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宁转头看了他一眼。
点了下头,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我好困,我要睡了。”
—
喻宁病情越来越严重。
严齐不得不带她返回Z市。
预产期在五月。
但近来她时常会说自己腹痛,严齐没办法,只好应了她的要求,提前将她送进医院。
四月初,喻宁早产。
严齐在病房外等了一整晚,幸好母女平安。
顺产。
喻宁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
护.士抱着孩子,问她:“是个女儿,你要不要看一眼?”
喻宁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别过头,声音异常冷静:“不看。”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严齐多了个女儿,是件喜事。
只有公司的人知道,严齐的公司正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自从上头置之不理,又挪走大部分资产。
公司岌岌可危,随时面临倒闭。偏偏严总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他忙着照顾老婆。
喻宁身体恢复得很快。
情绪也明显比生产之前好很多。
温温和和的,吃什么都好,做什么都行。
只是从不主动要求看孩子。
严齐每天按时按点来照顾她吃饭,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送她去卫生间,带她去楼下散步。
看得医生和护.士都忍不住羡慕。
十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一大早,严齐忙着办理出院手续。
公司的人终于忍不住,找上了医院。在病房前团团将严齐围住,一口一句:“严总到底怎么办?”
喻宁披了件外套,默默地瞥了眼人群,趁乱走出了医院。
她在门口挥手拦了一辆车,报了地点,车子一路疾驰而去。
她又来到了Z市别墅区,先上了熟悉的阳台,又去到了海边。
上午的阳光不算大,海水也不算澎湃。
晚上涨潮,白天退潮。
沙子都还是湿的。
喻宁脱下鞋子,赤着脚踩了上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一直钻到眉心。
她看着远处的太阳,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接到严齐电话,是十分钟后。
他的声音是毫不加掩饰的焦急:“喻宁?你去哪了?”
喻宁拿着手机,平静开口。
“严医生,啊不,严齐。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情。”
“我没有得癔症,更不是你口中为了安慰我所说的什么焦虑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是谁。”
严齐并不在意,只是一直在说:“我知道,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吗?”
“失忆是我装的,癔症也是装的。你公司的合作方案是我透露出去的。我假装找你看病,每次路过,听到一点,看到一点。然后拼到一起,成了一份完整的机密文件。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向来记忆力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
喻宁顿了顿:“你知道?”
“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一切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可以和你解释,你爸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他们是瞒着我在做的。你相信我,从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
“不重要了。”
本就在恨意和悲伤的轻舟里,漂了那么久。
想要回头?她不想回头。
喻宁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她忽然在想,当初父亲选择投海,也是这样一种心情吗?
想解脱,想释放。
想从这无尽的深渊里,彻底逃离。
“礼物你收到了吗?”喻宁忽然问。
“什么礼物?”
“我们的女儿。”喻宁笑出声:“我说过,她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喻宁!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好不好?”严齐声音急促,人也气喘吁吁,显然在奔跑。
“你在家?”
“还是在……”
他侧着耳朵听:“在海边?”
“你回去了?”
喻宁没有回答。
只要查了医院前监控,找到司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来。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前往,缓缓朝海中走去:“你说的没错,我只是生了一场病。它让我无法感觉到快乐。我知道我会好起来,我也知道,我不需要这份快乐了。”
“严齐,这是我给你的报复。我所感受到的痛苦,全都还给你了,我要你永远记住。”
海水没过小腿,又没过腰线。
渐渐压迫到胸前,脖子上。
窒息感即将涌过来,和她无数个夜晚的濒死感最终将重合。
在没过头之前,喻宁又忽然笑了。
“严齐,别再找我了,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能听到电话那边撕心裂肺的吼叫。
但下一刻,狠狠抛开手机,人已经和电话同时没入水中。
她不是癔症。
而是抑郁症。
一种阻断她所有积极情绪的病。
快乐早就被一阵风吹走了。
她压抑,从快乐缺失,到感官缺失。色彩丰富的东西在她这里,不过是黑白色的。
她被回忆缠身,被痛苦压迫。
每日每日,她像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海水名为严齐。
她对他的恨和爱,一次次将她掩埋。
她感到窒息。
而现在,她终于解脱了。
她刚刚说,想他痛苦一辈子。
骗他的。
“如果能回到那年的狮子座流星雨,我不会再许愿嫁给你了。
只愿我不再喜欢你,而你也会忘了我。
唯一的愿望,还有机会实现吗?”
—
【严齐】
“我能感受到你的恨意,也猜到了你的计划。
如果报复能让你舒服点,那么等到闹完了,你就跟我回家好不好。”
再一次做了同样的梦。
梦回大二那年。
他暑假回家,躲在阁楼旁偷听到了一个秘密。
原来自己不是严家亲生的儿子。
严家夫妇多年来无法生育,才去福利院将他抱回家。
那时听说,严齐是整个福利院最聪明的孩子。
唐诗宋词过目不忘,小小的年纪,智力非常出众。
严家夫妇一眼选中了他。
原本想让他长大后帮衬严家。
“没想到越来越难控制。”
“谁能想到这么叛逆,要是这样,还不如让严泽来。”
严泽说是严父弟弟家的孩子。
弟弟早逝,孩子一直由他们家接济着。
但严齐却很清楚,严泽不是什么所谓的侄子。而是私生子。
不过,这是个不能让严母知道的秘密。
夫妻俩的计划很简单。
严泽复刻严齐,性格,穿衣风格,以及行为。
只要能把喻宁追到手,谁来都是一样的。
不好用的棋子,还不如丢掉。
严齐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找到喻宁,和她表白。
他想,严泽也是利用,他也是利用。
那还不如他自己来,反正只要在她身边,终归是能保护她的。
他对严家企业处心积虑多年,步步为营,就想着等自己强大起来,可以从根本上打消严家人对喻家的觊觎。
可他到底还是失算了。
他只知道严父一直以来都在制造一场骗局,骗喻爸爸上钩。
但具体是什么计划,他也只知道个大概。
他也想过找个机会和喻家人坦白,可私心里,他又怕全都说出来,自己不会再被喻家接纳。
喻宁偷了户口本和他领证,他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
他承认自己卑鄙,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喻家不同意也是后话了。
等渐渐接受了,他再说出实情,一切都来得及。
但他到底对自己太过自信,他没有想到喻爸爸对这个项目投资的如此快,如此果断。
等两人从国外回来,一切都晚了。
而这一切,他始终都没敢和喻宁提过半个字。
是懦弱,但他全部的懦弱,也只是忌惮她会离开而已。
严齐知道,是自己影响了她。
喻家出事,他脱不了干系。
正因为他们在恋爱,两家才会交往过密。严父也才能对喻爸爸更加了如指掌。
有了解,才会有突破。
他对喻宁,始终有愧。
也不知到底该何时,怎样,去开这个口。
隐瞒下去,或许也行,他可以用余生去弥补她,不是吗?
可是喻宁却病了。
她带着所有的情绪,质问他当年那件事的时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她爸爸的死,的确和他有关。
当年严家的目的,他也知道。但他从来没说过。
一次次的懦弱和逃避,终是酿成了一生都无法修补的大错。
很多个夜晚,严齐都在想。
早一点说出来,他们的结局,会不同吗?
泪水从眼中流出。
严齐却在睡梦中弯弯唇角。
其实那一年狮子座流星雨,他也许愿了。
许愿她平安顺遂,幸福常伴。
也是到后来,他才知道,对着流星许愿是不会实现的。
她失去了快乐。
他也永远无法忘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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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be但是包售后的,别绝望。
晚上还有一更,然后就彻底完结啦。
第102章 最后一篇番外
【圣诞篇】
“今年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
林冉洗过澡, 路过柏程渊身边的时候,轻轻踢了下他的椅子。
柏程渊正对着电脑看资料,闻言回过身, 淡淡地回了句:“不过。”
林冉:“?”
“年底很忙。”他把电脑一转, 屏幕上无数个窗口等着他去处理。
“行吧, 柏总日理万机,小小节日不过也罢。”林冉耸耸肩。
柏程渊轻笑了声,站起身一手揽过她的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今年没法陪你,不要不高兴。”
这招对林冉, 永远生效。
她往后躲了躲:“知道啦。”
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柏雾看不下去了。
抬手关掉电视机, 转身上了楼。
两人朝他投去目光。
柏程渊问:“不然你跟小雾一起过吧?我争取早点回来。”
林冉想了想:“也行。”
—
第二天, 林冉起床的时候,柏程渊已经去公司了。
临近年底,是整个公司最忙的时候。
从早上开始, 柏程渊人到了柏盛之后,几乎没停过。
会议连着开,连午饭都来不及吃。
直到晚上六点,才终于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室内亮着灯,稍稍往外瞥了一眼,才发现地面已经白了一片。
这一整天的雪就没停过,连天气都很应景。
签完最后一个合同。
柏程渊揉了揉眉心, 疲倦感已经席卷了他整个人。
颈椎病犯了, 这会儿还有些偏头痛。
窗外的雪仍然纷纷扬扬, 城市里开始热闹起来。
隔了会, 黄特助敲了敲门, 推门而入:“柏总, 现在外面正堵车。我把车开到公司门口了,早点出发吧。”
柏程渊抬手看了眼时间,八点钟。
他站起身,披上风衣:“嗯。”
下到公司一楼。
黄特助忽然“啊”了一声:“我车钥匙忘带了,我回去拿。”
柏程渊:“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我现在就上楼。”黄特助没听他说完,直接窜了上去。
柏程渊:“?”
其实他想说,钥匙他这也有。
电梯已经一路向上。
柏程渊只好自己先去车里等他。
出了门,车子就停在几步远。
他走过去,刚想开车门,一个人影忽然从车后面跳了出来。
“柏总好!”
柏程渊听到这声音,愣了下。
他眯了眯眼,只见林冉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白红相间的礼品盒。
她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她穿着一件酒红色大衣,衬得皮肤很白。
长发披散,在风中浮动,头顶还扎了个红色蝴蝶结。
整个人从头到脚头透露着一股节日活力,连鼻尖都很合时宜地被冻得有些发红。
林冉带着麋鹿的手套,抱着礼物。
对他歪了歪头:“看什么呢?”
柏程渊直言:“看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啊。”
林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的圣诞礼物来了,请注意查收。”
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眯起双眼。
雪飘落在她的头顶,睫毛上,在夜晚的灯光下格外好看。
这一刻,浑身的疲倦都奇迹般的消失了。
于他而言,她真的是礼物。
二十多年来,收到的最大,最好的礼物。
柏程渊难得笑了笑。
伸手替她拂去头顶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