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检索了下记忆,然后点开微博,挨个寻找公司官博。
这种体型的人,也比较容易找。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抬眼望向明珞。
天空又飘起了小雪,落地即化,没有风,冷气却透进骨子里。
场上副导演皱着眉:“明珞,你别一直抖,一抖气质都没了。”
估计是连连被喊停,明珞脸色也不太好看,撅着嘴道:“副导演,这么冷的天,还穿一身纱裙,是个人都会抖的嘛。”
她这撒娇模样让副导演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冷,你坚持一下。”
“我套个羽绒服总可以吧?反正只是试戏,而且真正拍的时候都夏天了嘛。”
……
“卡,明珞,台词就一个字你怎么声音还抖啊。”
“天气冷嘛,而且反正是之后配音。”
“……”
闻砚影嗤笑着摇了摇头。
正要退出微博,无意间手指一滑,发现这家公司和XR集团有过合作,还拍了合照,@了XR集团官博。
她顺着点进去。
很快就在关注列表找到了XR集团总裁——霍渊的微博。
一看,空空如也。
霍渊没发过微博。
粉丝少,关注的人更少。
闻砚影眼珠儿一溜,嘴角一挑,找到秦未意之前发给她的彩虹屁语录,复制粘贴,然后唰唰唰给霍渊发了几条私信:
——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哥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哥哥的嘴不是嘴,安河桥下的清水。
“噗嗤……”
她自己都忍不住笑。
“闻砚影,准备好了吗?”
听到副导演喊她,闻砚影立马收了笑,应声站起。
她走到裹着羽绒服暗暗翻着白眼的明珞面前,刻意清了清嗓,慢条斯理地将羽绒服脱下,扔到椅子上。
外套一脱,闻砚影感觉五脏六腑瞬间冻结,她表面却一如往常,随着威亚缓缓上升,眼神也逐渐变化。
她一个转身,一袭红衣从天而降,雪落在她泼墨般的长发上。
冷冷的眼神落在前方,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半晌,嘴角倏地牵了一下。
那笑从嘴边蔓延,像寒冰逐渐裂开的缝隙,带着妖异的血色。
她红唇微微一张——
“杀。”
淡淡一个字,杀气汹涌而出。
几秒之后,副导演喊卡。
话音落下那一瞬,上一秒还是冷血冰美人的闻砚影,立刻跟个筛子似的抖起来。
何晴抱着羽绒服将她裹住,又递来一杯热水。
“不错砚影,我觉得你特别符合这个角色。”
副导演赞扬了闻砚影好几句,末了又看了明珞一眼,抿了抿唇,还是说道:“明珞也不错,穿上外套后角色塑造得很好……”
明珞敷衍地应几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经过闻砚影时还嗤声翻了个白眼,招呼也不打一声。
闻砚影自然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看着明珞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稍稍紧了紧。
何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影姐,吃蛋糕。”
闻砚影肩膀一松,笑着接过。
拿着蛋糕去化妆间的时候,明珞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对着镜子补妆。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撞。
明珞突然笑了一下。
闻砚影:“?”
“对了影姐,我和纪呈轩分手了。”
闻砚影脚步一顿。
明珞缓缓转身,食指卷着头发,声音娇娇软软:“你现在可以去找他复合了呢,是不是很开心。”
“……”
闻砚影心里冒了火,又被她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压下去,将翻涌的情绪封入盒中。
她走近几步,比明珞高出小半个头,正好能让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面无表情地说:
“没兴趣,我不用二手货,不像某些人——你和纪呈轩就应该在一起,一个二手,一个估计都是破烂了吧。”
“你!”
明珞脸一下黑了,猛地一拍桌子,还刻意甩手打翻了茶杯,滚烫的热水朝闻砚影溅来。
闻砚影一声惊呼,像被烫到了似的,弹跳间不小心手一扬,手里的盘子往上一飞——
蛋糕直直地贴在明珞的脸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闻砚影也像是一时没回过神来,还保持着将蛋糕怼在明珞脸上的动作。
直到明珞破口大骂了声,用力将她的手拂开,闻砚影才堪堪回神,捂嘴哎呀了声,“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
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茶意谁不会啊。
明珞一点一点拨开沾满脸的蛋糕,她蓬头垢脸面目全非,然而奶油后那个恨不得弄死她的眼神还是清楚明白地透了过来。
闻砚影与她对视,嘴角倏地一勾,微微侧头凑近。
一句话落在明珞耳边:“多好啊,奶香四溢的去见朱总。”
明珞瞳孔猛地聚缩了下,僵硬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闻砚影扬长而去的背影。
-
天色渐暗,晚上闻砚影和秦未意约好一起吃饭,整理好后她便跟路虎说了声,上了秦未意的车。
秦未意知道她来试戏,问道:“宝贝,怎么样啊?”
闻砚影神情恹恹,随口答了两句,最后冲她摇了摇头。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关娱乐圈的事,除非实在咽不下气或者捅出篓子,否则闻砚影不会开口,秦未意也不会插手。
一是闻砚影不想一直麻烦秦未意和秦家,在她看来,当时救她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二,可能就是自己小小的傲骨。
但闻砚影也知道,只要她开口,秦未意一定会想办法。
“对了。”秦未意舔了舔唇,“你跟渣男断干净了吧?”
闻砚影愣了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断干净了。”
“你真的不会再想起他了?对他一点感情都没了对吧?”
闻砚影沉默了下,牵起嘴角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哎呀。”秦未意搓了搓头发,五官都皱成一团,“我早上去和霍总开了个会,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就那个侧脸……”
其实秦未意刚说出名字的时候,闻砚影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闻砚影微微敛眸,窗外昏暗的灯光将她睫毛的倒影投在眼底,也遮去了她眼里的情绪。
脑海中又闪过那抹身影,金丝镜框折射的倏忽光束,在他下颚轻轻晃动。
秦未意也是,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你真的把他当成纪呈轩的……”
“没有。”闻砚影打断她,吐出一口气,挑着眼尾漫不经心地笑着,语气却有几分正经,“放心,我不会惹恼他的,不走心,也不走肾。”
“……那走啥?”
“走路啊,你长两条腿不就是为了走路的吗。”
秦未意:“???”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够飞了,但有时候还是跟不上闻砚影的思路。
她又搓了搓头发,刚想张嘴,闻砚影却接起了电话。
是路虎的电话,路虎不仅没走,还把车开了过来,叫她过去。
她不给秦未意再询问的机会,说了一声就走了。
半路上闻砚影揉了揉眉心,甩走所有思绪,拉开车门,往座椅上一倒。
“怎么啦?”
路虎看了她几眼,沉默了会儿,才说:“浮城那个角色,我们不争了。”
闻砚影一下坐直了。
她看向路虎,眯起了眼睛,也收起了笑,“怎么回事?”
路虎推了推眼镜,轻声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要跟霍总搞好关系……”
“等等。”闻砚影又是刚听到名字就懂了,确认道,“你是说,霍渊资本下场干涉选角了?”
“……嗯。”
闻砚影头顶唰地冒烟了。
她哪里惹到霍渊了???
好吧……不就是小小的勾搭了一下,送了个礼,随手撩了撩……
但是不至于吧,而且不是他先开口的吗?
闻砚影内心有一大堆哔掉的脏话。
这他妈忍不了啊!
她拿起手机就打电话。
“你要干嘛……喂喂喂……”
路虎想阻止却来不及,电话那头已经传出了“XR集团总裁办”这几个字。
闻砚影气得呼吸都重了,然而嗓音还是清亮带笑:“你好,我找霍总,请问他现在有空吗?”
听到她报上名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旋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然后才道:“好的闻小姐,您稍等一下,霍总在开会。”
这一稍等就是十五分钟。
夜晚降温了,饶是车里开了暖气,止不住的寒意还是从缝隙中渗进来。
本来今晚定了韩国料理,她现在应该在吃着烤肉,边念叨着减肥减肥控制控制。
而不是生无可恋地窝在座椅里,左耳听着路虎的说教,右耳听着肚子的抗议。
闻砚影觉得霍渊在整自己。
于是在第十六分钟,她的耐心终于耗尽,猛地摁了挂断同时扔了手机——
“霍渊真他妈的不是人!”
路虎视线下意识顺着瞥了眼,却瞬时停下了话音。
同时手机里传来一声沉沉的——“嗯?”
空气仿佛刹那冻住。
声音很小,不认真听几乎听不见,却像是在车内缓缓扩散,一遍又一遍重播。
闻砚影慢慢看向手机。
还在通话中。
路虎:……
凉了。
现在解约来得及吗?
第8章 你知不知道霍渊住哪?
霍渊没有说什么,只扔下一句“我在公司”,就挂了电话。
言下之意过去当面谈,闻砚影也没犹豫。
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闻砚影经历过很多次。换角,删戏,资本直接一句话就全篇否认,也很常见。
心里当然会不平衡,但她起初大多不会有什么举动,毕竟只当是赚钱的工具,老天赏脸给饭吃,角色总会来的。还是后来慢慢喜欢上演戏后,碰上心仪的角色被不正当手段抢走,她才会心平气和地去沟通,去争取,去表现。
只是这次,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比平时稍微冲动了点。
可能是这个角色她真的比较喜欢,也可能是她没想到霍渊会帮助她最大的敌人,总之这一路,闻砚影的头有些疼,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
灰蒙蒙的乌云在天际堆积,正缓缓往下压,紧密的空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闻砚影在车里还补了个妆,拒绝了路虎陪她一起上去的提议。
“也好。”路虎说,“你好好道个歉,把误会解释清楚。”
闻砚影默不作声,朝电梯间走去。
电梯短短几十秒,时间却仿佛被拉得很慢,而也是这几十秒的寂静,让她想通了。
如果她误会了霍渊,如果他对自己没意思,那她前几天自以为“消遣”的举动,的确有点像那些为上位不择手段不要脸的女人。
闻砚影深刻反省。
因此半分钟后,当总裁办公室自动门朝两边打开时,闻砚影扬起一抹“你是谁我是谁咱俩谁都不认识谁”的官方假笑,走了进去。
结果霍渊不在,只有上次打过招呼的梁助理。
“闻小姐,请稍等。”
闻砚影收了笑,边扬眉:“行,这次能在十五分钟以内吗?”
“——不然我怀疑霍总想留我过夜。”
梁助理:“……”
“闻小姐,您又在玩什么把戏?”
“?”
“您是第一个敢那样跟霍总说话的人。”梁助理笑不达眼底,“但我提醒闻小姐,请记住自己的身份。”
“……” *
闻砚影再次深刻反省。
嘴巴这种东西吧,有时候犯贱,不是想管住就能管住的。
她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空调,喝了几口热茶,又紧了紧外套。
估计是下午受了凉,总感觉有些冷。
她打了个哈欠,撑着额头,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霍渊进屋时,一眼便看到沙发上的那抹亮色。
他的办公室大多是黑白,只有她一身红衣,像是乍然闯入的异类。
她原本懒洋洋阖着眼,一动不动,一听到开门声,她抬眼看了过来,唇角漾开笑容,眼里也瞬时有了夺目的亮光。
就像刹那破茧而出的蝴蝶。
闻砚影唰地坐直,裹紧的衣领散了开,她微微一颤,刚要调整嘴角弧度,却见霍渊又转身朝角落走去,不知去干什么。
霍渊回身时,恰好将闻砚影调整的最后一刻收入眼中。
她的嘴角顿了顿,收了一些,又顿了顿,深了一些。
然后,她像是终于拿捏好了,清了清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