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挺挺躺在床上, 跟烙烙饼似的, 翻来覆去地动，动了约十分钟, 寝室门终于如她所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黎锦一手拎着打包的饭, 一手拿着个包裹从寝室外进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苏瑶兴冲冲拿过饭开吃, 吃了两口, 含糊不清说：“你回来这么晚就是绕去拿包裹了？”
黎锦拆包裹的手顿住。
见她站着没动，苏瑶问道：“回魂啦,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黎锦垂下眼拆开包裹：“吃你的去。”
苏瑶：“……哦。”
过了几秒，她又凑过头来，“你买了什么东西？”
黎锦把包裹里的东西给她看。
“藿香正气……”苏瑶念不下去了, “你不喜欢藿香正气的味道还买？”
“以备不时之需。”
藿香正气丸的包装很小，放着不占地方，黎锦连药带盒子, 装进桌肚里。
……
川南天气有点奇怪，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第二天早早就下起了雨，遮天蔽日, 瓢泼似的倾盆大雨, 没有任何征兆。
寝室没亮灯，黎锦一睁眼以为天还没亮，她摸索了下手机, 七点二十五，又看看室友，床铺都是鼓鼓的，都在睡。
黎锦轻手轻脚下铺，才注意到外面下雨了，她撑着公用办公桌听了会儿雨声，慢慢的神识回笼。
昨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翻来覆去很多人的面孔，她已经记不太清楚。
唯一记得的两张脸，一张是林止，一张是昨天和林止在校门口谈话的女人。
黎锦其实不太喜欢记人，很多人，哪怕是见过，甚至相处过一段时间，她记不住，该忘还是会忘。比如之前那个向她表白的社会学的男生。
但那个女人，她只见过一次，印象却很深刻。深刻的原因大概是无论过去还是昨天，那个女人攥紧林止的手太过用力，用力到莫名让黎锦不舒服。
黎锦还记得昨天的场景。
周五，晚点名可以穿便服，结束训练或者结束课程的川警学生早早便换上了便服。
喷水池人来人往，有几个穿便服的女生结伴往校门口走，她们有说有笑，没注意路，走在边上的女生撞了下黎锦。
“对不起，你没事吧？”
黎锦下意识看了眼女生，才摇摇头：“没事。”
不过，托这一撞，黎锦终于回过神，在林止的注视下，她指指喷水池右边，“我……我要去那边拿个包裹。林教官好。”
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黎锦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那个和林止说话的女人顺着看过来，和林止五分像的脸，身材消瘦，眼角眉梢的哀求还没散去。
女人愣了下，背过身去，黎锦看见她单薄的肩胛骨起伏了几下，再转回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拾干净。
她冲黎锦笑笑，低声对林止说了句什么，往外走了。
她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走两步，就要拐一下。离校门不远的车站点，她愣是走了好几分钟才到。
目送女人上了车，黎锦转回眼看林止，林止还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枝丫间漏下的阳光打在他的肩头、侧颈，很久很久，他慢慢垂下眼睫。
黎锦心里忽然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黎锦揉揉额头，可能就是因为这一下，她才做了这一晚上的梦。
梦中她还记得的场景是在庆城一中附近的小平桥。小平桥是庆城一处景点，二十四小时人流不断。
黎锦高二转到庆城一中，父母给她租的房子就在小平桥。
周五，所有学校的学生放假，她坐在司机的车里，等着人流过去，百无聊赖翻着手里的英语教辅。
“每周周末主城车道上的人都很多，可能还要等几十秒，困了可以睡会儿。”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过来，说。
黎锦淡淡“嗯”一声，合上教辅，她拉起校服领子，正要后靠，眼角无意看见一个挎着单肩包的高挑身影从车窗外走过。
和她同款的纯色为主，蓝色线条相间的校服，拉链拉开，袖子挽到肘关节处。
他周围的人都在往车站赶，只有他逆流而上，两指款着单肩包肩带，另一只手手指微蜷垂在身侧，偶尔停下，然后继续走。
黎锦下意识往他停的地方看了一眼，是些大型场所，超市门口，银行门口，甚至是酒店门口。
路口的指示灯很快跳到红灯，司机发动车子，在车子拐进拐道时，黎锦看见他推开了一扇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银行自动ATM营业厅玻璃门。
之后，几乎每个周五，黎锦都能看见他，不变的单肩包，不变的逆流而上，不变的从路口每个大型场所开始走走停停。
他每个地方没有停留多久，两三秒的样子，接着走向下一个地方。从头到尾，他略垂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
……
“唔，黎锦？起这么早？”寝室灯骤然亮起。
警校宿舍的灯晚上十点统一熄灯，早上七点半统一开灯，然后白天可以人工控灯。
黎锦眯了下眼，“时间还早，还可以再睡会儿。”
苏瑶含糊不清说，“那麻烦你关下灯。”
黎锦关掉灯，苏瑶缩回被窝又睡了。
黎锦却睡不着，她窝在被窝里翻了会儿手机，发现昨天晚上有一条@她的未读的QQ说说。
是川警公益协会的师姐发的，配三张照片，一张黎锦单人照，一张她和应用心理学那个男生画画的照片，一张是画好的海报照片。
【小师妹小师弟加入川警公益协会的第一次社团活动】
黎锦看了眼，点赞的人都是公益协会的人，她犹豫两秒，也点了个赞。
点完，黎锦放下手机，换个衣服出去买早餐。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校园里不见什么人走动，只有路灯孤零零发着光。进了食堂，闻到充斥鼻端的饭菜香，才有了几分暖意。
黎锦要了份粥，刚刷了卡，一群人闹哄哄从食堂后门走进来。
“好好的请客，被这场大雨毁了。我告诉你，请吃食堂是不算的啊，等哪天有空了，还是得补上。”
“闭嘴吧，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黎锦侧过头。
“秘书学的小师妹？”方教官一下子就看见了她。
旁边社会学的国字脸教官给他一肘子，“别人有名字。”
“林教官管秘书学，我叫习惯了。”方教官说，“小师妹起这么早？难得周末，不多睡会儿吗？”
“睡饱了。”黎锦往他们后面撩了下眼皮。
方教官注意到了，说：“找你们林教官？林教官不在，他昨天晚上就请假回家了。”
他顿了顿，“你还不知道你们林教官是庆城人吧？庆城离川南要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两天差不多够一个来回。放心，周一军训，他能赶回来。”
她不是顾虑这个。
黎锦舔舔有点干的唇：“林教官为什么突然请假？”
“不清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吧。”方教官转向其他教官，目露询问，其他教官纷纷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从食堂出来，黎锦点下的赞得到了回应。
师姐私聊她，问她有没有空，如果明天不下雨，协会宣传部的所有人打算出去聚一聚，互相认识认识，毕竟未来三年，要一起共事。
师姐没说必须要参加，只是发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来，黎锦如果要去，明天又不下雨，自行准时到指定地点集合。
黎锦回她，好。
可是事与愿违，第二天还是下雨了，没有周六下得大，但是绵绵密密，一下就是整整一天。
天阴沉沉的，川南警察大学笼罩在阴云里。师姐也没再提聚会的事。
直到晚点名后，公益协会的师姐才又发消息让黎锦到教学楼一楼的大厅去。
黎锦向樊静秋说明缘由，樊静秋同意她出去。
黎锦乘电梯到大厅，师姐和应用心理学的男生已经等在那里。
师姐手里提着个小塑料桶，在她旁边的瓷砖上，放着两卷超大的画纸，目测有电影院的电影放映荧幕那么大。
师姐说：“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吧？这是十月份募捐活动要用到的宣传海报，你们两人一人一份或者两人合画两份，在活动前，把海报给我。海报的主题，与募捐相关即可。”
师姐递过桶：“桶里的是各种颜料，我不知道需要哪些，就全部你们拿来了，你们分一分用。”
黎锦和男生一人拿了卷画纸，至于颜料，男生说：“放你那里吧，我要用时找你要，或者你用完再给我也不迟。需要我帮你提上去吗？”
黎锦说：“不用。”
颜料桶不重，就是画纸太大，单手拿有点不好拿。
男生看黎锦的表情，“还是我帮你拿吧。”
男生手长脚长，拿着画纸又拿颜料桶倒没什么不便，黎锦道，“谢谢。”
黎锦本想乘电梯上楼，走到电梯口时，遇到几个领导要乘电梯，他们立即退开，走楼梯上楼。
楼道比较狭窄，灯光不太亮，教学楼所有区队都在上晚自习，楼道静得出奇。脚踩在楼梯个，一踩一个响。
到达秘书学和应用心理学所在楼层大厅时，一个师兄叫走了男生。
黎锦一手抱着画纸，一手提着颜料桶往秘书学走。
拐过楼道口时，眼角忽的瞥见道修长身影。黎锦转开眼，下一刻，又猛地抬起头。
林止垂着眼站在廊道尽头的窗户前，廊道灯光从窗玻璃上擦过，在他发上反照出些许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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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滴水
黎锦步子顿了下。
她掂掂手里歪斜的画纸, 规规矩矩喊：“教官。”
几乎是立刻，林止抬起眼。
注意到林止的目光落在画纸上，黎锦想也没想道, “新加的社团的任务, 要画活动海报。”
解释完，她才意识到, 她向林止解释做什么？
林止“嗯”一声。
黎锦等了等, 没等到下文，反而是手中的画纸又歪了, 林止伸出手来扶住画纸歪斜的一端。
“拿去放教室？”
“？”黎锦不明所以, 还是诚实点头，“寝室不好放。”
川警寝室的东西摆放都有数量规定, 全部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多放一样东西都不行。黎锦现在腿还走路不便，不想再背惩罚了。
再蛙跳大梯步，她的腿得废了。
林止：“给我。”
黎锦：“？？”
她顺着林止手伸出的方向看向画纸, 松开抱着画纸的手。
林止：“另一只手。”
“……”黎锦又乖乖把颜料桶又递过去。
林止比应用心理学那男生更高，拿起颜料桶和画纸更是没有丝毫不便。不过，教官没事是不会踏足教学楼的吧？
“教官来教学楼是有什么事吗？”
林止又“嗯”一声, “有事。”
话音刚落，秘书学教室的门打开，樊静秋师姐一探出头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林教官。我正和师弟师妹们说起你呢, 听到走廊有脚步声, 就知道是你。咦，黎师妹回来了？社团活动结束了？”
黎锦乖乖叫了声师姐，“结束了。”
樊静秋笑着点点头, 又问林止，“林教官什么时候到的？”
林止淡淡说：“刚到。”
他身形修长隽秀，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引来不小骚动，樊静秋会心一笑，请林止进教室。
教室灯光明亮，樊静秋和其他人这才看到他手上的张画纸和颜料桶，“林教官，你手上的这些是……？”
“不是我的。”林止看向黎锦：“你的座位在哪里？”
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黎锦，黎锦愣了下，还未开口，苏瑶隔着过道拍拍她隔壁的单人桌，“林教官，在这里。”
黎锦反应过来，林止已经走到她的座位旁边。上晚自习全区队学生都是坐着的，他一个人站着，突兀又醒目。
颜料桶不大，挺好放。倒是画纸太大，又不能折起来放，林止怎么摆都不对，索性就直立靠放在桌边。
长长的伫立在桌边，黎锦落座时，苏瑶看了好几眼。
苏瑶问：“从哪抱来的？”
黎锦：“社团任务。”
“手头上的事情先放一放，听我说。”樊静秋关上门，站到讲台，“眼看军训过去一半时间，大家差不多都适应了警校生活节奏，可是你们还没有和林教官好好交流过吧？”
樊静秋：“今晚，我特意请了林教官过来，一来是给你们讲讲军训这段时间还存在的问题，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问教官。二来，林教官是带着任务来的，具体是什么任务，暂时保密。好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
任务？
黎锦看向讲台，林止站在讲台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军训两周了，秘书学的学生几乎天天和林止见面，可是对于林止还是本能的敬畏，不敢像和樊静秋或者扎西师兄相处时那么自然。
樊静秋离开教室后，教室里陷入了好几分钟的沉寂。
最后，还是一个比较大胆的男生率先向林止提了问，才打破僵局。
“教官，我想问川警的军训是不是也和初高中一样，集体示演之后，就算是结束军训”
“大致来说是。准确来说，不是。”林止清沉的嗓音散落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多了几分沉稳的耐心，“示演之后，还要进行个人考核。考核内容就是军训内容，考核成绩会折算成学分，算入毕业总学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