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微微一怔,觉着好笑,漆黑深邃的眼瞳直视着她,开口间慢条斯理的,“我怎么对你?”
“你对我不好。”
他嘴角微勾,反问,“你确定?”
小姑娘无理取闹的话噼里啪啦甩过来,“那你看,我都没把你关起来欺负你,那你不帮我堆雪人就是对我不好。”
“你让我生气那么多次,我都没跟你计较。”
“你瞒着我有很多……嗯……小秘密。”小姑娘提到这茬,心情明显低落了几分,“我也没强迫你。”
陆笙绞尽脑汁回想着他对不起自个儿的地方,想来想去,能说的都说了,又不太想败下阵来,索性瞎编,“还有就是你还……唔……”
话音未落,嘴巴里多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牛排汁多鲜美,陆笙嚼了几下,口齿不清地跟他撒娇,“那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唔……”
又被喂了一块牛排,这回,连单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嘴巴里塞满了牛排,她不满地瞪他。
他把玩着刀叉,一双黑瞳星光沉沉,声音一如既往冷清,眼底却泛起淡淡的水泽,隐隐含着笑意。
“吃饭。”
陆笙吚吚呜呜,下一刻,就见他将切好的牛排连着盘子推给她,随意抽了张抽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随后,状似不经意地回她。
“全都吃光我就帮你。”
-
饭后,雪越下越大,夜晚起了风,卷着雪花铺天盖地的,结果堆雪人只好作罢。
陆笙进了屋,因为风雪大,危险性高,只好带着司机在苏家住了下来。
保姆帮她拿了新的睡衣,又准备了洗漱用品。
苏家卧室多,光只卫生间都有九个,地下室还设置了汗蒸房。
陆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裙。
客房跟苏临的卧室离得远,斜着脚,得绕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达。
她认床,骤然睡在陌生的地方,又离苏临那么远,灯也不敢关,躺在床上像只小僵虫一样。
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依旧睡不着。
陆笙只好从床上坐起,客房的落地窗连着露台,窗没关好,外头风大,卷动着垂下的幔帘飘飘摇摇。
陆笙小时候没少看奇奇怪怪的漫画,白天还好,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下,这么陌生的环境里,漫画里一个个刻画鲜明的妖魔神出鬼没地从脑海里具化,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
不怕的。
她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为什么总觉得玻璃窗在响?
啊啊啊啊啊!
窗帘为什么又飘了过来?
呜。
不行。
她好怕!!
猝不及防的“咚咚”声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来不及分辨声音来自哪里,听到不间断的“咚咚”声,小姑娘嗷呜一声,从床上跳下来,鞋子都没穿,拉开房门,逃命似地往苏临的卧室跑去。
苏临刚安顿好苏绾绾,简单冲了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套。
冷不丁地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姑娘颤抖含着哭腔的声音,苏临怔了一秒,敲门声越发急促。
他来不及穿衣服,随手拿了浴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便去开门。
门一开。
小姑娘像一只炸毛的猫咪“嗖”地一下扑到他身上。
苏临:“…………”
小姑娘穿得单薄,睡裙薄薄一层,皓白的手腕牢牢环在他脖颈处,像是怕摔倒,笔直纤细的小腿借着力把他当猫爬架地攀爬。
小脸更是闷在他锁骨处,哼哼唧唧地巴拉一堆。
可能是吓坏了,巴拉半天苏临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蓦地。
小姑娘裸露在外的小腿隔着浴巾,不经意蹭过他紧实的腹肌。
苏临全身僵直,扣在她腰间的手不由缩紧,他闷哼一声,漆黑的眼深邃一片,嗓音也沙哑得变了调,“下来。”
他想抱她下去。
她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往上蹭了蹭,殷红的唇贴在他锁骨上,颤抖着一口拒绝,“我不。”
“陆笙。”
小姑娘任性的很,“我不听不听。”
她觉得委屈极了,见他执意要将自己拉开,她一急,张口就咬。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的苏临:“…………”
小姑娘咬得没多重,反而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被咬的地方窜入脊背,苏临一头冷汗冒了出来,被她动不动就咬人的性子气笑了,“又咬人?”
“我……”陆笙自己也懵了,傻乎乎地低头一瞧,就见苏临的锁骨处多了一圈牙印,鲜艳亮丽,童叟无欺。
一抹艳色从咬到的地方渗出,趁着他冷白的肤色,格外显眼。
“我没想咬……”她手忙脚乱地伸手按在他出血的地方,“我没想咬…是你……”
小姑娘小脸苍白,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哭过。
开口间也语无伦次的。
“你竟然凶我!”
完全拿她没辙的苏临:“…………”
好在她心思不在这上头,也没过多纠结。
苏临心底暗叹,手腕翻转,搂紧她,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掉下来,转身抬脚踢上了房门,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边朝卧室里头走边轻轻安抚她,“为什么不睡觉?”
“我——”
想说我怕,又觉得挺丢人。
一直以为她都以保护者自居,让他知道自己胆儿这么小,以后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思及此。
陆笙吸了吸鼻尖,吞掉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逞强道:“我担心你啊。”
苏临眉头一挑,“担心我?”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你胆子那么小,万一你做了噩梦吓哭了怎么办?”
苏临:“…………”
“那你——”她勾着他的脖颈,明媚的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一副热心人士的样子,“那你要不要我哄你睡觉?”
苏临一脸好笑:“哄我睡觉?”
像是怕被拒绝,陆笙趴在他耳边,一本正经诱惑他,“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胆小怕妖怪这件事。”
苏临皱眉,“我怕什——”
“不骗你。”陆笙不给他发言的机会,举起两根手指,她赌誓一般,“骗你我就——”
一时间想不起来发什么毒誓显得比较真诚,一着急,她脱口而出,“我就把你亲服。”
苏临:“…………”
第12章 012 甜度12%(新修) 小公主……
走廊里灯明灯灭,夜里安静,建筑中空挑高设计,小姑娘急切的声音回荡其中,格外招人。
苏临黑眸沉沉注视着她,半晌,嘴角勾了抹很浅的弧度,“你说什么?”
“……”虽说嘴瓢,但让她认错是不可能的。
陆笙憋着气,没吭声。
苏临目光微敛,端详她片刻后,认命地将她往床上抱。
“你放心,我不弄脏你的床。”小姑娘在他怀里小声道。
弄脏他的床?
苏临一愣,低头看她。
难得见到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这会儿乖得跟只顺毛的猫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耳垂烧成了粉色。
苏临稍稍恍惚,瞬间懂了。
偏偏陆笙没心没肺,像是怕他不明白,她还好心地添了句,“……我大姨妈刚——唔——”
被他单手按在怀里,阻止她说出更惊天骇浪的东西。
“陆笙。”
鼻尖撞到他紧实的胸口,疼得她直抽气。
揉着发疼的鼻尖,陆笙扬起小脸愤愤地瞪着他,“干嘛?”
视线短暂交汇。
苏临不着痕迹挪开视线,开口间,嗓音冷清又沙哑,“再乱说话我就堵住你这张童言不忌的嘴。”
陆笙:“…………”
她乱说什么了……
本来就……
等等!
哇,原来他果然还嫉恨去年她不小心弄脏他床这件事。
以前也不是没在他家睡过。
小时候来他家玩,吃了中饭便是午休时间。
她喜欢缠着他讲故事,他不爱说话,更不爱吵闹。
偏生她是个小话痨,嘴巴闲不住。
他不讲故事,她就只好讲给他听,尔后,看见他拿了书往脸上一盖,不再搭理她。
或者留个背影给她。
她睡不着就故意闹他,恶作剧一样地在他后背上画圈圈,没多久,就被他连人带书抱着丢沙发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让她睡他床了呢?
陆笙仔细回想着,大约是去年暑假回来。
说来挺丢人,少女初潮,不小心弄人床单上。
当时两人看着床单上那点血迹,傻了眼。
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洒脱,遇到这种事儿依旧红了脸,又尴尬又难堪。
不自在地往他脸上一瞧,苏妖精的表情也不比自个儿好到哪里去。
家里那会儿没大人,她直愣愣地杵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腹又疼得不行。
她对疼痛的忍耐程度趋于0,加上面对这种丢人的场面,没忍住,眼圈一红,随后手足无措哭了出来。
她这么一哭,难得见向来冷静自持的苏妖精显现出一丝慌乱。
“……哭什么?”
可能太丢脸了,就想要借题发挥,当即就含着哭腔无理取闹地指责他,“都怪你。”
“……”
她不知道该怪他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哭,“都是你不好。”
“……”
“那我都这么疼了。”她用力吸吸鼻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还怪我弄……”她抽抽噎噎的,“弄脏你床单。”
“……”
持久的沉默与尴尬,只有她小小的抽噎声,她当时只想给她哥哥打电话接她回家,无地自容到再也不想跟他讲话。
半晌,他才伸手抹了把她的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哭得没了脾气,语气竟然是万年不遇一次的温柔,“没怪你。”
“你骗人!”
“……”
“那我也、也不是……呜呜……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停顿了几秒,问她,“很疼么?”
“疼死了。”一哭,疼痛也跟着放大,“那你来试试看疼不疼?”
“……”
等她哭够了,他用拇指蹭掉她眼角的泪珠,“你站着别动,我抱你去浴室,嗯?”
她点点头。
在他想抱她时,陡然想起她脏掉的裙子,又连忙后退,“我自己走。”
倒也没拦着。
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进了浴室,班里的同学不少都来了例假,家里的大人也有跟她讲这方面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懂一点点的。
洗了澡,她躲在浴室不肯出来。
直到他家的保姆进来,给她带了卫生棉和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就见保姆已经帮忙换掉了床单,一想到自个儿在上头留下什么,她的脸颊就烫得不行。
就因为这事儿,她好几天都没来找他。
等暑假快结束,她刻意忽略这事儿去找他玩时,就发现苏临再也不容忍她睡他的床了。
……
回忆到这里,陆笙突然幽幽长叹,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不过——
她现在又可以睡他的床了,真好。
十分钟后。
陆笙如愿以偿地霸占了苏临的大床。
床铺松软,床品倒是简洁,没什么图案,不像她的,粉粉嫩嫩可可爱爱。
她还有猫咪能暖jiojio。
陆笙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觉着好玩,又抓着他的被子,小脑袋一缩,钻进去又钻出来。
羽绒被松软,她钻了会儿,嗅到淡淡的清香,清新又好闻。
“苏妖精。”小脑袋从羽绒被里探了个头,她说,“你被子好香,有一种——”
苏临盘膝坐在矮脚桌前,摆弄着没弄完的mini机器人,头也没抬,就又听小姑娘一本正经道:“有一种很——”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
有点奇怪。
她也不是没钻过人被窝,爸爸的,哥哥的。
但他们的味道跟他的都不大一样。
左右形容不出来,陆笙索性放弃了,她侧躺着打量苏临。
少年套了件针织套头衫,宽松款,锁骨漂亮勾人,被她咬过的痕迹还在。
头发没擦干,这会儿,湿漉漉地垂坠着,跟他平时冷清的样子不同,眼下瞧着棱角柔和不少,抬眸间,有种莫名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