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场所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先打住一下周夫人，我们出去说。”
担心被有心人听了去，会给周家带来麻烦，焉玉绾推开孟小菱，拉起孟小菱的手就往外头走，到过道尽头的拐角处停下来，焉玉绾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压低声音就问孟小菱：“周夫人，您认识我母亲？”
如果不认识，孟小菱怎么会知道她当初出生的细节，又怎么会了解她的身体自带体香。
孟小菱看眼拉在一起的两只手，珍惜地用另外一只手包住焉玉绾的，婉婉地笑着回答：“认识，你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焉玉绾眼前一亮，往前走了一步又问：“我记事以来就没见过她，我奶奶说她刚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周夫人，我妈妈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呀？”
“嗯，很漂亮，但是没有你漂亮。”孟小菱点点头。
“那她和您一样温柔可亲吗？”焉玉绾起了兴趣，接着询问道。
“嗯，温柔，”孟小菱说，“但是她不好，她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正常的生活和家庭，让你还那么小就孤零零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你一定很恨她对不对？”
恨……这倒说不上恨，那是父亲和母亲的职责所在，生在警察的家庭，这些是难以避免的，要怪就怪她上辈子干了坏事，这辈子还债来了。
焉玉绾摇头，“不恨，她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
孟小菱看着焉玉绾愣了神，就掉了眼泪。
“周夫人，那个……”焉玉绾心头一颤，忙搜罗衣兜，拿出一包纸巾来递给孟小菱。
“没事，我只是很高兴，”孟小菱偏过头擦掉眼泪，“玉绾，我以后能经常去找你吗？”
“啊……可以呀，周夫人有空的话，随时来找我。”焉玉绾微微地笑着道。
这时，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个张姨急冲冲跑来寻人，看见焉玉绾在，张姨作揖喊了声玉绾小姐，就掺住孟小菱道：“夫人，青染小姐让我来带您过去，饭菜已经都上好了。”
“玉绾，你的手机号码能给我吗？”孟小菱打开跨在小臂上的包包，拿手机出来递去焉玉绾面前。
焉玉绾想也没想就接过，输了一串数字进去，递还回去，“好啦。”
孟小菱抱住手机，开心得像个孩子，张姨又催促，孟小菱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目送两人远去，焉玉绾深深吐了一口气，正要折返回去找叶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周青染的声音。
“焉玉绾！”
焉玉绾扭头，周青染扎着高马尾，眼妆精致，步伐气势汹汹，要不是眼眶有些红，似乎哭过，焉玉绾都以为她来寻仇的。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面对面。
不过焉玉绾和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实在要说有，唯一一个就是祁湛，但焉玉绾这会儿并没有心情跟别人聊祁湛的事，自己的还没解决呢。
便没应声，焉玉绾停了一瞬，回过头去要走。
“想知道酒会那天晚上，湛哥找我爸为了什么吗？”周青染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趾高气昂地等着她回应。
焉玉绾愣了下，转身看着周青染，“为了什么？”
上钩了。
周青染单挑起嘴角，十分轻蔑：“湛哥被祁樾下套，损失了十几亿，导致全公司的股东都在等着他填补这个洞，填不好就得下台，而我爸手上的项目刚好能解决湛哥的燃眉之急，那晚原本没谈成，但我妈跟他闹了一晚上，第二天湛哥才顺利签下这个合同，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突然答应么？”
焉玉绾摇头。
周青染笑了声，阴沉的眼神直视着焉玉绾，“因为我妈喜欢你，我妈患上抑郁症十八年了，一直不见好，我爸总会满足她的要求，希望她能好转，而你又长得像以前我妈因为意外死去的一个女儿，她……她才那么喜欢你的，湛哥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那晚他利用了你。”
“你说什么？”焉玉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利用你来赚取我妈的好感度，让我妈去跟我爸闹，好得到他想要的，”周青染攥紧拳头，“不然你以为签完合同后，他为什么会冷落你，经常不回去，和一帮狐朋狗友泡酒吧，他根本不喜欢你，之前对你的好全是利用，现在他想用这种方式逼你主动离开他，都过了好几天了，你居然还没看出来他的意思，湛哥就是那样一个人，利用完的东西，绝不会再用第二次，你就是那个东西，他想一脚踹开的东西。”
第43章 难逃
晚上回到别墅, 吴姨已经离开, 偌大冷清的别墅里, 连空气都是凉飕飕的，从窗户里溜进来的风四处飘摇, 让人不禁打着寒蝉。
是啊，春天有时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焉玉绾穿着睡衣坐在楼梯中间，一楼的灯开得大亮,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玄关那边，深怕错过点什么, 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坐了一个多小时, 外面终于传来车辆进院的声响。
祁湛回来了。
玄关处的门应景而开，属于男人轻重的步子一下一下传进焉玉绾的耳朵里，焉玉绾抱住膝盖, 瞪住走进来的男人。
张原照例送祁湛到门口, 就带上门走掉。
余光瞥见有一坨粉粉的东西窝在楼梯上，祁湛下意识抬了头，看到焉玉绾正苦大仇深地瞪着他, 居家拖鞋没换，祁湛停了一瞬, 就抄兜走了来。
“坐在那里干什么？”这些天来，他第一次关心她的动向。
气氛随着男人愈来愈近的步伐变得冰冷。
就连走向她, 他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冷漠清绝，无人敢亲近, 这样的男人，哪里会喜欢她这种狗屁不懂的黄毛丫头呢。
是她一开始想得太天真了。
焉玉绾保持不动，攥紧的拳头里有他之前带她去珠宝店买的私人定制对戒，等他走到面前来站住，焉玉绾仍旧死盯着他，镇定的语气里带着冰渣去质问他：“那晚你带我去你们有钱人的酒会，是为了让我去见周夫人吗？”
祁湛的神色略微一顿，目光下垂，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嗯了声。
“为了让周夫人知道我的存在，引起她思念女儿的心情，你好顺利达到与周董事长合作的目的。”焉玉绾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一样。
“是，我利用了你。”祁湛不加辩解地承认道。
“你从和我亲近开始，就在琢磨这件事了对不对？”焉玉绾心一凉，手指攥得极其紧绷，手背上的骨节泛起了白色。
“可以这样说。”
祁湛回答，见她双肩在颤抖，祁湛伸手下去，刚按上她的肩膀，就被她用力拍掉。
“是我外出工作那天，你在车里的时候就开始的么？”焉玉绾继续发问。
祁湛轻轻叹了声，“不算，准确一点推论的话，得再往前一些。”
焉玉绾蓦地一怔。
想起来在她被祁湛吻之前，祁湛就已经开始对她若有若无的在乎，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所以他的霸道，他的占有欲，全都是为了今天做铺垫吗？
一点一点地引她上钩，让她沉溺在爱情里，以为真的遇到了这一辈子最喜欢的男人，甘心为他戴上对戒，设想未来，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地细细琢磨，全是眼前这个所谓的“绅士”设下的套路。
他就是一匹没人情味的狼！
焉玉绾抬起头来，“你真卑鄙。”
祁湛没接话，而是扶住她的胳膊，“起来，地上凉。”
焉玉绾瞥一眼他的手，没有起身，也没有再次推开他，声音出奇地安静，“祁湛，我记得跟你说过，我讨厌被利用吧，可是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把我当个傻子，笨蛋，想想我也真是傻，一昧地相信你，你知道我相信你到了什么程度吗？这几天你冷暴力我，我他妈是真的期待着你会来把我哄回去，我都想好了，等你哄我哄到没脾气了，那时候我再原谅你，谁让你让我伤心的，但我唯一失策的是你不喜欢我这个事实。”
就这么说着，焉玉绾忽而低头轻笑了一声，慢慢起身，面无表情地和他平行对视，“不过我这个人吧，从小在无父无母的环境下生长，早就练就了一身什么都看得很淡的本事，现在你不需要再冷待我了，挺没意思的，戒指还你。”
焉玉绾甩手一砸，戒指就砸到了祁湛的胸口上，落了下来，叮叮哐哐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拿去渣别人吧！”
说完，焉玉绾立马转身跑上了二楼。
祁湛微微张口想出声喊点什么，人已经跑没影儿了，他只好作罢，侧过身，目光去追寻那枚被焉玉绾丢下的对戒，正好滚到楼梯下的空地上，转了半圈就停住，在白色的灯光照耀下，圆形的戒身泛着细闪，和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交相辉映。
他叹息，走下来，蹲身去捡起来。
……
跑回房间里，焉玉绾一时没绷住，本就雾气横生的眼眶里接连落了几滴泪珠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脑子里又在这时候不争气，瞬间冒出了许多之前的事，然后越冒越委屈，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趴着床沿就开始哭。
“爸爸，妈妈，你们……呜呜呜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放心，我很好，你们的女儿真的很好……好，奶奶，我好想你啊，想临江镇，可是……你不让我……回去，你这个狠心的老太太，让我太伤心……太难过了，虽然你对我不好，但后半辈子我……还是会给你养老的，赵巍巍，你个煞笔……”
一边自己跟空气说话，一边哭了有好一会儿，焉玉绾才打住，用衣袖擦干眼泪，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就站起来，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去衣橱前面，站上去，手刚好能够得着最顶上的收纳柜，她打开，将行李箱拿下来装东西。
衣服，护肤品，化妆品，鞋子，全都给塞进行李箱里，到最后塞不下了，她就装在行李箱外带的一只手提箱里。
披上一件春款大衣，焉玉绾拖着行李箱便下楼，祁湛在客厅坐着，矮几上有半瓶威士忌。
她下楼的动静大，祁湛的目光扫过来，同她对上。
只是互相看了对方几秒钟，焉玉绾就敛回视线，自顾自地往玄关那边去，拉开门就出去，到马路边了再叫个车去酒店。
由于铭湾城离市区远，现在这么晚了，基本上不会有来这边接单的出租车，连个黑车都没有。
焉玉绾在订单页面等了十多分钟，没一个司机接单的，她取消订单打算再重新下一个的时候，叶蕖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你在家吗焉焉？我和我妈要给我哥送点吃的过来，我想着也给你准备一些，我们快到铭湾城了，你给我发个准确的定位，我把东西给你捎过去。”
救星来了。
焉玉绾把今晚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遍，拜托叶蕖走的时候顺道带她去市区，叶蕖答应了。
很快，叶蕖就和她母亲来了，焉玉绾成功搭上顺风车，先去叶知呈家送东西。
车里的灯开得亮堂，叶蕖和焉玉绾坐在后排，跟母亲介绍了下焉玉绾，坐在副驾的叶家母亲歪头到后面来，看着焉玉绾惊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模特焉焉啊，我说呢，最近知呈怎么老提起你，长得那么漂亮，又有礼貌，难怪会印象深刻，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你姑姑的女儿想续白鲸代言人的约，你哥一直持反对意见了，原来是要留给你这个朋友。”
焉玉绾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叶蕖就笑道：“是吧，妈，我哥的眼光可好了，我的眼光也好，开学到现在，班上就只有焉焉一个人愿意跟我交心，其他人都只想着自己，军训的时候我受欺负，还是焉焉帮我的呢。”
“一看你们俩就投缘，肯定合得来，”叶家母亲又打量起焉玉绾来，“越看越漂亮，让人喜欢得紧，焉焉呀，以后常跟蕖蕖到家里来玩啊，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谢谢阿姨。”焉玉绾乖巧地点了点头。
绕了半个小区，到达叶知呈住的地方。
焉玉绾帮忙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叶知呈看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急忙跑来问：“你怎么会跟叶蕖在一起？”
叶家母亲就在旁边调侃，“光看见焉焉，就忽略我和蕖蕖也在了？”
“是呀哥，从来没见你这样过，”叶蕖把焉玉绾手里的两袋东西拿走，焉玉绾给她递了个眼神，她心领神会道，“焉焉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正好我过来，一会儿顺便捎她一程。”
叶知呈看着焉玉绾，没多问，接过叶蕖递来的东西就道：“妈，你们要不要进去坐会儿再走？”
叶家母亲说：“不去了，得赶着回家，不然你爸又得说我瞎操心，再说你这里我经常来，还能坐出花来不是，得给年轻人留一点私人空间了，这个妈懂，袋子里面都是一些新鲜的进口肉和腌制品，分类放在冰箱里就行了，我和蕖蕖还有她朋友就先走了。”
“哥拜拜！”
“叶总再见。”
焉玉绾也说道。
叶知呈点头，“行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个电话。”
……
搭叶蕖的车来到市里的一家五星级的国际酒店，评价和服务都非常不错，焉玉绾让前台给订了间采光好的房间，说是长住，直接付了一个月的房费，成了酒店的vip。
有服务员帮忙提行李去楼上房间，焉玉绾点了份低卡路里的宵夜，就去整理箱子里的衣服护肤品那些。
酒店环境极好，简约大气的设计风格，床前面就是一整块落地窗，窗帘是遥控式的，其他地方就不用说了，要什么有什么，实在没有的就按客房服务。
收拾好行李，宵夜也送上来了，一份蔬菜沙拉大杂烩，一份白粥和一盘水果，焉玉绾全拿去落地窗前的木桌上摆着，坐下来边吃边看手机。
半小时前，叶知呈发来微信：这么晚了，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事情，需要我的话尽管说。
她没有事情了，唯一一件压在她心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