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总监还剩下一个,于是昨天留在公司带着两三个个程序员盯了一晚上的电脑,累的不行。说好从两点钟轮流休息,结果有一个员工值班的时候偷懒,也睡过去了。
于是当中午十一点,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赶来上班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副场景——三四个人一起躺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连凑近一点的说话声音都吵不醒,口水要流到地上。
他想要教训,看到他们的这副样子,话就已经说不出口了。
更何况,事已至此,青城生活直接丧失了五个小时的有效时间,甚至还把一批原有的用户送到上九的门前。
这一场扩张的仗,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会以这种让人觉得好笑又滑稽的方式彻底输掉。
第24章 程至也没有想到,陈会泽……
程至也没有想到, 陈会泽相当于是在最关键的一天,把手里的一座城池拱手相让。
的确,这一天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还长的很。但仅仅是在第一天, 那长达五小时的服务器崩溃已经把青城生活所有公司管理制度上的混乱完全的展示给了她。让她愕然的同时也明白, 如果不在此刻抓住机会, 那她也就别在这一行混了。
广场的十一层, 这一次,上九又要从这里搬走了。他们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出租屋走向写字楼,然后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这 * 里搬走,去向新的大楼。
搬家工人在这一层里来来回回的打包家具,声音引得旁边家装设计公司的员工都出来围观。
程至最后一次坐电梯上来, 想要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楼上, 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刚好看到钟灵毓和同事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一起议论的样子。
看到程至,钟灵毓颇为自豪的对同事说:“我认识她的!”然后蹦蹦跳跳的到她的身边。
“小心一点。”程至对她说,就像以前也有许多人对她说的那样。即使是直到现在, 她依旧觉得钟灵毓是她认识的人里命最好的那一个,这个“命好”无关家世背景,完全是与她本人的性格有关。
“我听同事说,你的公司可能要上市了?”她问。
“只是准备上市,”程至道, “在真正上市之前, 还要准备很长的时间。”
“但是你也已经很厉害了。”钟灵毓说,“真的,公司里的人都很佩服你。”
“还早着呢。”她轻声道,好像是在回答钟灵毓的话, 又好像是在和自己对话。门口的公司logo被工人一点一点的拆下,最后直接摔落至地面,她回过神,才想起来一件事,说道:“还是我要谢谢你,你把周至楷的名片给我,不然我们也没有办法得到万成的这么多的帮助。”
“名片?”钟灵毓脸上的笑容冻住,慢慢问道,“我没有和周至楷讲过这样的事呀,你是不是记错了?”
程至没有说话,嘴角的情绪收敛起来。
搬家的这一天是工作日,但是程至和钟尽生商量着一起给员工放了一天假。这一天的休息也是他们给自己放的假,她和钟尽生也要搬家,买下的那套公寓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钟尽生为了创业卖了的那套房子。
“要是当初我们不创业,拿这些钱来买房子,估计现在赚的都比公司的年收入多了。”钟尽生提着行李箱进来。
程至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坐到床垫上面,随意扫了眼房间,试探性的问道:“当初周至楷的名片你说是钟灵毓给的?”
“对啊,”钟尽生立刻道,“怎么了?”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最后说:“没什么,突然想到就问了。”
钟尽生从她的语气里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的感觉,马上问:“怎么了?”
她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他就立刻靠近她坐下来,低头继续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至只好直言不讳:“我今天遇到钟灵毓了。”
只说一句,钟尽生就明白过来,解释道:“当时是周至楷直接联系的我。但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再和那里有什么瓜葛——”
“我知道。”程至打断他,只是一味的强调,“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别对我说谎,钟尽生,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要对我说谎。可以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钟尽生无比郑重,仿佛在许下一个只要失了约就会立刻碎 * 尸万段的承诺,道:“可以,程至,当然可以。我不会再这样做的。”
程至紧紧的盯着他,没有作声。
—
准备上市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家装设计公司的员工能够听到,还是得靠上九自己的职工亲自传的八卦。
八卦的内容是什么呢?八卦的内容是:
“我觉得我们公司的那个女领导更年期来了,天天让我们加班。”
“她不是才二十几岁吗?真是的,烦死了,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女领导不就这样吗?情绪变化这么大。”
“不过不是听说我们公司在准备上市吗?上市之前忙一点也正常吧。”
“还是钟总正常一点,好歹给我们透露了这个消息。总之我是真的烦程总,天天板着一张脸,明明技术上的活都是钟总和张总在做。”
……
程至午饭的时候就没出过自己的办公室,听到门外的员工一边吃饭一边议论,替自己尴尬,还替他们尴尬,于是干脆决定就不出门了,免得待会儿大家撞上面,还要攀比彼此的尴尬程度。
但她还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忍不住的回想,思考自己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就像她当时还在恒立的时候,他们说石棠的一样。
每周一必须要开的例会上,程至照旧坐在前面听每个人汇报上一周的工作。行政部门的领导正在讲话,但是却又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一句话前后矛盾的厉害,半点逻辑也无。
程至忍不住打断他,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语气在别人听起来确实有些严厉,外加她说话时的面无表情,整个人威压上来,行政总监一个快四十多岁的人,居然直接倒地痛哭,边哭边喊:“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现在孩子上学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还要天天加班,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钟尽生没有参加会议,在场的张钊寒把行政总监用了力气拉回到椅子上,好不容易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
会议室的门口已经毫无顾忌的围了一圈的人在看热闹。程至还坐在她原来的地方,手撑在侧脸颊边,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张钊寒来到门口,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人群便作鸟兽状散开,他扬起一个笑容,对会议室里坐着的连呼吸都不敢呼吸的人们道:“大家可以先回去了,下午继续好好工作。”
各个部门主管求之不得,一溜烟的从他旁边离开,还剩一个崩溃的行政总监,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任何人的命令,被他干脆半拉半扛般拽起来,一起走出会议室。
还在走廊里,张钊寒就松开他,任由他脚步虚软的依靠在墙边,问:“李主管,您能告诉我您今天突然在会议上这么做的原因吗?”
中年男人居然如此狼狈,被问了一句话之后当场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他觉得头疼,同时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着在大哭的成年人询问下去,身后 * 脚步声响起,钟尽生明显是听到公司里飞传的消息而赶过来,对他说:“我来吧。”
张钊寒终究还是太年轻,自己又没有成家,对一些事情没办法太感同身受。
他弯下腰,和李主管的视线齐平,只是温声道:“公司临时给你放三天假,你觉得怎么样?从年假里扣除三天,不会影响考评。”
“所有的事情等你放假回来之后再另行处理。你用这三天的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我们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的沟通。”
“你不在岗位的时候所有的工作我会派另外的人进行对接,不会打扰到你休息的时间。你看这样的处理方法,你能不能接受?”
人的神经都是在经历过一连串的压力后才会突如其来的崩乱。公司里八卦的职工把会议上的程至传的是心狠手辣,脾气暴躁。可钟尽生清楚这绝对不是真相,退一万步来说,李主管只是终于在最后的那个时机崩溃,崩溃的原因却绝对不因为它。
李主管慢慢地点了点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浮现出迥然的意思,大概是完全的冷静了下来。钟尽生这才把他重新移交到张钊寒手上,自己则走到会议室的门前,稍稍迟疑,然后就是坚定的按下把手,打开房门。
程至侧头面对着他,手掌挡住了一部分的下脸,叫人猜不出她的表情。
钟尽生声音响起的第一刻:“程至——”她有了动作,先是手从脸侧放下来,然后紧接着冷冷的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颤抖着语气道:“走开。”
他不走,扶在门边,继续执着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走——开——”
每一个字声音都拖的老长,语气在行将崩溃的边缘徘徊。
钟尽生在原地愣了一下,脸上本来就强行扬起的笑容落下来,最终还是按她说的把门带上,转身离去。
然后等门被真正的关上,才是她崩溃的开始。
程至注视着这扇禁闭到绝无可能再开启的房门,心头升起一股被彻底背叛了的感觉,眼角发红,随手拿起旁边的玻璃杯动作猛烈的掷到门背上。
玻璃杯破碎的很是壮烈,连带着一摊的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程至再一次捂住自己的脸,心内像是被谁狠狠的划开了一道,明明刚刚是她要赶别人走,却像是自己被抛弃了一样的闷声哭了出来。
第25章 这是程至一生中少有的几……
这是程至一生中少有的几次情绪失控中的一次。她向来不为自己感到自豪, 但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她少数几件比较擅长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她搞砸了。
在以后几年的一次采访里,她回想起那一天自己在办公室里失声痛哭的场景,还是会用有些羞愧的语气形容:“当时的我像个傻子一样, 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想, 或许自己和那天在会议中途失声痛哭的李主管没有半点儿区别, 只是因 * 为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 所以碰到最后一件小事便觉得世界干脆毁灭了才好。
办公室里的光线是从正好的耀眼到慢慢黯淡的。程至以很正常的姿态处理完一天的工作,然后就以很不正常的样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直到窗外已经没有任何的光线能够支撑自己的视线,她才慢慢站起来,摸索着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走廊里还亮着光, 她默不作声穿过这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可以容纳二三十名员工的办公室,此刻走的只剩下四五个人。钟尽生站在一个员工的格子间旁边,在仔细的向他描述自己对于软件的要求。
程至一如往常的走到办公室里,一个员工站在饮水机边, 最先注意到她的到来,试探性的打招呼道:“程总好。”
她回以对方一个微笑。
这声“程总”也引起了在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的注意。程至甚至不看都能感觉到钟尽生停下正在说着的话,转了一圈过来看她。
程至继续和员工说话,问候他们一天的工作如何,询问他们对自己现在在做的产品有无感想和建议, 然后等到回答之后再惯性的微笑。
钟尽生和旁边的职工说了声“抱歉”, 然后不远万里的走到她的面前,尽量用正式的语气道:“程总,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方便出去下吗?”
办公室里的员工纷纷低下头, 全当做没看见没听见的样子翻找桌上的纸张,然后等两个人出去,又在一瞬间都抬起头,满脸是撞见八卦的兴奋。
办公室门外。
程至低着头,有些烦躁,问:“什么事?”语气平平的,半点情绪也无。
“程至,”钟尽生稍稍屈腿,试图靠近她去看清楚她脸上的所有细微的表情,“早上的时候我不在会议室,他们说的我不信。你能亲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程至重复一遍他的话,忍不住冷笑起来,说,“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说我是冷血的魔头一个?只知道剥削员工的利益、压榨他们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全身又再度颤抖起来,整个人又要回到中午行将崩溃的状态,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看。
“程至,程至,”钟尽生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她的名字,同时手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牢牢地攥住它们,把她拉近到自己的怀里,道,“别害怕,别害怕。”
每次都是这样。她害怕的时候,她迷茫的时候,她已经望不到自己的前路在哪里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安慰着她。
在无尽的黑暗里,他就是她有尽的归岸,是她直至尽头的光亮。
电梯的数字从“4”又慢慢重新变回到“1”,张钊寒站在电梯的门口,看着远远在晦暗灯光下相拥的两人,神色不明。
第26章 张钊寒的这一天对他来说……
张钊寒的这一天 * 对他来说依旧是普通的一天, 他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公司,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十一点半的时候打卡下班,紧接着行程就开始和以前的时间有所不同。
他开一辆自己刚买的车, 从公司负一层的地下车库里驶出, 沿着风景尚好的湖边小道一路直行, 七拐八绕的开进青城大学在郊区的校区, 保安室里登记过之后,才终于停在教学楼的门口。
计算机系在的实验室需要刷学生卡或者指纹才能进去。张钊寒本以为自己到了门口,还是得和辅导员打电话联系等待,却未曾想他大学时候的辅导员老师早就已经等在门口,看见他连续快走了几步, 到他的面前。
张钊寒问好道:“孙老师好。”
其实他们在大学的时候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孙老师那个时候一门心思的力劝学生深造或者考研,对破釜沉舟放弃保研名额的他嗤之以鼻。
想到这儿,孙老师居然就又提起来这件事,一脸感慨道:“当初你是我们专业里面天赋最高的学生, 你放弃的这个名额,我们专业的老师不知道有多心痛,老是觉得你是被家庭逼迫,无奈要去社会赚钱,才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