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眼眸明亮清澈，又带着丝丝笑意，听着像是玩笑话。
可季唯一知道，她是有些慌，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
他不着急。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等唐宁上楼后，季唯一坐在车里想了会儿，食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然后按下通话，“明天帮我约一下苏衍，要安静一点的地方，下了班就行，毕竟是医院单位。”
那边应下后他抬头看向楼上，靠近窗户的灯已经亮了。
季唯一勾了勾唇，发动车子离去。
唐宁简直是要被吓死，她一直以为季唯一对她好只不过就是念在当年光着屁股长大的情分。
她咬了下唇，赶紧给傅雪打电话，那边一接通，唐宁差点哭出来，“集美，我觉得我完了，怎么办啊！！”
傅雪叼着笔把手机拿远一些，皱着眉头看手头的资料，“怎么了，苏衍又折腾你了？”
唐宁哀嚎，“这还不如让苏衍折腾我呢。”
“呦，听着这话有点意思。”她放下笔，伸过手去，还没等反应过来手中就被人塞了一杯温水，傅雪下意识缩回手，可那人的手速更快，握住她的手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傅雪放弃抵抗，抿了口水，结果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吐出去，“你说谁？”
身后人给她拍了拍背，傅雪皱着眉头回瞪那人一眼，侧着身子躲开。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跟我讲，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的妈。”
苏衍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自己是季唯一的助理，想要跟他约一下晚饭时间。
苏衍冷笑怼那人，“季唯一是老的开不了口了么，还需要你给我打电话。”
小助理被噎住，弱弱的回怼他，“季总在开会，又怕时间上跟您冲突，所以就让我先给你打电话，事后他会再亲自给你打电话的。”
“知道了。”苏衍挂断电话，桌前放了份资料，他抬头看去，郑主任抱着手瞪他。
“您……是要让我去？”他握着那份资料的手骨节发白，声音却是冷的掉渣。
郑主任清了清嗓子，环抱着手，“你也来了一段时间了，也做的不错，但是苏衍你要记住，做咱们这行的跟当医生不一样，你要有共情的能力，而不是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事情。”
“狠，要聪明的狠劲才行，圆滑，要不留余地的。”
苏衍垂眸盯着手中的资料，而后慢慢放下，面上已是一派清冷，“您说的是，这资料我先看看，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您放心吧。”
郑主任点点头，转身拿起外套往外走，“新安那边的新院要开了，这两天我会过去盯一盯，院长那边我已经跟他汇报了，遇到事情自己看着处理吧。”说完转身离去。
新安那边的医院是苏氏今年刚刚成立的，也算是分院，营销公关部今年下了血本请了一堆专家回来，有苏氏大本营坐镇，专家们自然也都不怕的，从公立医院退休后直接转战到了苏氏和新安分院，自然也带来了不少的患者。
苏院长最近也在忙这些事情，跟苏衍碰面的机会都少。
等到关门声响起，苏衍眨了下眼，靠向椅背，静静的看着桌上的资料。
忽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接听，那头传来季唯一的声音，“苏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没空。”
季唯一低笑几声，“我想和你谈谈。”
*
私宴的雅间里，那个一早说没空的苏某人满脸冷漠的盯着眼前人。
“找我什么事？”
季唯一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
然后他开门见山的抛出一句话，“我知道唐宁还在意你。”
苏衍掀眼看他，忽的笑了，“什么意思。”
“我知道唐宁放不下你，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他很清楚，从回国到现在他都清楚，唐宁是个长情的人，对一个人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心心念念的对那个人好，哪怕到最后，只要她心里还有那个人，她就一定会刀子嘴豆腐心的接着对那人好。
前提是，她自己不想放弃。
就好比苏衍。
苏衍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到底想说什么。”
季唯一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劝你，如果想要跟唐宁在一起就好好追她，不要总是搞那些有的没的，”他摸了摸下巴，笑意更浓，“当然，你们两个是不会在一起的。”
面前的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裂缝，苏衍微微俯身过去，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冷的，“你说什么。”
“我说，”季唯一歪头看他，“你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她是不是说跟你分手是因为自卑啊，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那是什么，”苏衍的舌尖抵了抵脸颊，放缓语气，“你找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事？”
季唯一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和宁宁从小一起长大，见不得她这么难过，所以就索性做个坏人。”
见他不肯说，苏衍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季唯一悠悠开口，“慢点开。”
这话一出，苏衍头也不回的离开。
服务员端着盘子上来，看见苏衍离去有些拿捏不准这菜到底是上还是不上，季唯一捏了下眉心，冲着服务员招招手，优雅的把那盘牛排吃了一半。
然后拿起手机给唐宁打了个电话。
开局一句话，成功的把唐宁从沙发上炸了起来。
她叉着腰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还踩在地上，“你约了苏衍聊天，你俩有什么可聊的？”
“找我？”
唐宁穿上拖鞋小心翼翼靠近窗户，然后掀开窗帘一角，楼底下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季唯一，我和苏衍的事你不要插手，他这人脾气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季唯一微微一笑，“我看他现在能做出来的，就是跑去找你。”
第37章 苏医生，请自重
唐宁被季唯一那句话搞得神经兮兮的。
时不时掀开窗帘看看楼下, 偶尔有个人走过去她都吓得立马蹲下。
佳佳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迷惑行为，走过去蹲下来透过窗帘看外面，怎么看都像是个间谍, 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踹了唐宁一脚, “你干嘛呢？”
唐宁被她这么一踹，一屁股蹲在地上, 疼的呲牙咧嘴，“你干嘛呀！”
“一晚上你就蹲在窗户这里，是等人呢还是躲人呢。”佳佳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做在地上，托着腮看她。
“别提了，被坑了, ”唐宁也盘起腿坐着，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完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以她对苏衍的了解，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除非, 苏衍对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所以她现在处于一种期待又恐惧的心态中, 周而复始, 想要崩溃。
佳佳突然严肃起来, 拽着唐宁的胳膊把她拽到沙发上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宁愣了愣, 赶紧摆手, “我没有。”
“你惹人家患者了？”
“没有没有。”
见她这么认真的否认, 佳佳松了口气，跌坐下去盘着腿拿起一杯果汁，又瞧了唐宁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我和你说，之前医院也有个小大夫刚毕业，结果就不知道怎么得罪一患者家属，那家属也是有问题，天天上门堵她，保安拦着也没用，最后活生生给人家逼抑郁了，辞了职搬了家，这才消停了。”
唐宁爬过去同她坐在一起，“是闹出人命了？”
佳佳瞥了她一眼，“没有，活蹦乱跳的出院的。”
“那是因为什么？”
“先别说她了，”佳佳拍了拍她的大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躲苏衍呢。”
唐宁咽了咽口水，“不是。”
佳佳啧啧嘴，朝着垃圾桶努努嘴，“既然这样，你就下去溜达溜达，顺带送个垃圾吧。”
唐宁：“？？？”
这画风转的够快的，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还是非常听话的拎着垃圾下了楼。
主街道上空无一人，垃圾桶在偏道上，唐宁拎着垃圾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突然亮起车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唐宁抬手挡着脸转身看去，黑色大众。
唐宁心下一跳。
车门被人打开，一双皮鞋落下，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半眯着眼睛看向来的人，步伐是她熟悉的，唐宁转身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快步离开，胳膊被人拽住，后背靠上坚硬的胸膛，她被人抱了个满怀。
唐宁低呼一声，“苏衍。”
苏衍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硌的她有些疼，唐宁尝试着挣扎，却被抱得更紧，耳畔是温热的鼻息，带着浓浓的酒气，她不由得皱眉，“苏衍，你起开。”
“唐宁，”苏衍没有松开她，“你到底是为什么和我分手，你别拿你自卑那一套的说辞，我不信。”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自卑。”
唐宁身子一僵。
这个杀千刀的季唯一到底跟苏衍都说了什么。
“苏衍，你先放开我，”唐宁轻声开口，也不再挣扎，反倒是让苏衍松了力道，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倚着车看她，唐宁理了理衣服，“季唯一是为了激你，才骗你说那些话的，他都跟我说了。”
“是么？”苏衍低头垂眸，捂着嘴笑了两声，眼神冷漠清冷，“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唐宁，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你到底是在跟谁谈恋爱。”
这话一出，唐宁变了脸色。
苏衍自然是看得见的，当即上前握住她的双臂，软了神情，“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唐宁微微一笑，拂开他的手，“别这样，这是在宿舍楼下，人来人往的。”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要不是看在苏衍喝了酒的份上，唐宁早就甩手走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苏衍重新站定，眼眶微红，“我想了很久，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让你跟我分手。”
唐宁叹了口气，“我们两个不合适。”
苏衍似是被她气笑，捂着嘴转了一圈，“哪里不合适了，你追我那会儿怎么就不说不合适了？”
这人。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裹了裹衣裳就往回走。
哪知道苏衍肯定没打算放过她，拽着她的衣服就往车的方向走，唐宁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苏衍弯腰打开车门，“去你家，拿身份证，咱俩去结婚。”
“……”这是真喝多了。
连结婚都想好了，跟平时的苏衍简直是两个做派，唐宁从他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服，丢下一句早些回去就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又折了回来，指着大众车问道：“你喝酒了还开车？”
怕不是想要被警察叔叔喊着去喝茶。
苏衍眼神一亮，“对。”
“我给你喊代驾，你坐车回去吧。”说着她便掏出手机打电话，一声声嘟嘟声让唐宁心中的火气越发旺盛，忍不住说道，“今天要是你出了事，就是给我惹麻烦，我拜托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好吗。”
“唐宁。”
唐宁冷眼看他，“你别喊我，苏衍你就当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不知道还要负责……唔。”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举至头顶，手机里传来说话声，唐宁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至舌尖被轻轻咬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苏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夜晚宿舍楼下很安静，那巴掌的响声显得清脆又有力。
唐宁甩了甩手，勾着唇看苏衍，“以后还请苏医生自重些。”说完她转身上楼。
结果刚开门就看见佳佳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唐宁插上门，“你这是什么表情。”
佳佳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然后猛地伸出身后的报纸筒，递到她跟前，“请问下去送了个垃圾，有没有想明白人生的意义。”
“……”她倒是真的想明白自己有一个什么样的猪青梅竹马。
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找事么。
简直不要太糟糕。
“不过宁宁，你嘴怎么出血了？”
唐宁舔了下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惹得她心烦意乱。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满医院的人都看见苏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当即神情亮了，有急诊科的小护士经过立即被在拽了过去八卦。
高尚风风火火的跑进办公室，猛地灌了一口，“你们知道么，昨天晚上苏医生喝多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直接摔进了急诊科。”
佳佳挑了挑眉，看向唐宁，后者无动于衷。
高尚走过去拍了下唐宁的桌子，吓了她一跳，“唐宁，你说平日里也没见着苏医生买醉，怎么昨天晚上买醉了，难道是失恋了。”
唐宁点点头，“有可能。”
“不过……”
“不过什么，”唐宁拍了一下高尚，“今天下午档案室的老师要来，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还在这里晃悠，年底的检查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哈。”
一听到档案室三个字，高尚的脸瞬间垮了，麻溜的坐到位置上开始看病历。
唐宁继续整理资料，最近苏院长在忙新安分院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出诊过，但是有几个信任的还是会喊她过去看诊，所以多多少少也要投入其中。
加上她的博士考试快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