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带着尖锐不平的塑料感，有点痛。
黎锦敛下眼帘，就看见下颌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拇指和食指指尖合捏着一个深棕色小玻璃瓶。玻璃瓶两节指节长短，瓶子上插着根同等高度的细白吸管。
另外三根手指向内合拢，抵着玻璃瓶底。
“张嘴。”林止说，吸管又碰了下她的嘴角。
黎锦混沌的脑子没反应过来，本能张开唇。
林止：“吸。”
黎锦又听话的控制肌肉缩紧腮帮子。
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苦。
满嘴说不出的苦味。
不单单只是苦味，混杂着中药味，形成极具冲击力的味道，舌头只沾上一点，唇齿间便被这种苦味淹没。
想吐。
黎锦嘴唇动了动，就听旁边又来一句“喝完”，她喉咙滚动，咕隆咕隆喝完了。
这下好了，不止嘴里，胃里也全是苦味了。
林止看着她的表情：“很苦？”
黎锦想说话，可嘴里的味道让她开不了口。
林止拿开玻璃瓶，自然地拿起黎锦的那瓶水，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猜猜林止给黎锦喝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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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同问
托这股味道的福，黎锦身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脑子清醒了点。
她愣了下，然而口中的味道实在太难以忍耐，她顾不得多想，忙不迭接过水时，手指不经意擦过林止的指腹。
陪跑两圈，林止的手温热，带着点汗湿意。
黎锦连灌了三口水还是没能把嘴里的味儿压下去，那味道像是缠上了舌头，冲淡之后很快卷土重来，依旧充斥着口腔。
黎锦没忍住，往林止手上看去。
玻璃瓶还被林止拿在手里，从指缝间隐约能看到玻璃瓶上的字：藿香正气液。
黎锦：“……”
怪不得。
黎锦晃了晃水瓶，又灌了一口水，唇角被水沁的水润。
樊静秋在和几个妹子说话，隔了一会儿，组织集合。
樊静秋说：“今天的惩罚自此告一段落。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以后多注意。你们要记住，惩罚永远不是学校的最终目的，学校的初衷是想你们养成良好的个人和集体习惯，蛙跳大梯步和环校跑仅仅是手段。警校不比其他学校，管理更为严苛，既然你们选择了上警校，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警校的规章制度严格遵守。”
黎锦咂咂嘴，和其他人一起说：“是，师姐！”
说完，她立即闭上嘴。
“好了，想必大家已经很累了，接下来没什么事，大家自行解散吧。”樊静秋提醒，“晚上六点五十别忘了在志祥广场集合，七点进礼堂听演讲。”
像是知道黎锦她们要问什么，樊静秋说：“看群通知。”
黎锦立即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了一条樊静秋发的@全体成员的通知，是学校组织的新生迎新演讲，樊静秋提醒，十一大队中队长会上台演讲，记得别开小差。
自从入学以来，中队长还没有到各个区队走动过，除了个别请假的同学或许见过中队长，很多新生没有见过中队长，黎锦甚至不知道中队长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黎锦合上手机，樊静秋已经离开了，其他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不过由于浑身酸软，走得并不快。
林止还没走，面朝大梯步，夕阳在他发梢上跳跃，他连姿势都没变。
黎锦想了想，“林教官，谢谢你的藿香正气液。”
林止稍侧过头来，阳光瞬时跳跃到他的眼睫毛上，他唇张了张，又闭上，抿成条线。
过了几秒，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黎锦差点把瓶盖盖歪，“我可以自己回去……”
现在已经六点半过，无论是去吃饭还是洗澡都来不及，黎锦只打算回寝室休息片刻就赶去志祥广场集合。
“顺路。”林止打断她。
黎锦：“……”
哦。
身上使不上什么力气，黎锦走得很慢，林止也跟着放慢步子，走在黎锦前侧为她开路，不让两边路过的人撞到她。
黎锦看着他后脑勺短得几乎贴着头皮的发茬子，缓缓垂下眼。
……
女生宿舍，414寝室。
黎锦推门进去的时候，难得寝室其他两个室友也在。
苏瑶在追剧，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见是黎锦，连剧也顾不得按暂停，搬过黎锦的座椅给她坐，“快坐快坐，热不热？我把空调温度再调低点？喝不喝……哦，你有水。”
苏瑶拿过黎锦手上的水，拧开递过去时，她看着黎锦的脸色，“又不舒服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喝了瓶藿香正气液。”黎锦如实以告，苦下脸，“太难喝了。”
苏瑶翻了个白眼：“那不是废话吗，藿香正气液几十年一个味儿。你以前没喝过？”
黎锦含着瓶口顿了下：“喝过，高中的时候。”
藿香正气液几乎是高暑天必备，军训必备，但难喝也是真的难喝。
苏瑶说：“嘴里还有味道？要不要我给你颗糖？”
黎锦摇头：“还好，味道淡了很多。”她说，“师姐说晚上七点学校有演讲，你们看群消息，别又错过了。”
“早看到了，不看群消息这种错误犯一次足够，再犯同样的错误，是傻的。”苏瑶说着还是要绕过黎锦座椅后去拿糖，眼角无意瞥见黎锦手机搜索页面。
【藿香正气液有没有其他款式】
“你当是买衣服呢，药还能挑款式？”苏瑶吐槽，转念一想，“别说，还真有。”
黎锦：“真的？”
苏瑶说：“就是最近出的药丸的形式的藿香正气丸。味道和藿香正气液一模一样，功效也是，只是服用方式从喝改为吞。”
黎锦问：“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苏瑶比较了下：“一个嘴受罪，一个胃受罪，算不算？”
黎锦：“……”
下一秒，苏瑶眼睁睁看着黎锦打开购物页面，搜索藿香正气丸。
“你要买？”
黎锦“嗯”一声。
苏瑶：“你不是刚喝了藿香正气液吗？有还买？”
黎锦：“喝的不是我的。”
苏瑶：“？？？”那是谁的？
黎锦没继续说了，她把藿香正气丸添加购物车退出来，又点开搜索【检讨书的标准模板】。
苏瑶再次满头问号。
黎锦说：“以前没写过检讨书，这是第一次写。”
行吧。
苏瑶报道来得早，无意听辅导员提起过秘书学有个女生以超过一大截、甚至能进任何公安专业的成绩进了非公安专业的秘书学。
她打听过，那个女生是黎锦。
从成绩和这些天相处来看，黎锦是典型的学霸兼乖乖女，没写过检讨书很正常。
另一边，新生们晚上进礼堂听演讲，彻底没教官们什么事儿，方教官换上作训服，打算去警校的健身馆去练练。在部队待久了，骤然任务减轻，他还不大习惯。
“林教官，要一起去吗？”方教官问刚进门的林止。
林止淡淡说：“等会儿。”
方教官抬起头，就见林止从公用桌另一边绕过去，拉开椅子的同时，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方教官定睛一看，是一个插着吸管的空深棕色玻璃瓶， “都喝完了，瓶子还留着干嘛？舍不得丢留作纪念？”
林止也怔了下。
藿香正气液瓶子本就小，未开封时不重，喝空之后也没轻多少，一路走过来，他都忘了手里还握着这么个小东西。
林止手搭着椅背侧了个身，把瓶子丢进垃圾篮：“忘了扔。”
方教官接嘴：“我还以为你要收集起来。”
“我没那种特殊癖好。”
林止在座椅上坐下，掏出手机忙活起来。
方教官忍不住凑过去看，竟然是搜索页面，林止搜索的是【藿香正气液有几种款式】
“搜这玩意儿干嘛呀？你随身携带藿香正气液没带够，还打算换个款式带带？”
方教官嘴快，等脑子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完了，他等待着林止像往常一样的眼刀，却没想到林止连眼皮都没抬，看搜索结果看得认真。
方教官：“？？？”
两分钟，林止关闭搜索页面，才说：“藿香正气液太苦，换个不那么苦的。”
方教官：“……”
他很想说，良药苦口，是药怎么可能不苦，特别是藿香正气液那玩意儿，怎么换形状，它的味道一点都不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林止一直对藿香正气液情有独钟，说了他估计也不会听。
方教官决定闭嘴当个鹌鹑，静静等林止忙完，一起去健身馆。
……
六点五十，樊静秋组织秘书学在志祥广场集合后，统一带往川警礼堂入口。
礼堂入口已经站满了人，都是2014级的新生。
进入礼堂的顺序还是和军训时排序差不多，秘书学在最后，几乎是掐着七点的点儿进入的礼堂。
礼堂很大，能容纳上千人，入口两侧都是靠背座椅，座椅分三排，中间隔着一米宽的过道。最前端是舞台，舞台上安放着一张一米多高的演讲台。
正对舞台第一排，是领导的座位。
为了能让后排清晰看到舞台，座位从前往后由低变高，秘书学全体落座的时候，领导还没到。
黎锦扫了眼，空空的长桌上只摆了领导牌子和几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
整个礼堂拉起了窗帘，亮着灯，灯光偏暖黄/色，笼罩在礼堂中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又不失温和的氛围。
每条过道上，除了各区队辅导员，还有警纠监督在维持礼堂秩序，因此，千人座满，礼堂还是安静得针落可闻。
黎锦坐在倒数第二排，本想趁演讲期间赶一赶《自我检讨书》，这下连笔记本都不敢拿出来了。
七点零五分，领导陆陆续续进礼堂，各个身着警服，头戴警帽，到了座位上，齐齐把警帽取下，落座。
其中有位领导和其他人警服不一样，其他人是藏青色，而他是白色。
七点一十分，身着警服的学生主持人宣布演讲开始，第一个上台演讲的就是穿白色警服的领导，他讲完，主持人宣布第二个演讲的人，十一大队中队长杨娇。
苏瑶来了精神，“是我们中队长。”
黎锦“嗯“一声，顺着望去，就见一个不算高的女子走上舞台，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站在讲台后显得有些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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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检讨
演讲结束是在晚上九点过。
黎锦从澡堂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没熄灯把《自我检讨书》拿出来写。
网上搜索出来的模板有很多，但是模板很简单，按照她的情况填充满凑八百字，不太现实，黎锦不得不又翻其他人写的较长的检讨书模板。
“你检讨书还没写好？听演讲的时候没写？”苏瑶经过黎锦的座椅后，无意瞥见她的搜索页面，伸长脖子问。
黎锦头也没抬，空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抵开：“不敢。”
杨娇管理的中队是社会学两个区队外加应用心理学和秘书学，听演讲时，都是坐在靠后位置，演讲过程中，中队长一直盯着后排，外加过道上警纠和辅导员巡逻监督，她全程连笔记本都没能翻开过。
苏瑶也意识到这茬，“还真是。别看中队长个子看起来娇娇小小，还没我俩高，但是开口跪，我心里真有点怵她。”
黎锦也有点。
不过，中队长很少到区队走动，加之只要在警校不犯事，见到中队长的几率应该不……黎锦看着打开的检讨书模板，默默把“大”咽了回去。
不出意外，这份检讨明天交上去后会到中队长手里。
后知后觉，黎锦心里升起股羞/耻感。
她捂着脸后靠座椅，再放下手，眼前多了几张便利贴，上面全是阿拉伯数字。
黎锦：“？？”
苏瑶晃晃便利贴，啪在黎锦面前：“其他区队男生要我转交给你的电话号码，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存哪个。”
黎锦：“……”
看着她的表情，苏瑶说：“你不肯交出电话号码，他们只好交他们自己的让你挑了，万一你看上了哪个呢？”
当摇中奖号码呢？
黎锦看也没看，继续看检讨书模板。她看中了一款模板，字数够，就是内容有些羞/耻。
“？”苏瑶：“这些号码，不管了？”
黎锦往后翻了几页，没翻到更合适的，返回前面确定下模板，边在脑中构思怎么下笔，边回：“电话号码是你接的，不关我的事。”
苏瑶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便利贴是在演讲结束，她走出礼堂，其他人托秘书学的妹子塞给她的，她还也不知道该还给谁啊。
苏瑶撕下便利贴纸扔垃圾篮，转回眼，黎锦已经开始落笔。
苏瑶不死心：“真不要？”
黎锦：“你要可以自己收着。”
苏瑶咬牙：“不解风情。白长了张祸祸人的脸，我严重怀疑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那不好意思，你可怀疑错了。”黎锦笔尖顿了下，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不仅有过喜欢的人，表白还被拒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