙监院现在在这里指控我不守书院规矩实乃是强加之罪, 基于此点, 我无罪。”
孙焕气结, 抖着手指着沈昱:“你,你这个不听教化的孽徒,竟然敢跟师长顶嘴。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的, 你不敬师长是乃大罪。”
沈昱淡薄的唇讽刺的翘起:“孙监院,师者仁心,在止于善。为师不善,如何让学生敬仰?”
孙焕脖子的筋都梗了起来:“沈昱, 你竟然敢当众诋毁攻讦老师,我今日定要将你......”逐出书院还没说出口,却听一旁的知府郑彦淮轻咳一声开口了:“王山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展捋捋胡须道:“郑大人,事情是这样的。这沈昱呢自来书院就给鄙人订了个誓约,如若他一年内能升到上舍,且能让头名不落旁人,鄙人就允准他自由出入书院,而不必一定要住在书院里。”
郑彦淮:“哦,原来如此,那沈昱可有做到?”
王展点头:“做到了,所以,老夫允了他自由出入书院。”
闻言,郑彦淮扫了眼一旁面色已如猪肝的孙焕:“如此看来,那这沈昱并未有违规。”
孙焕顿时蹦了起来:“就算山长答应他可以走读,但山长并未有允他可以迟到早退,今日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的,沈昱迟到了,该罚。”
沈昱淡淡道:“其实大家都看到的,如若孙监院今日不拦着我,我已经到座位了。”
孙焕瞪着眼珠子:“巧言令色,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处罚了?我今日定要逐你......”
“咳咳咳”王展连连咳嗽几声,仿若不忍直视般打断了孙焕的话:“认真论来,这沈昱不算迟到。沈昱,你先归位。”
有人张目,沈昱自然不会傻的咄咄逼人,当即一拱手就准备退回到座位。
可不妨,孙焕却是大叫道:“沈昱,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王展甚是面色有些不大好,这孙焕简直得了失心疯了,想他王展教书多年,第一次遇到沈昱这等天资聪颖之辈,不说把他捧在手心,那也是要小心爱护的,这孙焕却一而再的想要将人逐出书院?没看到人郑知府脸色都不大好了么?
郑知府虽然任期将满,但明年也是主持过秀才试之后才会离任的,这沈昱成绩出色了,也是他的政绩,怎能愿意让人轻易给沈逸这好苗子泼脏水的。
要是真有错那也无话可说,问题是人沈昱自来书院除了要求走读而外,其他都是样样出色,并未有授人以柄的地方。
这孙焕太没有师长之风了。王展沉了脸,郑彦淮也沉了脸。原本他是要离任的人了,不想轻易开罪了人的,可这杨劲秋推举的监院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郑彦淮面色沉沉的看向孙焕:“孙监院,你还要说什么?”
孙焕紫涨了脸,对着郑彦淮跟王展拱手道:“郑大人,王山长,非是我今日不讲道理,实在是这沈昱太过可恶。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四处招惹是非,私相授受,惹得人女子公然来书院闹事,如此歪风必须刹住,一个不好有损书院名声。在下身为书院监院,必得为书院除害。”
哇,竟然有这等风月之事?原本在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学子都竖起了耳朵,看向沈逸的神色也是莫名的兴奋。沈昱这家伙可真了得,不过十五之数的年纪,竟然能跟人私相授受了?
这等风月之事自然不好当众理论的,王展抹着胡子阴了脸带着众人到了书院的会客厅,对着沈昱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沈昱一脸泰然:“回山长,学生不知,还是由孙监院来说吧。”
王展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颇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沈昱,这学生平日里看着很机灵的,怎么今儿个就么迟钝,没看到自己是在给他制造先机么?
一旁心急火燎的孙焕听得此话,顿时迫不及待的上前来:“呵,你不知?装的倒挺像的,那我就让你好好知一知。”说着,只见他一摆头,对他身后的一个差役道:“你去把人带过来。”
见孙焕这准备,大家都有所期待了,莫非这孙焕真是找到了了不得的证据?
众人看向门口,很快,差役带了一个艳丽的小妇人走了过来。只见这小妇人袅娜的走上前,一点不怯的对着众人媚眼送笑:“邀月拜见各位大人。”简简单单的一个福礼竟然让她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
这妇人打扮艳丽,眉眼带钩,举止轻佻,一看就非良家子。看着她,好些个书院教习都皱了眉,当然也不乏个别对着妇人非常熟悉的人。
孙焕对着这妇人道:“邀月,你不是有冤屈要诉么?今日刚好各位大人都在,有何冤屈一并说来,放心,我们必是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听得此话,那妇人媚眼如钩的看了眼孙焕:“嗯,奴家知道了。”
只见这妇人对着郑彦淮等人跪下:“大人。小妇人有天大的冤情要诉,求大人做主。”
邀月悲悲戚戚的喊了一句冤后,忽而转身指了一旁满是得色的孙焕对郑彦淮道:“大人,这个孙焕好色无德,骗钱骗色,还想要奴家的性命,今日还逼着奴家前来陷害他看不惯的学生。请大人将这卑鄙无耻之徒绳之以法,救小妇人的性命啊。”
啊,邀月这话什么意思?不是冲着沈昱来的么?怎么现在说的是孙焕?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孙焕当即脸色狰狞:“邀月,你昏头了吧?你不是过来说沈昱的事么?”
邀月咬牙切齿:“我不答应你陷害沈昱,你今日会让我过来么?”
这转变可真是精彩,众人皆是看向了孙焕。
孙焕恼羞成怒的捞了袖子想打人:“你个臭□□,竟敢给老子泼脏水?”
王展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孙焕骂的也太粗鄙了,有那老成的教习已然甩着袖子大为不满:“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书院的教习什么的自然也是会骂人的,可骂人归骂人,好歹得有点文人的风度吧,这等市井粗鄙的骂法实在有辱斯文。
孙焕扑了过来,却是被人拦住:“我说孙监院,你急什么?左右人都到大家面前了,是不是的总要让人辩解一二。刚好,郑大人在这里,要是你被人诬陷了,刚好可以伸冤啊。”
孙焕急得不行,他现在哪里敢让这妇人伸冤?他是这邀月的恩客,这要是让家里的河东狮知道了,那还得了?这当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邀月明显今日是过来找茬儿的啊。
孙焕急赤白脸:“马冲山你给我让开,今日没你的事,你别在这冲好汉。”
马冲山哪里肯让开的,之前没机会,今日眼见着机会大好,当然得将这孙焕打趴下,最好是能今日就按死了他,届时,这监院之位他不就有机会了么?
郑彦淮开始问起了案子,只听这妇人哭诉道:“大人,小妇人本是良家出身,怎奈一朝家中剧变,从此流落风尘......小妇人不甘从此流落风尘,一心想找个良人嫁了......一日,遇到了这孙焕,他跟小妇人山盟海誓,答应要给小妇人赎身......”
邀月前面这话没有掺水分,当日她遇到了这孙焕本以为是遇到了良人,从此能脱离苦海的,可谁知,这孙焕根本就是个畜生,骗了她的钱财过后,还找到她要命的把柄威胁她,将她赚的银子每每都搜刮的干干净净,简直就当她是个赚钱的畜生。
这次他又找上了她,让她指控沈昱不思学习,逛窑子,还骗窑姐儿的钱始乱终弃云云,总之,就是将自己做的恶心事让她全数套到沈昱身上,诬陷沈昱。
听完邀月的话,堂上众人看向孙焕的眼神满是不耻,这时节文人逛青楼,要是逛的好了,还算是一桩风雅事。可孙焕这行事,简直就如龟公老鸨一样,将人吃干抹净了,还想将人剜肉挖骨头,实在是令人发指。
郑彦淮看向孙焕:“你可还有话说?”
孙焕自然是死不认证的,正在抵死狡辩,门口却是进来一个壮实的妇人,抓住他就是一阵猛捶:“你这个杀千刀的,竟敢背着老娘睡婊//子,老娘跟你拼了。”
孙焕被打的嗷嗷直叫也不敢还手,众人有快意的,有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熟识的人都知道孙焕家有河东狮,今日得见,果然不凡,看把孙焕压制的还手都不敢。
“住手,成何体统。”这闹剧虽然热闹,可却太有失斯文了,混乱中郑彦淮出声何止了。
自此,怎样看都跟沈昱无关,看着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沈昱,王展捋了两把胡子对沈昱道:“今日你受委屈了,先回去上课吧,过后一定为你正名。”
沈昱拱拱手:“多谢山长,学生告退。”
现在几方人马都到齐了,孙焕翻不出手掌心了,书院里想要按死沈昱的人多了去了,不用他在场自有人代劳的。他还是回去做一个好学生的好。
沈昱回到课室,一众同学的眼睛都看了过来。沈昱神情自若的坐下翻开书本,对众人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潘启明摸过来,胳膊搭在他肩上,关切的问道:“事情怎样?孙焕找你的麻烦可解决了?”
沈昱看来眼肩头的胳膊,淡然的扫了下来:“没事了,恐怕日后孙焕找不了麻烦。”
“真的?”潘启明眼睛一亮:“这样说来,你干翻了这孙焕?沈昱,可真有你的,小昱,你可是干了一件大好事。”这孙焕为人很不好,特别贪财,简直是雁过拔毛,好些个学生都被他明里暗里的敲诈过孝敬。
学生犯了小错,别的教习是罚抄书、背书什么的,了不起罚站敲手掌心;可这孙焕却是不一样,不给钱,那就永无宁日了。偏偏人家后台硬的狠,搭的是杨同知,就连山长平日也是多有退避的。
沈昱瞪眼甩过去:“谁让你叫小昱的?少乱叫,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潘启明嘿嘿一笑:“小昱,这怎么是乱叫呢?你姐姐之前每次来书院送东西的时候,她不都叫你小昱?我看你每次应承的还很乐呵。”
沈昱阴郁了眼:“你闭嘴。日后你要胆敢叫我小昱,我要你好看。”
潘启明一脸怕了你的表情:“行,行,不叫就不叫。”
接着,潘启明却又一脸谄笑的凑过来:“沈昱,你姐姐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可惜你不住书院了,你姐姐也不大来了。好久没吃到你姐姐做的好东西了,还真念得紧。嘿嘿,沈昱,我可能去你家里蹭顿饭吃?”
他们认识也很久了,好些个离家近的同学都经常呼朋唤友去家里吃饭,潘启明可是吃了好多同学家了,可沈昱小气巴拉的一次都没请过,每每他们要去,他还各种借口拒绝。
潘启明说去沈昱家蹭饭的话说了好多次,一次都没如愿过,今日也不过就势出口,却也没抱希望让沈昱真请他去家里吃饭的。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沈昱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真的很想去我家吃饭?”
啊呀,莫非今日有戏?潘启明重重的点头:“当然啊,你姐姐的平日里做熟食的手艺都那么好,做菜的手艺那肯定更好了。”想想就让人期待。
沈昱看着他笑笑:“那好,刚好明日休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放学后你就跟我一同家去?”
潘启明大喜过望,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连忙点头:“好,好。说好了啊,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啊,你不可赖账。”潘启明一副忙不迭的样子往寝室跑去,今日这邀请突然了点,没有提前准备,得去准备点像样的礼才是。
潘启明跑了,耳边的窃窃私语还是不少,沈昱置若罔闻,静静的看书。
最初的兴奋过后,众人的好奇慢慢淡了下来,见沈昱一脸淡定,大家的热情也慢慢散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