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什么了?那个广告是人拍的吗!大冬天要我下冰水里?这不是折磨人吗!”
“哎呀你就忍一忍。”
“我不管!要么你让他们改主意!要么不拍了!”
明珞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跑下楼梯,猛地拉开门,就这么跟闻砚影撞上了。
明珞愣了一下,旋即柔柔一笑,“影姐好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呢,我记得影姐在京市有地方住吧?这是怎么了?”
这阴阳怪气让闻砚影笑出了声,“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在这儿碰到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呢,毕竟你啊,不管在哪,只要去酒店就一定能见到。”
明珞自然也听懂了,却依旧气定神闲,“影姐,你也只能靠嘴巴说说了吧。咱都是演员,演员要靠作品说话,你说呢?”
言外之意,已经觉得《浮城》一角非她莫属。
“你说得对。”闻砚影挑眉,“但是就现在来说,你也配?”
花落谁家还没结论,就目前为止,踩她一头还是毫无悬念的。
果然,明珞的脸隐隐一黑。
见状闻砚影笑容愈发灿烂,“就算你拿到了角色又怎样,怎么拿到的,心里没点逼数吗?”
“怎么拿到的?”明珞不屑地嗤了声,“当然是凭实力拿到的。”
“什么实力?”闻砚影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冷笑道,“陪人睡觉的实力吗?”
一句话虽然直白,然而次数多了,明珞就觉得没什么了,尤其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因此她只是稍稍变了变脸,随即又想起什么,转而笑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靠这个,随便一勾引,就将纪呈轩勾上了床呢。”
闻砚影倏地拧眉,“你!”
见她这副样子,明珞更得意。
“影姐,你再怎么嘴上逞强再怎么装,不还是没有忘掉纪呈轩吗。”
闻砚影几个深呼吸,攥紧了拳头,才勉强让自己不要表露出来。
难得从闻砚影这里扳回一城,明珞简直要上天,像只骄傲的孔雀,趾高气昂地撞开闻砚影,扬长离去。
却不知道就在她进屋后,那个握拳颤抖的女人,松开了拳头。
就是这个感觉。
闻砚影精准的找到了与那晚如出一辙的愤怒。
完美:)
随着脑海中回忆倒带,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闻砚影来到2806那扇门旁边,背靠着墙,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
——砚影,我喜欢你。
——我不会放弃的。
——累了就回头看看,我的怀抱随时都在。
温柔,温暖。
然后她就脑子一热,变成了傻逼。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又不是抢了我的男人。
——闻砚影,今晚来度假酒店。
——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啦。
——你不是最喜欢金发碧眼大帅哥吗,有什么想法?
她来到了门前,对,门好像没关,她推门进去……
进去后好像……
小哥哥重新投胎了!
她百分之百见到过一个男人。
然后好像……
被扔了出来?
没错。
闻砚影稍稍起身,猛地将屁股砸在地上。
对了!她听到里面有人打电话!
什么来着……
安排了好几个女人?
对!
时!间!管!理!
随后她要脸要饭碗,好像就走了?
但是……
那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回忆再次滞住,又开始不自觉倒带。
她陷入情绪中,不知不觉眼泪落下,一滴一滴打在地上。
错失了奖项,经纪人强迫潜规则,傻呵呵给男朋友惊喜却变成惊吓,还他妈是那个她最讨厌的人。
一组连环拳将她KO。
在脑海里一次次重新经历整个过程,让她整个人如坠阴寒的无底深渊。
世界只剩黑色,不断坠落,又无可奈何。
心像被刀剜了一样痛。
就在这时,头疼的光线突然被遮住。
目光触及在她面前停下的那双皮鞋,闻砚影猛然从回忆中抽身。
她缓缓抬起了头。
霍渊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眉心似乎微微蹙起。走廊昏暗的灯光,将他的眼底衬得更加深幽。
他又稍稍低下了头,光划过他微微抿起的薄唇,移至他下颚。
恍恍惚惚间,就那么一瞬,闻砚影突然没过脑子。
“纪……”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旋即骤然意识到,瞳孔一缩,话音打了个急转弯。
“——几点了?”
第12章 我送你回家。
霍渊刚一开门,就看到了那道埋头坐在地上的身影。
安静的走廊,还能听到她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和刻意压低的喘气声。
明明即将入春,却似仍在寒冬,冷清寂寥的气息将她包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颜色都黯淡,只剩黑和白。
他也不知为何,待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一开始,她眼里带着茫然,但也只是一瞬,她像是从情绪中乍然抽离,漾开了一抹笑容。
霍渊的呼吸微微一松。
闻砚影为了掩饰自己那一下脑抽的失言,连忙假装看时间,“都坐这么久了……”
边说着她慌乱起身,然而坐久了腿麻,刚起到一半又往回跌。
几乎是下意识的,霍渊拉住了她的手腕。
旋即轻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松开手的同时,他沉声道:“我送你回家。”
闻砚影愣了数秒,还在心底滞留的窒息感让她反应都慢了一拍。
“那就谢谢霍总啦。”
直到他背影朝她,闻砚影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很冷,猛地打了个寒颤,裹紧了外套,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
可能是寒意作祟,让她觉得五分钟的路程都被拉长了几倍。
于是上车后,她缩在角落,二话不说,闭眼装睡。
霍渊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吩咐司机:“温度调高点。”
顿了顿,“我有点冷。”
其实完全的安静也不好,因此闻砚影原本只打算装一会儿,待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再逗鱼玩儿。
然而车内暖气足,酒意和热意便这样上了头,不知不觉地,神智逐渐游离。
迷迷糊糊间,她整个人一点一点往侧边歪去。
就在她即将重心不稳倒下去时,霍渊忽然伸手,托住了她的侧脸。
掌心触及她细腻柔软的肌肤,似乎还有些烫手的温热。
他微微顿了一下。
数秒后,他正要将她扶回原位,她也像感觉姿势不舒服,直起了头,又挪了挪位置。
霍渊收回手,视线划过她红润的双唇,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红酒醇香。
他敛了敛眸,目光落入手机中。
车子一路静默地驶过街道。
不知过了多久,霍渊又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刚要转头,肩膀忽地一重。
闻砚影靠在了他的肩上。
刹那间,玫瑰香气混杂着一丝酒气,不由分说霸占了他的鼻腔。
他微一侧头,嘴唇不经意地划过她额头。
鼻息有一瞬的交缠。
短短的一帧仿佛被拉长。
霍渊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而也是在靠到霍渊肩上的那一刻,额间不轻不重的撞击,唤回了闻砚影的意识。
鼻尖霎时涌入陌生的气息。
她愣了两秒,有些意外自己居然睡着了,但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起来。
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清香,从鼻尖侵入,徐徐渗透至四肢百骸,经过之处,似温暖春风轻拂过。
就像带着醒神的效果,带走了她的醉意,也莫名让她一颗荡动的心脏落回了原处。
但也只是两秒,闻砚影敛了敛神,立马缩回脑袋坐直。
与此同时,霍渊也侧过了身子。
车恰好在闻砚影家楼下停下。
好像没有借口再干嘛,闻砚影此刻却也反常的不想干嘛,只想回家。
她稍稍深呼吸,随即眉眼一弯,“谢谢霍总送我回家。”
霍渊没有看她,盯着窗外,也不给个回应。闻砚影本就没打算等,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迈出去,一道淡淡的声音随着风送入她耳里——
“你刚才在酒店是……”
闻砚影一怔,霍渊仍旧半个后脑勺朝她,她甚至不确定那道声音是不是错觉,但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
“刚才……在帮自己找状态啊。想去试一部戏,所以要找找戏中的状态。”
这个理由很正常,她也的确经常这样。
霍渊慢慢转回了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了几秒,挑了下眉,“只是这样?”
闻砚影绽开笑脸,“不然你以为呢?霍总要不要试试,你不是想要浮城那个角色吗?”
“……”
无言片刻,霍渊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车门关上,背影刚消失于门后,车便驶了出去。
与此同时,后座车窗缓缓落下。
虽太阳高挂,但到底还没入春。
冷风扑在霍渊脸上,他揉了揉眉心。
今天的酒量是怎么了。
-
虽然看不出来,但闻砚影心里知道,自己有几分落荒而逃。
也不知是怕被霍渊看出什么,还是别的原因。
她一进屋,就直接倒进了沙发里,使劲儿揉了揉头发。
直到路虎打来电话,安静的房间中响起的手机铃声像是魔盒,终于收起她脑海中所有的乱线。
“喂,砚影。”路虎的声音压不住高扬,“你听好了啊,我帮你谈下来了。”
闻砚影愣了会儿才想起,刚才在酒店听到明珞和她经纪人的对话后,她立马转告路虎,看看能不能试着见缝插针。
说实话,在上个公司的时候,一半以上的资源也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因此她在这方面,有一种独特的嗅觉。
那个代言明珞不要,但说不定是个大饼。
这个好消息让闻砚影笑逐颜开。
“谢啦,就知道你最棒了。”
又说了两句,路虎就要挂电话,最后问道:“对了,霍总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闻砚影:“……”
“再见。”
她的笑容瞬时荡然无存,目光无意间一晃,扫过茶几,顿住,又回来。
茶几上放着霍渊上次给的感冒药。
她还没动过。
魔盒似乎又打开了。
闻砚影叹了声气,又搓了搓头发,直接将感冒药精准地砸进垃圾桶里。
动作幅度太大,她忽然觉得头晕了一下。
可能感冒是真的还没好吧。
不然心脏怎么有点不舒服呢。
-
傍晚时分,一向清冷的霍家老宅,总算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在渐暗的天色中随风轻晃,浮动的暗香徐徐飘来。
几缕花香伴随着饭菜香,似是多添了笔其乐融融。
此时此刻,霍渊左边坐着霍文恭,右边坐着陈怀玉。
按理说难得三代人聚齐,一家人吃饭,应该是高兴的,可他仍旧面无表情,仿佛与这些热闹毫无瓜葛。
霍文恭倒是很高兴,胃口都好了,和徐志成畅聊着,陈怀玉也偶尔插几句话。
过了会儿,徐志成去了趟洗手间,霍文恭找到时间,重新提起话题。
“霍渊,把XR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志成在XR几十年,对我们霍家功不可没。如果不是志成,你也不可能这么快把那些老家伙们,那些蛀虫们收拾干净。”
商场如战场,不可避免的,就有牺牲。
徐志成便是那个牺牲。
所以霍文恭一直觉得亏欠徐志成,霍渊也对徐志成抱有感激。
霍文恭身子不好,三年前那场重病下来,也知道自己的余命该进入倒计时了,于是便想着回到京市,落叶归根。
只是在闭眼之前,还有个心愿。
“志成对我来说,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你父亲去世后,你母亲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志成陪着我,照顾我。”
“志成的女儿下周就要回国了,如果能亲上加亲,那再好不过。”
可再怎么感激,也只是感激。
因此霍渊头都没抬一下,冷冷淡淡地说:“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他的语气有克制的恭敬本分,但也充满疏离和抵抗。
霍文恭何尝不知道自己孙子的脾气,想说什么,一口气没上来,又不停咳嗽。
霍渊正执着酒杯,酒水轻轻一晃,他的眼睑也轻微地扇了一下。
陈怀玉边给父亲顺气,边开口:“儿子啊,你小时候不还经常和小裳一块儿玩呢吗。”
霍渊:“那是为了谁?”
陈怀玉霎时被堵回了话。
是为了她。
霍渊放下了筷子,还是抬起了头。
虽然只有一条薄薄的纽带,但到底是家人,便也放缓了语气。
“你们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其他的就别管了。”
霍文恭沉默半晌,最后一叹:“那至少,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回国,人生地不熟,你要去接应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