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的这一步，究竟该怎么走呢？陈会泽百思不得其解，不禁试着想以石棠的视角来看待整件事情。
他的这位校友在公司早年就是以雷厉风行著名的，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倘若换作是她来面对这个情况——
陈会泽站起身, 朝公司楼上走去。所有技术部的员工和一部分管理岗位的职员都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工作。
他站在门口, 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道：“所有人，先停一下手里的工作，临时开一次会议。”
乌压压坐着的人群转头望向他。他说：“大家是做这个产品的, 也都知道‘青城生活’一向的服务用户只有青城的学生。”
“但是我在这里有个想法。既然公司 * 的整体业绩在青城已经没有上涨的空间，不如干脆快刀斩乱麻，更改app的名字，更新内容，拓展用户对象。”
技术部的小哥举起手, 问：“换成什么名字？”
陈会泽想了想, 说：“城市生活。”
“具体要向哪一个方向更新迭代？”
“做一个全国大学生都能够在这里社交的app，而不是只有青城的大学生可以。”
“不行，”技术总监反对，“如果是像上九的‘致你’一样只做社交, 那么这样的更新非常的方便。但是‘青城生活’不仅只做社交，它目前的盈利业务是校园代取代拿等一系列专门向大学生提供的服务，社交我们是贴钱在做，还不盈利。你要是直接砍掉盈利的项目，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不是砍掉，”陈会泽说，“我们当然要保留它。不仅保留，还要把它的服务范围进一步拓展到全国。”
“怎么拓展？我们在其他城市可没有向青城一样发展了好几年的根基。而且这些服务的入口还开通在app上，但除了青城之外的学生没办法使用这些服务，不是更加消耗热度吗？”
“这些服务后续在各个城市的推进是还需要时间，但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提前开通。”他说，“我们只需要做一点，那就是如实的在定位所在城市的时候告知用户没有办法提供这项服务。”
他想，只要后续资金跟上，宣传到位，有了社交打底，校园的服务业务又很快的能在各个城市的大学城拓展。到时候这项服务即使是在有本地的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失败也不用怕，全国范围内的市场太大，社交做起来，营收利润增长空间巨大。
至于更新的时间……陈会泽细细思索，几篇帖子里共同出现过的一个时间跃入他的脑海，他毫不怀疑，它也是上九决定进行全面更新的时间。
“11月7号。”陈会泽说，“在这天之前，必须完成这次的项目所有的工作。”
他转身离开，直接忽视了办公室里顿时响起的一阵轰鸣。
—
早上七点。
程至和钟尽生两人都一身运动打扮，早起来公园锻炼。
“你今天早上看到那条新闻了吗？”
“猪肉价格又涨了？”
“对呀！你说我们以后也吃不起猪肉了，心烦。”
钟尽生笑了声，说：“那吃鸭子呗。”
“那也不能总吃它呀。”程至摇摇头，“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素食主义者，再也不吃肉了。”
“这可是你说的，”他立刻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以往的叫起来，“中午谁要是吃一块肉，谁就在公司里叫我一声爸爸。”
“那不行！”程至哀嚎，“那这个赌约对你来说有什么坏处吗？我不要！”
“怎么不行了？刚刚可是你说不要吃肉的。”
“那你也得不吃肉，这样才公平。然后我们中午谁吃一块肉，谁就输了。输了的那个人要喊赢的那个人叫爸爸。”
钟尽 * 生无奈的摇头：“行吧，就按你说的来。”他可真是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硬是被拖下水，面临着中午或者被人叫爸爸或者要叫人爸爸的双重悲惨命运。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公园里并没有几个人活动。一早的雾气太浓，他们两人放弃了走以往一直在走的小路，重新回到宽敞的大道上。
程至在大学的四年曾经无数次的走过这儿的每一条路，那个时候她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在临毕业的那一年，在公园遇到一个和她一样奇怪的只喜欢一个人来散步的人，更没想到他们以后还会再遇见，以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式。
命运就是如此的怪异。如果她从小不是那个游离于人群之间的人，可能也不会养成什么事情都要借着散步派遣的性格。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可能也不会在大学四年挖掘出学校附近的公园，每天每天的走路。如果她不是每天每天的走路，她可能也不会在有一天突发奇想的在不同的时间出来，然后遇见钟尽生。
如果她没有遇见钟尽生——
当然他们还是会在公司招聘面试的时候见面。可如果是这样，或许他们只会成为在终面的时候讲过几句话的陌生人，而不是在那次见面的时候，彼此的脑海里都在想着一句话：我在公园里见过他（她）。
就是那多见到的一面，彻底改变了他们彼此的人生。
他们的聊天内容开始随着散步时间的过去而慢慢地从日常生活扩散到天文八卦。程至是一个非常喜欢读书的人，而且是各种类型的书籍。她抱着一种旺盛的求知欲去阅读它们，妄图借助写作者的智慧来更多的认知世界。
但是她现在很少有时间看了，一来是工作太忙，每天光是思考的时间就需要很多。二来则是因为她每天都在和钟尽生谈话。
他们之间是真正的谈话。钟尽生这本书实在是太过有趣，永远能够接的下她抛过来的任何话题。就像现在，他们从猪肉的价格开始打赌，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又重新回到上九的话题。
“十一月七号。”程至念叨道，“我决定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上九都一定要更新一次app，用来庆祝我的生日！”
她不这么开玩笑的说，钟尽生也打算这么正式的做。他们即将迎来一起度过的第四年生日。在第一年里，他们在恒立被横眉冷对、只能抱团取暖。第二年，他们独立出户，成立公司，前途未卜。第三年，前途灰暗，逆境求生。
然后是第四年，永远拥有着这么多不确定性的未来。
和程至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这样期待第二天醒来时的世界。如果醒来的那一天空中下起了巧克力糖果雨，外星飞船停在窗外，他也毫不惊讶。
第23章 十一月七日零点。
……
十一月七日零点。
上九的几个员工聚在一台电脑前面, 屏幕上 * 是app后台观测到的更新产品之后的数据变化。
夜以继日的水军轰炸还真的比做精致的广告要有效。程至看到最开始变动的数据时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在先前已经对数据有了预先的估计，现在的变化在她预估的范围之内，不算太让人意想不到。
她暂时的觉得在人群中间有些窒息，向后退一步, 抬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想去找“致你”的存在。
手机里的app页面, 相同功能或者性质的app都被她拉到同一个框里备注好。玫瑰色的“致你”和青色的“青城生活”安静的躺在同一个框里, 程至随手掠过青色的它，却在下一秒停住动作，抬头有些疑惑的问道：“‘青城生活’改名了？”
“哪里？”张钊寒一愣，自己也拿出来手机看，果然道, “改成‘城市生活’？他们难道也——”话没说完就明白过来, 咬牙道，“怎么偏偏和我们挑在同一天更新？”
上九选在十一月七日这一天，有是程至的生日的原因，也有这一天对于他们的项目进度来说刚刚正好, 可以保质保量的原因。
但这哪一点原因都和青城生活完全搭不上关系。它选择和他们同一天，完全是其心可诛。
程至点进刚刚更新完毕的“城市生活”界面，看的出来新上任的负责人平时生活里也一定是个按教条行事的中年人，校园服务的功能依旧保留在首页，她点进去, 选择其他的城市, 界面上立刻显示出一排小字：
“该城市暂时无法提供此项服务～”
还是个很萌的卡通人物说的。
她被这个卡通小姑娘萌的一时半会儿生不出气来，又退出app点开“致你”的界面，看着自家小可爱的大红大紫，心情舒畅了很多。
如果那个青城生活的负责人现在就在她的旁边, 按照她的暴脾气，她可能已经一拳打过去了。然后就是在自己的生日当天被扭送警局，第二天见报，第三天全方位社死，紧接着公司倒闭，钟尽生被迫卖身他人！
程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行，冷静！你绝对不能把钟尽生卖给别人呀！
头被人打了一下。程至捂住自己的脑袋，颇为无辜的抬头看他，钟尽生一脸无可奈何，问：“你又在想什么呢，一脸纠结的样子。”
她脱口而出，万分诚恳：“你觉得你一斤能值多少钱？”
？
钟尽生同样万分诚恳：“至少比猪肉贵一点吧。”
那合计一下卖了好像也挺划算的。
钟尽生及时打断她歪到外太空的思绪，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用户没有被分流多少。”
程至冷静下来，说：“这才几个小时。同类型的app，最后拼的还是质量。”
的确，现在天还没亮，数据差距大大小小，但其实都还有转圜的空间。程至对钟尽生有自信，可她也深知对方并不是吃素的。
走了一个石 * 棠，她本以为是青城生活少了一员大将。没想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恒立本身从来没有缺少过才华出众的人，只不过少的是欣赏这些人的人。
张钊寒在那头说：“我以前听应许期好像说过，青城生活现在的总负责人，名字好像是叫陈会泽？”
陈会泽？
程至和钟尽生对视一眼，是很久以前钟叔的秘书。她对这个人的印象早就淡下来，但不妨碍心里还是起了丝波澜。
她挥挥手，让剩下的几个人回去休息，留下她和钟尽生、张钊寒还待在办公室里，准备继续轮流值班、熬夜苦战。
十一月七号。
她的生日。
程至抖擞起精神，不断的轮流刷新着两个app。托钟尽生和张钊寒的福，本来这一天应该是服务器涌入用户增长量最大的一天，但是“致你”在使用的时候依旧非常顺畅，没有任何卡顿的情况。
相反，她在刷新“城市生活”论坛区的帖子时，总是要等上几秒才出现新的界面，大概是短时间内访问量过大，服务器有些支撑不住。
有些东西不是金钱能够弥补的，比如天赋。
她的头上又被人拍了下，钟尽生就站在她身后，弯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的同时问：“不休息？”
“睡不着。”
“那你和张钊寒出去逛逛？我在这儿看一会儿。”
程至试图转身抬头，要用怀疑的眼神看他，但被他压迫的最终失败。
张钊寒站起来，说：“学姐，走吧。我们出去顺便把早饭买了。”
钟尽生及时松开她，又拽起来她一把。程至一夜未睡，但是精神亢奋，脚步虚浮，跟在张钊寒的后面，险些撞到他的背。
“学姐，你小心一点。”张钊寒低声道。他和钟尽生一人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刚刚小憩一觉起来，脸也有些浮肿。
总之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五六点出门像是鬼怪一样飘浮在道路上。
广场门口的早点铺没有人在，只有隔了一条街的马路对面有流动摊位售卖。
张钊寒看了眼街对面，又看了看比自己矮很多的程至，低头问：“学姐，你在想什么呢？”
她猛然回神，甩了甩脑袋，向他坦陈：“我在想，青城生活是怎么做到能够和我们在一天里同步更新的。”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想这么多。”张钊寒面无表情道。
她露出犹疑的表情，向他询问答案。
“那天你说更新的事情，统共只告诉了我和钟尽生两个人，其余的员工要么对比一无所知，要么是单纯的听我和钟尽生的指令做事。这是第一点。”他说，“其二，如果消息真的走漏出去，事已至此，只需要最多一周的时间，第一场的胜负与否马上就见分晓。至少在今天，你不要多想。”
这话摆明了是要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才说出来的。程至这才惊觉张钊寒在不知不觉间早就 * 从初遇时那个满脸傲气的学生变得成熟温和起来。
程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说：“走吧，去买早饭。”
在临扫码付钱前她又一次几乎是惯性的按顺序打开两个app，“致你”的页面依旧是十分顺畅。
然后她点开“城市生活”，紧接着就抬头对张钊寒道：“是我的网速问题吗？你试试打开一下‘城市生活’？”
他顺从的点开，只是在开屏动画上就卡了许久，比程至还惨，连app的首页都没能进去。
“是……”程至问，“是他们的服务器，崩溃了？”
“也许。”他说，“应该会立刻修好的吧。”
然后一直从早晨六点多直到上午十一点附近，“城市生活”才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运营。
陈会泽一脸憋闷，却又真的怪不到谁的头上，只能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
照理来说，和对家同步更新，就算打不赢也能勉强打个平手，恶心一下对方，总之自己是不损失什么。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了问题，还是个要怪都不知道怪谁的问题。
青城生活一直以来的打卡时间都是中午十一点打卡一次，晚上七点钟打卡一次。这是明面上的时间，不过员工每天都会继续在公司加班四到五个小时，一直到晚上的十一点再陆续离开。
最近又因为赶这个项目的期限实在太紧，累倒了一个技术总监和一个程序员。本身公司一共只有两百来号人，还要除去职能岗的员工，技术岗上还坚守岗位的员工所剩无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