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滢摇摇头,“娘,女儿无事,只是有些困罢了。”
听她这样说,杜夫人才微微松了口气,“那便好。”
杜老爷坐在红木椅子上轻咳一声,杜夫人听罢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杜洛滢会意,她笑着走过去给她爹捶了捶肩,“爹爹几时回来的啊?累不累?”
杜老爷看她如此动作,脸上的笑怎么止也止不住,“今天事情少,申时就回来啦!”
他由着杜洛滢捶了几下子,又连忙叫停,“乖团团,别捶了,爹不累,别把手给弄疼了。”
杜洛滢手上的动作未停,“就捶几下肩,女儿又不是陶瓷做的,哪里那么娇贵。”
“我家团团就是娇贵,这等子粗活哪里是你做的。”他站起身,“好了,爹不累,你坐在椅子上歇会吧,一会儿等你三个哥哥回来了,咱一起用晚膳。”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正院还不见人来,杜老爷吹胡子瞪眼道,“这仨小子,怎么还不来,若是饿着我们团团怎么好,团团,你饿不饿?”
杜洛滢微微摇头,“爹,我不饿,大哥他们事情忙,兴许被什么事绊住脚了,再等等就是了。”
“这些个臭小子,能有什么事,老子管着整个杜家都没他们忙,再不来,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们!”
杜夫人听罢微瞪了他一眼,做什么在闺女跟前冒粗话,杜老爷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不妥,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团团,我听你娘说李知府家给你递了赏菊宴的帖子,你怎么想的,去还是不去?”
他话音刚落,杜夫人也看向自家闺女,“去,徐先生不在府里,女儿也没什么事,出去逛逛也好。”杜洛滢点头道。
杜老爷微点头,“你若是想出去逛也好,只是千万别勉强了自己,爹知道李知府家的那个姑娘和你关系不甚好,咱家是开国皇商,就是不给李知府面子又如何?”
“你爹的话虽粗了点,但娘和他的意思是一样的,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由着自己的喜好来就是了。”杜夫人说罢起身去内室拿了个精致小巧的荷包,“这是娘闲暇时给你绣的,看看如何?”
杜夫人的绣工极好,杜洛滢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谢谢娘。”她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平日里无事时就喜欢给家里人做些小东西,虽府里也有绣娘,但有些事情,她就是喜欢亲力亲为。
杜老爷看那荷包看的眼热,“夫人,我的呢?”
“你五大三粗的,戴什么荷包。”杜夫人微微瞪了他一眼,“而且绣娘不是给你绣了吗,做什么来找我要!”
“我就是想要夫人亲自绣的。”杜老爷眼巴巴的看着她,把杜夫人看的一阵脸红,最终她扛不住道,“好好好,给你绣就是了。”
杜洛滢在一旁被喂了一大盆狗粮,就在她生无可恋之际,她三个哥哥终于来了。
“见过爹,见过娘。”杜洛文因着随杜老爷从商的缘故,面上随时带笑,满身都是和气。杜洛亭素来喜欢舞刀弄枪,他看起来比杜老爷还要坚硬挺拔些,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那种习武之人的精壮感,又因着他沉默寡言的性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他的长相最随杜老爷,五官立体又带着些许凌厉之感。杜洛川从小跟着先生读书习字,浑身都透露着掩不住的儒雅,但在这儒雅中,还有着几分吊儿郎当,就像是读书人与街头混混的结合体。
“来了,秋菊,摆饭吧,你妹妹都等了好一会了。”杜夫人笑着道。
杜洛文偏头看向自家小妹,“团团饿不饿?”
杜洛滢摇头,“不饿,大哥怎么没带大嫂过来?”她有些疑惑,以往来正院用膳,大哥从来都是带着大嫂的。
她话毕,一屋子的人都看向杜洛文,后者的眼睛微亮,他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爹,娘,兰儿有孕了。”
“有,有孕了?!”杜夫人高兴的不行,她拉着杜洛文问东问西,待听到兰儿的胎像很稳固时才放下了心。一向爱对几个儿子板脸的杜老爷也罕见的对杜洛文露出了笑脸,“好好好,你媳妇既有孕了,你可得好好对她,这女子有孕,最是劳累了。”
杜洛文素来疼兰儿,听到此话自然是无有不应。
“外面路滑,你做的很对,这些日子先别让兰儿出门了,待到胎儿满三个月时再说。”杜夫人交待道,“咱们府里本就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这些日子你让兰儿好好养着,这有孕可是大事,你们小夫妻俩没经过这事儿,待明日我去你院中看她,好好说说孕中需要注意的事。”
杜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他们才开始用晚膳,晚膳后天儿已经黑透了,几人也没多做停留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杜洛亭塞给杜洛滢一本话本子,“团团,二哥知你爱看这些话本子,今日出门时便去书铺子买了一本给你,听掌柜的说这本话本子卖的极好。”
“谢谢二哥。”杜洛滢笑着接过话本子,“时候不早了,哥哥们都回去吧,天黑路滑的,要小心些才好。”
杜洛文怜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了,你回去时也小心些。”
因着府里的少夫人有孕,这两日杜府上下都一派喜庆,上到老太爷老夫人,下到丫鬟婆子小厮,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喜色,老太爷和老夫人要抱重孙子重孙女了,自然高兴的不行,丫鬟们得了不薄的赏钱,自然也是感恩戴德的。
杜洛滢抽空去看了一次大嫂,大嫂是个爽利的女子,她一直和她相处的不错。她有孕了,杜洛滢也很为她高兴,在这个时代,有了孩子才能立住脚跟。
午后,杜洛滢正坐在小书房里练琴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还未等她开口叫人,青柳就急冲冲的过来了,“姑娘姑娘。”
“何事?”看着青柳的样子,府里应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而且还是大好事!
“三少爷,三少爷他乡试得了解元!”乡试就是举人试,其头名便叫解元!
杜洛滢听罢连忙起身,她早有预感她三哥会中举,可没想到他三哥竟中了头名!
厅内,待杜洛滢到时,杜夫人正着人给报喜的送赏钱,他们家是商户,缺什么都不会缺钱,她一挥手,一旁的丫鬟就塞了张银票过去,报喜的看了一眼银票上的面额,那嘴都快咧到耳朵跟了!他不要钱的说了一堆吉祥话后,这才揣着银票走了。
他边走边想,自己之前花的那点碎银子真没白花,若他没去打点,来杜府报喜的差事可轮不到他喽,这么多银子,便宜了别人多可惜啊!
杜洛川翘着二郎腿坐在厅内,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显,若是以往,杜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定得说他的,但今日不一样,她这个三儿子一举得了解元,就是进士,她也敢想上一想了!
杜洛文和杜洛亭的脸上都带着激动与喜意,两人捶了捶杜洛川的肩膀,“好小子,这可是解元呢!”
近来府里喜事多,底下的丫鬟小厮刚得了一拨赏钱,第二拨赏钱没两日也下来了!待晚上杜老爷回来,一家人去老太爷和老夫人的竹院用了晚膳,老太爷在晚膳上商定,明日就摆宴席,还要摆流水宴!摆上个几日,让苏州城里的人都过来吃酒!
杜家虽富贵,却不比那些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规矩多,这次摆酒,杜家是不收礼金的,没了门槛,一些街头的乞丐们也闻风赶过来,杜家也不忌讳,让他们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放他们进去吃酒了。这几日,算是这些乞丐们一年到头过的最好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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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赏菊宴
杜洛川中了举人后,还是跟着他先生准备会试,他这个先生也是进士出身,今年五十多岁的样子,是前些年辞官回乡,才做起先生的,当时正巧杜府要给府里的三少爷请先生,而杜府给的银子又多,这位张先生思索后就来了杜府,他这些年也一直住在杜府里,专门教导杜洛川一人。
流水宴席结束后,日子也回到了正轨,这日杜洛滢正在选明日要穿的衣裳,明日便是赏菊宴了,出门在外穿衣打扮都要得体,定然不能像在府里一样随意了。
青芜从衣柜里给她选了几件衣衫,“姑娘,这些都是前几日新做的的,昨儿个锦绣坊的人就给送过来了,这件水红色的撒花百褶裙,还有这件姜黄色的绣着绿色暗纹的兔子袄裙,这件月白色的齐腰襦裙看起来也不错,还有最后这件,是淡蓝色的齐胸襦裙,姑娘看看选哪一件?”
杜洛滢看了看,指着那件姜黄色的绣着绿色暗纹的袄裙道,“就这件吧。”
“是。”青芜把这件袄裙挂起来,其余的都收进了衣柜里。
“姑娘。”青柳拿着一匣子首饰过来了,“姑娘看看想戴哪一个?”
杜洛滢手里正拿着一本话本子在看,听罢也没抬头,“不用选了,就三哥前儿个送我的那支蓝宝石簪子就行。”
“是,姑娘。”
第二日,青芜服侍杜洛滢穿上那件新做的姜黄色的绣着绿色暗纹袄裙,她的乌发被梳成垂鬟分肖髻,发髻上插着一支蓝宝石簪子和几朵惟妙惟肖的粉白色绢花,脚上则穿着杏色的绣着秋菊的软底绣鞋。
待梳洗打扮好后,她用了几块红豆糕和一小碗糖蒸酥酪便起身出府了。
杜洛滢带着青芜和青柳坐在印着杜府字样的马车里,杜家家大业大的,马车比寻常人家也宽敞,杜洛滢躺在里面都不觉得拥挤。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苏州知府的府邸,青芜先行下了马车,待把脚凳放在地上,这才撩开马车帘子把杜洛滢扶下来。
守门的看到来的是杜府的人,忙殷勤的把人迎了进去。
李府的门前放着两个雕琢精致的石狮子,走进府内,亭台楼阁也尽显古朴大气,一石一木都带着庄严又不失雅致的韵味,一行人穿过抄手游廊,便来到了花厅内。
厅内,李霜正在招呼客人,看到杜洛滢来了,她微微愣了愣,才起身过来招呼她。
李霜的相貌虽比不上杜洛滢,但在苏州城的一众贵女中也是上乘的,瓜子脸,丹凤眼,配在一起也是小美人一枚啊。
她今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绣着金色暗纹的撒花百褶裙,头上梳着双垂髻,两只皓腕上还戴着一对镂空金手镯,给人一种端庄华丽之感。
“洛滢妹妹,你过来了。”李霜的脸上挂着笑,站定在杜洛滢跟前儿开口道。
杜洛滢微微点头,“李姐姐。”她四处看了看,问道,“紫桐可在?”
李霜听罢愣了愣,“在,紫桐刚到没多久,正在花厅的西南角喝茶呢。”
“那李姐姐,妹妹就先过去了,你忙你的就是了,不用陪我。”
李霜笑道,“好,妹妹也不是外人。前些日子父亲送了我一盒顶顶好的毛尖,我平日里也没舍得喝,今日众姐妹前来,正巧拿出来给姐妹们尝尝。妹妹快过去吧,若是晚了,可就喝不到毛尖了。”
杜洛滢听了面上无甚变化,她颔首看了西南角一眼,一咧嘴小梨涡便显现出来,“那就多谢李姐姐了,妹妹先过去了。”
她转过头无声的笑了笑,这些古代的闺阁小姐们说话可真有艺术,瞧李霜说的,什么平日里不舍得喝,姐妹们来了便舍得拿出来了,既炫耀了毛尖的珍贵,又让一众贵女承了她的情,这话说的可真真是妙。其实杜府里上好的毛尖多的是,他们家毕竟是皇商,好东西自是不会缺,但她素来不爱与人争口舌之长短,听此笑笑也就罢了。
杜洛滢携着丫鬟往花厅的西南角走去,她的眼眸不自觉的看向四周,知府府邸的一亭一石都底蕴尽显,这毕竟是官府的宅子,布局设计与杜府不同,处处都透着雅致。
顺着平整的青石板路朝里走去,路两旁种着几排梧桐树,看树干的粗细,应是种了有些年头了。微黄的叶子或立在枝头迎风摇曳着,或三三两两铺在地上,那些枝头上的微黄叶子们,有的依然□□的迎风站定,有的则随着秋风飘然落下,零落成泥碾作尘。
几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花厅的西南角,杜洛滢一来,几个闺阁姑娘们便围上来和她打招呼,她敏感的察觉到,这次凑上来的姑娘们好似比以往多了不少,她的心思转的快,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内里的因由。
前几日她三哥中了解元,在苏州城里尽显风光,她家虽从祖上起便是商户,但从这一辈起,却是要沾染上些许书香气了。其一便是她三哥,杜洛川是读书的好苗子,考上进士指日可待,其二便是她,她才名远播,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在商户女中也是少见了。
她和她们寒暄了一会子,才转过头来和张紫桐说话,“洛滢妹妹,你今日来的可有些晚。”
紫桐姓张,是苏州同知府里的姑娘,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看着却同十二三岁的姑娘家并无多大区别,这是因着紫桐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显年龄小罢了。
不过她虽看着一副软糯可爱的样子,性子却非如此,她性格通透,为人爽利,做什么事情都是直肠子,没什么太大的心眼儿。
两人坐在花厅西南角的方亭内,亭子的一侧是一处池塘,夏日已过,内里的枯萎的莲叶莲花早已被下人清理过了,只剩下一处光溜溜的池水。
“和李姐姐说了会子话,便耽搁了会儿。”
“李霜?”张紫桐撇了撇嘴,“她看妹妹的眼神都是掩不住的不甘与嫉妒,可平日里却拉着你妹妹长妹妹短的,她可真是会装。”
杜洛滢轻笑了笑,“其实她也未必愿意装,只不过是碍于杜李两家的情面吧。”
“不说她了,对了洛滢,最近你娘有没有给你相看啊?”张紫桐坐在廊下偏着脑袋看她。
两人坐的地方离花厅的正厅较远,现下此处也没什么人,张紫桐也就放心的问了。
杜洛滢点头,“从我十四岁起,我娘和我祖母就开始给我相看了,更别提我现在都满十六了,我娘现在不仅要操心我的亲事,我二哥三哥的年纪也不小了,都要快些定下来,前些日子她的嘴都着急起泡了!”
“我娘也是。”张紫桐脸色微红,“我都满十七了,过了年就十八了,再耽搁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杜洛滢听罢也是微微叹气,在大梁,十八岁还未说亲的姑娘家就成老姑娘了,她今年十六,生辰在二月二龙抬头,翻过了年了就十七了,就算她爹娘想多留她几年,怕也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