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补课结束,踩着一地金黄走出学校,梁柚以为于岑被揭穿会更改决定,但他好像仍打算跟她一起坐公交。
梁柚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家在君悦小区。”
倘若只是为了……为了跟她,那现在也许已经可以停止。
但于岑表情不变,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这趟公交有到。”他说。
“噢。”梁柚只好作罢。
周一晚高峰的原因,车上人不少,两人没能找到位置,退一步站在车厢中间位置。
梁柚站在里面,于岑在外面挡着部分人群,但这样,两人之前的距离就不可避免地拉近。
不过于岑没有碰到她,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只是人实在多,司机又开得有些猛,在一次一次的上车中,梁柚与于岑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她被后面的力量推着,被动地往他身上挤。于岑后面已经无可退后,他还要抵抗来自身后的推搡。
在一次剧烈的刹车后,梁柚终于无法控制,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于岑的胸膛有些硬,带着热度,那天没来及感受到的拥抱,在此刻直观且具体地冲进脑子里。
男生的身体原来这么硬,好像石头一样。
梁柚呆了下,任凭那股淡淡的熟悉香味在封闭的车相中扑进鼻腔。她动弹不了,书包后面的没有丝毫空隙。
终于,在再一次有人将她往于岑身上挤的时候,身边人似乎笑了下。
耳畔胸腔微微震动,他嗓音带着低,带着明显笑意,安慰她说:“没事,我们下一站就下去。”
第26章 大概90%的时……
两人并没有在下一站下去, 公交停稳之后,涌出去了一大波人,他们之间的位置空下不少, 已经不需要他们另寻交通工具,或是步行回去。
梁柚靠在桌椅旁边站着, 只觉得车厢热得吓人。
车子到达秋叶小巷, 这次于岑没有跟她下车, 他站在车上,看着梁柚下去,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明天见。”
梁柚站在路边, 回头看。
他没有多说什么, 而梁柚也没有追问。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在这一刻开始相互明了。
……
这一周过得很快,才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假期, 但真的来临, 好像也没有多开心。
从周五早自习开始,成叠的卷子就陆陆续续往二班搬, 语文、数学、英语……整整六科, 二班总共发了42张卷子。一小叠卷子, 足足几厘米厚, 最后在连静又抱着一叠东西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嚎叫不已。
连贺小川都一脸悲怆,痛苦叫道:“静姐,我不放假了还不行吗呜呜呜呜呜……真的做不完啊。”
不过连静没理他,那一大叠卷子搁在桌上,连桌子都震动了下。她扫视台下,清了清喉咙:“从今天开始, 你们的假期就开始了……”
台下没有欢呼,皆是一脸悲伤。
连静被一众反应弄得,倒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出息,看看你们这样子,联考我还想指望前五在我们班?我看不丢人我就阿弥陀佛了……贺小川,正经点,年段第二还做不了,你是想讨打是吧。”
贺小川一噎,顿时无话可说:“那啥什么是吧,我就说说……”
连静说:“没让你们每道题都做,选自己不擅长的,这几天我电话都在线,有问题的随时找我。”
只是一众人都有气无力:“谢、谢、静、姐——”
连静被气死,最后还是不忍心:“该学学,该玩玩,虽说高三是你们的最后一年,但不是人生的最后一年,你们只要正常发挥,我相信你们可以,能做到吗?”
众人被这么一煽情,顿时像被打了鸡血:“能!”
“小崽子们。”连静终于笑了,“那就祝你们国庆快乐了。”
“耶!”
梁柚被众人的兴奋感染,对假期也不禁生出了一些期待。
壮志豪情总是容易让人充满干劲,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高三的学习并不是只有千篇一律和枯燥无味,也有那么些浪漫情怀与青春热情。
昭示着假期正式开始的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所有人都洋溢着明显的快乐,连徐瑾都哼着不擅长的歌,一脸开心:“哎柚柚,国庆有什么安排呀?要不要出去玩?”
“我想在家复习。”
徐瑾停下收拾的动作,特地转过来白了她一眼:“你也不能七天都学习吧,人学傻了怎么办,你本来就呆了。”
梁柚有点窘,但好像也无从反驳。
徐瑾说:“要不要找一天去看电影?最近几部国庆大片上映,评价还不错,看完去吃烤肉喝冰,爽死了,怎么样?”
电影这个词勾起了她某条回忆,梁柚伸手搓了下耳朵,点头答应:“可以,什么时候?”
“我看看时间再说,晚上微信联系。”徐瑾两下塞完卷子,捞起书包,“有人等我,我先走啦。”
“好,国庆快乐。”
她跑得快,风一样卷出去。
梁柚顿了下,过了会儿,转头看向教室后方,果然,方新宇也不在。
她觉得脸红,心想徐瑾真的大胆,却又藏得这么滴水不漏……视线忽然一歪,跟某处视线撞上。
于岑坐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贺小川扯淡,对上她目光,然后笑了下。
她东西收得慢,急着放假回家,教室里很快就走了个光。
等她整理好复习的资料和卷子,一抬头,教室几乎都空了,只有后面两位习惯在放学后留下来复习的男生还在做题。
后方有椅子拉开的声音,刺啦一声,梁柚听见那两位男生开口打招呼:“岑哥今天这么晚啊。”
“整了点资料,还不走?”
“快了,这张卷子抠完。”
“嗯,先走了,早点回去。”
“拜拜。”
脚步声从后面慢慢过来,逐渐靠近,然后在她桌前停了半秒。然后调整了下背包的姿势,从前门走了出去。
梁柚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己刚刚收好的书包,一动不敢动。
她又坐了好半晌,最后实在无法,才红着耳朵,慢慢起身出门。
高三班级已经走得差不多,偶有几声笑闹声从隔壁的教室里传出来,另一头的走廊,有学生拿着黑板擦背着护栏在拍打着粉笔灰。
夕阳将天空染得好看,橘红色的云层透着一点蓝,像是不小心泼上的油彩画。
走廊上落着西下的落日余晖,梁柚一步步往楼梯靠近,心脏一下下在胸腔震动不停,终于,在看到拐角出靠墙看手机的人的时候,却生出一种莫名的种如释重负的暗喜。
但梁柚还算淡定,跟他打招呼,表情正经:“于岑,好巧。”
于岑单肩背着书包,眼里有笑意,认真看她一会儿,竟也点头:“好巧。”
梁柚站定,侧脸映着霞光,有紧张,但她自以为隐藏地很好,问他:“你准备回家了吗?”
于岑侧着身体,笑问:“嗯,一起吗?”
“可以。”
梁柚红着脸走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下楼。两人靠得很近,手臂在摆动间偶尔会碰上一下,但都没有退开距离。
两人聊了同学、聊了考卷,话题转到假期后的考试,于岑开口说:“七天提高成绩并不是太难,我给你划的重点和梳理的内容可以保证各科至少加5分,你觉得如何?”
这要她如何。
梁柚是心动要想要立刻答应的,如果他是补习老师,哪怕把自己这几年的压岁钱都付上,她也愿意。
但于岑不是。
而她也不能。
联考在即,她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占用于岑的时间,还是摇了摇头:“你的成绩也很重要。”
料到她会拒绝,于岑也就没有坚持。
于岑陪她坐公交,又送她到秋叶小巷。老城区的砖红色墙在夕阳下红得扎眼,绿树辉映下,连斑驳的石雕都显得古朴纯正。
两人站在路口,梁柚轻声说:“我到了,谢谢你。”
于岑点点头,却没动。
梁柚疑惑,抬眼与他对视。
落日余晖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深情,梁柚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某种不舍。
他再一次询问:“真的不要补课?”
梁柚顿了下,还是坚持拒绝。
“好吧。”于岑揣着口袋,垂眸看她,问,“国庆还有其他安排吗?”
梁柚想了下:“大概90%的时间在家复习。”
“嗯。”他点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落在她脸上。
梁柚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想碰她一下,不过只是将她把头上沾上的树叶拨掉,“如果我给你发信息,会不会影响你?”
梁柚还沉浸在自己方才的瞎想中,脸色慢慢红了,摇头:“不会。”
于岑好似终于满意一点,笑了笑,揣着口袋目送她进去:“那好好复习。”
“嗯,下周见。”梁柚转身回去。
**
当猜想被验证为现实,一切都好像做梦。
但梁柚还能保持一点镇定,并不觉得这就意味着什么。作为高三学子,他们有更重要事情需要去做,比如不停敲着倒计时等待他们的高考,又比如马上就要来临的联考。
于是吃完饭,她进了房间,坐在桌前一口气做了一张卷子,才搓搓脸颊,拿过旁边的手机。
徐瑾说要找她,她只是为了不错过信息。
这么想着,她点开手机。
班级群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在讲国庆大片上映的事情、在讲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还有各种八卦、新闻……梁柚在所有人人被@了好几下。
她在对话框寻找了下,看到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信息的人。
八点的时候发的,大概以为她刚吃完饭。
于岑:语文文言文阅读1则,第二道选择题答案是什么?
明明是这么正经的问题,但梁柚却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她伸手贴了贴脸颊,编辑了下,发送过去。
布谷:选B。通假字,止通只
于岑回复地很快:了解。卷子做完了?
布谷:刚做完一张语文。
于岑很快回复:这么快?
梁柚觉得这样无聊的对话很没有营养,但莫名的,心脏有点快,脸颊也有点烫。
布谷:还好,你没有做吗
于岑:没有,在逗猫
布谷:你家有猫啊
于岑:改天带你看看
梁柚把头埋进胳膊里闷了下,缓了好一会儿。
她尽力在控制自己萌动的情愫了,但于岑好像一点都不帮忙。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敲字回复。
布谷:谢谢,有机会去~
手机嗡一下,她点开对话框。
于岑回她:梁柚,明天怎么样?我刚好可以看看你做好的语文卷子。
他说得如此自然正常,好像不含任何含义。
明明才说好不补习,难道他以为,真是就只是补习。
梁柚盯着屏幕,一时不知道于岑到底是无知,还是故意。
第27章 我喜欢你。
十月天气, 仍旧不减热度,外头艳阳高照,十足的好天气。
梁柚在房间里磨蹭许久, 才慢吞吞下楼
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在勾毛线, 见楼梯传来拖鞋声, 抬头瞟一眼, 勾了两针,又抬头,表情带上惊讶:“柚柚, 你要出去玩吗?”
梁柚换了件衣服, 当然也变化不到哪里去,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百褶裙, 露出两条细细的小腿。
但这已经是特意打扮过的效果。
梁妈妈惊讶地毛线都顾不上勾了:“跟朋友吗?多少人?去哪里呀?哎呀我就随便问问……”
梁柚被她妈弄得面红耳热:“普通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是……徐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都好都好, 别整天读书就行。”梁妈妈可高兴,往厨房喊人, “爸爸, 你女儿要出去玩了啦。”
梁柚:“……”
被这么一打岔, 梁柚出门的时候, 脸上的热度都没下来。
她撑着伞,提着她梁爸爸特意给她装的雪梨汁,站在公交站等车,一时觉得有些窘迫。这么一弄,好像不是去给于岑讲课,而是去约会。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上午的温度好像又变得更热了一点, 她只好静下心,努力不去胡思乱想。
公交很快到,车上人很多,好在后排还有余位,梁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刚坐稳,手机就震动起来,是于岑的消息。
于岑:上车了吗?
布谷:嗯,大概9点半到
于岑:好,等你( ^_^ )
梁柚看着于岑的表情,愣了几秒,没忍住笑了下。
好像记忆中的那个印象逐渐在变得清晰,她回想了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于岑的呢?大概是高二分班吧,新班级报道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碰到。
新班级的陌生让她觉得紧张,她其实挺害怕变化的。
当时于岑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露出一点牙齿,问她是不是叫梁柚,同时介绍了自己。
他笑起来让人觉得轻松,那大概是在九月的炙热里,梁柚第一次感觉到舒适。
君悦小区有直达车,8个站的距离,二十分钟后,她从后面下车。
公交车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记忆中的脸,嘴角微翘,轮廓清晰许多,眉骨有些高,显得眼神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