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人,林冉有点紧张。
她一路上都给自己做着心理工作:放轻松,没问题,她可以。
两小时后,车子抵达老宅。
林冉亦步亦趋地跟在柏程渊身边,结果还未走进正厅,便被人分开了。
“您好,我是这次祭祀的主管,您跟我往这边来。”
面前的人梳着整洁的马尾,穿着正装。
对林冉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她表情严肃,语气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看上去似乎不怎么温柔。
林冉吞了口唾沫,只得跟了上去。
她一步一回头,指望柏程渊能拯救她。
可惜他走得很彻底,头都没回一次。
—
林冉被带到了更衣室。
陌生的女人递了套衣服给她:“先把衣服换上吧,再麻烦把手机交给我。”
???
这怎么还要交手机?
林冉抖着胆子问:“请问……我是要去做什么啊?”
女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根据柏家的规矩,新嫁入柏家的新妇需要帮忙筹备祭祖。”
行吧,这下林冉明白了。
又当苦力嘛。
反正结婚那天她已经当过一次了,再来一次问题不大。
她认命地换好了衣服。
一条素色长裙,不收腰,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林冉抬手梳了个马尾,出门前还给自己打气,加油,没什么难的嘛。
挺过这两天,又是一条好汉。
……
二十分钟后,林冉后悔了。
她没想到会这么难……
“插花没学吗?怎么弄成这样?!”
林冉握着雏菊的手微微颤抖。
“提前上过课了吧?怎么连茶艺都不会?”
林冉没拿住木质茶杯,倒了,滚烫的茶水撒了她一手。
“你……”
祭祀主管被气到语塞。
“看来你一点都没学啊。”
林冉垂了垂头,对于一节课都没上过这件事,开始诚心诚意感到后悔。
对方严厉且严苛,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嘴下留情。
短短几个小时内,简直把林冉训到怀疑人生。
“就算之前学的不认真,现在总该认真了吧?”
“你真是我见过态度最散漫的人。”
“不知道柏老爷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林冉一边被骂,一边还要手忙脚乱跟着她做东西。
流程和手艺一路学下来。
天已经全黑了。
这一整天,她没休息半刻。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主管把祭文放到桌上,推到林冉面前:“今晚好好背。”
说完,她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林冉绷了一天的身子一软,顺着墙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良久,才缓过神来。
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本想死磕到底,不吃不喝不睡觉,非要把它看熟。
但她太饿了,饿得头晕。
只得抱着那本祭文,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找手机还是柏程渊,这是个问题。
林冉茫茫然走出去,还是决定先找到柏程渊。
已经是初秋时节。
月光明亮,挂在空中。
清清冷冷的光映下来,衬得夜色凉如水。
这会晚风正凉。
林冉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薄长裙,凉风顺着小腿往上钻,吹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柏家老宅很大。
庭院里都是各色的人,正忙着手上的东西,神色匆匆走来走去。
林冉放眼望去,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她好像整个人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想要顺利找到柏程渊所在的地方,她只能不停地叫人指路。
一会往东走,一会朝左拐。
她走来走去,反倒更迷糊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林冉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干脆找个花坛旁,坐了下来。
感觉更冷了。
她只能紧紧抱着怀里的祭文,试图取暖。
柏程渊找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林冉微微弓着身子,任凭晚风吹乱了她脸颊边的碎发。
明晃晃的月光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脸色略有些苍白。
她垂着眼帘,鼻尖微微泛着红。秀气精致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
此刻缩着纤瘦的身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然后,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遥遥交汇。
她愣怔片刻后,瘪了瘪嘴,站起身朝他跑了过来。
边跑边说:“你怎么才来啊。”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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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冉冉自闭o(╥﹏╥)o
第15章
不是装可怜,不是假雀跃。
林冉见到柏程渊的这一刻,真的像从灰蒙蒙的迷雾中找到了出口一般。
她几步冲到他面前,仰起头看他,一脸委屈:“我绕了好多圈,一直找不到你。”
“谁让你乱跑?”
柏程渊掏出她的手机递过去,眉头微蹙。
半小时前,负责祭祀的主管急匆匆跑到东厢宴这边。
说林冉不见了。
就在她去帮她取手机和衣物的空档,一回来人就没了。
桌上坐着一群长辈,本就在等林冉来吃晚宴。
人却忽然丢了,周曼当时听到脸色就变了。
还是柏程渊主动提出去找她。
柏家老宅本就大,内里构造又错综复杂。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在这附近看到她。
夜色浓重,灯光昏暗。
如果不是她穿了一身素色长裙,很难在暗光中找到她。
林冉被训了整整一下午。
又在这迷宫一样的老宅里绕来绕去,本就又冷又饿又累。
此刻见到柏程渊一脸冷漠,林冉撇撇嘴,委屈巴巴道:“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别训我了呗。”
柏程渊静了静,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片刻后,淡淡道:“走吧。”
林冉追了上去:“去哪?”
“长辈都在等你吃饭。”
她闻言立刻顿住脚步,还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下柏程渊的袖子。
柏程渊停下,垂眸看着她。
“我能不能不去吃呀?”
这一下午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自认为没有其他的精力再去应对长辈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递了个眼神。
“不饿,是吗?”
“……饿。”
她不光饿,她还冷呢。
再说话时,牙齿都忍不住打颤:“可是我怕我应付不来。”
见柏程渊不为所动,林冉又开口道:“就说我着凉了,身体不太舒服。然后……”
她单手支着下巴想了会。
柏程渊轻嗤了一声,声线清冷:“然后,没编好?”
“不是没编好!”林冉下意识辩驳,但身边有个人盯着她撒谎,确实影响她的发挥。
“哎呀。”林冉拧了拧秀气的眉,一脸祈求:“你帮帮我嘛。”
“不帮。”
林冉闻言,顿时委委屈屈地耷拉着小鹿眼。
作势就要哭给他看。
鼻尖通红,情感饱满。
眼前弥漫上一层水雾,一切都蓄势待发时,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
就不能让她演完么!
林冉懊恼地皱了皱鼻子。
柏程渊看着她,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抬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朝她扔过去。
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又是一个不小心扣到了她的头上。
“穿上。”他淡淡开口。
说完,他径自迈开步子。
林冉扯下衣服,不由在心里碎碎念。
给衣服就给衣服,就不能帮她披上么!
狗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紧接着,她听见身前的人问:“想吃什么?”
诶?!!!
林冉脸上的怨念不见了,瞬间笑逐颜开。
十分欢脱地追了上去。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她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点点辣椒和醋。”
然后,她把头歪向另一边,偷笑。
—
柏程渊带林冉去了后厨。
一碗面端上来,后厨的人便被遣散走了。
林冉坐在餐桌前,如愿以偿吃到了浓香滚烫的牛肉面。
柏程渊就坐在她的正对面。
垂首看着手机。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肤色白皙,鼻梁高挺。
一只手拇指搭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样似在思考。
林冉不用猜也知道,多半又是在看工作上那点事。
她细嚼慢咽,吸着面条时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隔一会就要抬头看一眼他。
直到柏程渊收起手机,视线与她相撞。
林冉还在吃面,两个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像只小仓鼠。
见状,直接被呛了一下。
他低声道:“吃个面也不专心?”
林冉顿时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但厚脸皮使然,她脸不红心不跳,咽下嘴里的东西,笑道:“秀色可餐!”
柏程渊收回视线,置若罔闻。
人吃饱了,心情自然也好。
饿了一天,累了一天的委屈,也悄然散去。
林冉见他没再看工作,这会也终于有心情主动和他说起她今天的遭遇。
祭祀步骤多么多么繁琐,主管多么苛刻严厉,又是如何训她的。
她一字不差地讲给他听。
末了,还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真是要怕死了。”
柏程渊却只道:“所以,你之前上课什么都没学会?”
“……”
您还真是会挑重点啊。
这要是换做平时,林冉怎么也要狡辩一下。
可今天所经历的事情,的的确确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嫁进柏家之前就很清楚,必定是要做出一些取舍的。
比如说遭受议论,比如放弃很多东西。
可她却因为不想失去自由分配的时间,而出了这么大的错。
林冉放下了筷子,垂着眼帘,声音闷闷的:“是我不好。”
“之前是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重要的事,只顾着自己。”
“我应该多些责任心的。”
窗外秋蝉鸣叫,室内一片安静。
月光透过窗,被明亮的灯光掩盖。
柏程渊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庞:“课上到什么程度了。”
林冉抬起头。
只见他目光沉了沉,低声强调:“我要听实话。”
林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只能如实道:“一节都没上过。”
既然已经决定说实话,她干脆全盘托出:“先是拆掉监控,然后收,收买一下每一个来教课的老师,她们就会帮我圆谎。”
眼看着柏程渊眉心渐渐蹙了起来,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知道错了!”
柏程渊没说话。
许久之后,才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没有挖苦她,也没有像主管一样训斥她。
林冉有点意外。
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他:“你没生我的气?”
“没有。”
他侧头看过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林冉想了想。
对哦。
那时候她不用去隔壁被监视着上课,还是他开口替她说情。
结果她就这样拖他下水了。
忽然之间更愧疚了。
—
吃过晚饭后,林冉跟在柏程渊身边。
这一天,她的心情也算是跌宕起伏了。
紧张难过委屈过,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羞愧,在夜色里飘荡着,久久散不去。
两人一路穿过长廊,路过前厅。
最终停在居室门前。
柏程渊掀了掀眼帘,低声道:“你住在这里。”
林冉面对着他站立,晃了晃手里的祭文,十分认真道:“我今晚一定好好看,明天不会给你丢脸的。”
柏程渊顿了顿:“不必,早些休息。”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林冉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片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等一下!”
她拦在他面前,仰起头看他。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微风吹过发稍。
月色迷离,人更迷离。
口红掉了色,在暖黄色灯光下透着淡淡的粉。
看起来美的比以往更贴近自然。
“什么事?”
林冉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祭文册子的边沿。
争气点,勇敢点,礼尚往来。
他今天这么迁就她,让他亲一口,找回男人的尊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