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火盆放到你房间去吧,你烤的时候记得开窗。”
程放淡淡别开话题,走远了两步,俯身去端了火盆起来。
他往明杏之前的房间走,开门把火盆放下,然后窗户又打开了点。
明杏就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看着他冷冰冰说话又不理人的样子,绝望又难过。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走路的声音。
还有外面风漏过缝隙吹了进来,吹动一点细微的声响,似乎连着拨动人心也在轻轻的颤动。
程放走到门口,准备关门。
明杏跟着他脚步在身后,抬手,手指轻轻的勾住了他的手指。
程放脚步随之停下。
“我不知道棠里这么冷,衣服没带够,在外面站了好久。”
明杏看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唇角,接着软声说:“你摸摸,现在手都是冷的。”
她真的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全身上下冰凉冰凉的,连脑子都快冻坏了。
她指尖凉凉的落在他手心,冷意清晰的传了过来,仔细一点,能听见她说话时候声音都冷的在抖。
他最受不了这个。
明杏一示弱,他心窝子直疼。
下意识握了下她的手。
真的整个手都是冰冷的。
确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刚刚自看见她就没有问,明杏怕冷,棠里的冬天比安津市要冷多了。
程放那瞬间什么理智和坚持都顾不上了,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按着人坐在床上,扯了被子过来,把她团团裹住。
低头看才发现,她鞋的前端已经被雪浸湿了。
程放又蹲下身来,把她鞋脱了,看见脚底袜子全湿透了,手心握了下,比手还冷。
下雪了水都冻起来了,热水器都用不了,要是去烧水一时也来不及,程放只能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揽。
双脚连着往前拉窝在自己怀里,不住给她搓着双手。
明杏也不说话,任着他动作,眼巴巴看着他。
连裹带搓的过了十多分钟,程放又握了她的手和脚,问:“好点了吗?”
明杏摇头。
她明明手脚都已经热乎了。
还有脸也被被子裹得红了,睁着眼睛,就静静看着他,慢慢的开口说道:“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程放,我喜欢你啊……”
明杏直白的说出这些话,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的。
任何的喜欢和爱都需要表达,说出来的话,总是会更加让人心动难耐。
程放眼里情绪滚动了好几翻,直接伸手把她抱住,手放在她脖颈处,死死按在自己怀里。
这谁受得了。
他告诉自己再狠下心来也没办法了。
明杏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轻轻的蹭了蹭,眼泪流的他脖子都湿湿的。
“你说了不会不理我的,如果你有难过的事,告诉我,我跟你一起难过,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赶我走。”
还有,不要说分手。
幸好她今天没有听到这两个字,如果有的话,她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好了,不哭了。”程放声音也哽了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是我错了,我混蛋。”
他又该怎么办啊。
连心都狠不下来,又这么狼狈不堪,哪件事都做不好。
程放松开了手。
“这么晚了先睡觉,我身上又脏又臭,还是离我远点。”
明杏拽着他不放。
“那你明天早上是不是还要赶我走?”明杏没有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心里就不安心,生怕他明天早上起来又要让她离开。
“你不要走了,我身上也脏的……你走了我睡不好觉。”
“真的。”明杏笃定的点头,怕他不相信。
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脑袋肯定也糊涂,所以不跟他计较追究那么多事,只要他能让她陪着,一切慢慢过去就好了。
“程放……”明杏又小声喊他的名字。
“好。”程放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掀了被子把两个人都盖住,又往下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道:“先睡吧。”
明杏只是拽着他的手,一直不肯放。
看的出来她很累了,这才没到五分钟,闭上眼睛,怀里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程放低头看着她,这么多天的难过似乎减缓了一些,心里缺的那一块,已经被一点点的补上。
可迷茫和不安也随之而来。
院外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在这夜里,一点点的渲染。
第48章 杏杏,我都要哭了。……
第二天明杏醒来的时候, 外面天光大亮,白茫茫一片。
她愣了下,察觉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下就慌了, 掀开被子爬起来, 衣服没穿鞋子没穿, 零下几度的天气里, 就这么跑了出来。
刚来门口,程放推门进来。
他看见明杏就穿着一件单衣,再低头,还光脚踩在地上,当时脸色就变了。
俯身直接把人抱起, 往床的方向走。
明杏一看见他动作就停了, 任他把自己抱了回去。
这时候缩了缩肩膀,才觉得有点冷。
明杏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解释:“我以为你不见了。”
本来还有点要说她,一听这话,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水管都冻了,水龙头也不出水,刚刚去井里给你打水烧去了。”
程放早上起得早,想着她要洗澡,家里又没有热水, 特地去给她打了两桶水, 现在正烧着,已经开了。
“我等下帮你提到浴室去。”程放说着,拿了外套给她穿上,“天气冷, 洗快一点,别感冒了。”
这里不比市里,没有空调,大冬天的洗个澡,脱下衣服就能把人牙冻掉了。
明杏连连点头答应。
头一次身上脏臭脏臭的就睡着了,总之不舒服,再冷都想要洗个澡。
她进了浴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第一次速度这么快。
打开门的那瞬间,人冻了个大哆嗦。
她裹了裹紧身上的外套,虽然冷也没急着进房间,反而是到处去找程放。
程放是正准备去做早饭。
没进厨房就被明杏拉住了。
“怎么了?”程放回头问她。
“你跟我过来。”明杏没回答,只是拉了拉他的手,让他跟她过去。
程放皱眉疑惑,被她拉着过去了。
明杏拉他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坐。”明杏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让他往后靠了靠,头正好搭在水池沿上。
“干什么?”程放被她这一系列的操作弄得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听话的跟着她的动作来了。
待着后也没再动。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一进来还挺暖和,湿湿的水珠子打在脸上,润润的些许松快。
就是稍微闷了点。
明杏洗完还剩了半桶水,她紧赶慢赶的,全程只用了十分钟,就是怕这剩下的水会凉了。
明杏站在程放身后,左手上拿着个水勺,这才说道:“帮你洗头。”
说完,水勺已经浇了水下来,把他头发大概的打湿了。
“水应该不冷吧?”明杏没敢浇太多,毕竟自己手试温度和落到身上还是不一样的。
明杏等了会儿,可程放一直没回答。
“是水冷了吗?”明杏紧张了下,又问了一句。
程放反应过来,喉间一时哽了下,摇头轻轻道:“没有。”
听到回答明杏就放心了。
接着她挤了洗发水在手心,微微的搓起一点泡沫后,才小心翼翼落在他的头上。
因为明杏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洗,怕力气轻了或者重了,所以一直紧张的盯着,说:“程放,轻了重了你都跟我说。”
明杏手指软和,用了一点力气又显得又韧劲,顺着给他按摩头皮,耐心又仔细。
按到太阳穴时,稍微加重了点力气。
他这段时间肯定很累,现在闭上眼睛,顺着她按揉的动作,鼻尖传来馨香,一直紧绷的神经舒展了,人才总算缓和了一点。
明杏冲过一次水后,又涂了点护发素,动作又更轻了。
这样两遍最后,最后才把头发冲的干干净净。
旁边干毛巾也是已经准备好了的。
“可以了。”明杏说。
程放直起身来,从她手里接过毛巾。
他自己洗头从来都是随便抓一抓,再一冲就完事了,从来没有这样仔细认真过,好像这一趟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拿毛巾往头上一通擦,水珠子直落。
“怎么样?洗的还可以吗?”明杏站在一边,擦了擦手,脸上带着笑容,一副乖巧求表扬的模样。
程放动作停住,抬眼看她。
她自己也才刚刚洗了头洗了澡,虽然擦干的差不多了,发尾依旧濡湿,落在衣领处,脖子上也沾了水珠。
程放拿毛巾给她擦了擦。
明杏乖乖的站在那儿,任他做什么就是什么。
“程放,你总说我嫌你脏,其实真的没有。”明杏认真的说:“我是比较爱干净,也嫌脏,但不嫌弃你。”
她是想着,他这段时间肯定忙的焦头烂额,没时间顾其它的,才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
再加上天寒地冻,万一他就直接用冷水洗了,那身体再好也容易出问题的。
正好趁着有热水,她帮他把头洗了。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程放为她做的多,所以她想,她也可以为他做一做。
“程放,还有——”明杏话没说完,他唇上的炙热滚烫就落了下来,捧着她的脸,高大的身躯靠近,把她整个人都覆的严严实实。
几乎是不带任何理智的,强制性的在吻着她。
明杏脸颊一下子就憋红了,脑袋一片空白。
不多时后,程放离开她的唇,可手掌却往下覆在了她的腰臀处。
暧昧流连的动作。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还有什么?”程放低声问。
明杏愣了又愣,雾气在睫毛凝成水珠挂下。
她摇头:“我不记得了。”
就这还不到两分钟,要说的话从脑子里转了一通,就连个影都看不见了。
脑袋都成一团浆糊了。
程放眼里却也是红红的,有些湿,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
“杏杏,你对我这么好,我都要哭了。”
他说着这话,却状似好笑的笑了一声。
“那,你就别哭啊。”明杏懵懵的就接了一句话。
程放这下又笑了。
“好。”
他想起这么多年,除了奶奶,从来没人对他很好过。
应该说,是很无私的那种好,那种能清晰感受到的爱意,从没有过。
就算他喜欢明杏,也一直没有奢求过其它的更多。
而她能这样的对他好,在他这样糟糕的时候也破除万难到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一辈子把她刻在心窝子里。
“走,先把头发吹干。”
程放拉着她往外走。
.
程放房间也乱糟糟的。
他快速的收拾了一通,又把火盆烧上,十几分钟,房间里就热乎起来了。
明杏这时候才有空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她刚打开箱子,程放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码。
程放目光顿了下,随即拿起手机,出了房门,才按了接通。
明杏有些好奇,下意识停了动作,竖耳朵想试试能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程放声音压的很低,只偶尔的有几个字传到她耳朵里。
没两分钟,他就打完电话进来了。
明杏和他目光对上,顿了下,随即慌张收了视线回来。
“我爸的事。”程放简单解释了一句。
明杏默默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沉默了会儿,程放俯身拉了明杏起来,说:“别收拾了,蹲这么久,小心腿麻了。”
“哦,好。”明杏点头答应,乖乖的在沙发上坐下。
程放倒了杯热水给她,加了蜂蜜,水温也刚刚好。
“其实他不是坏人。”程放突然说了句话,明杏愣住,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读小学的时候,像这样的雪天,雪厚到踩下去就到小腿,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我去上学。”
程放在说他爸爸。
“家里这栋小院子是他亲手修的,我看着他那几个月累死累活,就为了让我们住好。”
“就是脾气不好,喝多酒之后,和人起了冲突,才……”
就那么一个缺点,却把他毁的彻彻底底。
短短几句话,包含的却是极其复杂的情感。
在十五岁之前,程放心里的父亲,一直是高大令他敬仰的存在,他对家人好,有担当,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
直到那件事发生后,这个家也翻天覆地的被改变,他开始无法正视,以前的那个父亲,于现在而言,究竟算什么。
他去世了,嘴上都说没事,可怎么会不难过呢。
得知消息的那瞬间,所有的怪罪和恨意都消散了。
当时在想,他们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本来还不知道五年后他出来了怎么面对他,却从没想过再也见不到。
明杏能察觉到他发自心底的那种难过,连带着她眼睛也湿了。
“嗯。”她点了下头,小声说:“能教出程放这样的儿子,肯定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