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柚瞟他一眼,小声“嗯”了一声。
贺小川话确实很多,不过并无恶意,蔡博洋也很好玩,他们叽叽喳喳说着话,天马行空却又轻松随意。
梁柚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聊天是这么有趣的事。
她认真听他们讲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让于岑根本无心搭话,不想转移视线。
但贺小川实在聒噪。
“对了岑哥,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都行。”
贺小川大方道:“或许你想要班级第一?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蔡博洋被恶心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考不过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蔡博洋你个万年老三没资格说我!”
梁柚立即转过头,圆眼睛微微瞪大。
于岑实在很想碰一下,第一次觉得身边这些人很多余:“怎么了?”
梁柚问:“你生日要到了吗?”
于岑说:“还有半个多月。”
“噢。”梁柚睫毛动了动,顿了半秒,小声问,“是什么时候?”
于岑笑:“想送我礼物吗?”
梁柚移开眼,快速瞄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注意,点点头:“如果有喜欢的尽管告诉我,不用考虑预算。”
闻言,于岑嘴角笑意更深:“我没记错的话,你还说过,考进一百名也要谢谢我。”
梁柚这才想起来。
于岑转着笔,心情愉悦:“那我现在可以有两个要求了?”
明明是礼物,虽然要这么措词也没错。
梁柚忍住面热的羞涩:“是的。”
于岑说:“那我要好好想想。”
蔡博洋跟贺小川争论完毕,转过头,发现于岑在跟梁柚聊天,两人目光对视,嘴角都带着很浅的笑,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这副画面有些奇怪。
于岑跟梁柚什么时候这么交流过?他印象里是没有,于是直男发问:“你俩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梁柚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于岑。
于岑表情淡定:“在聊语文。”
梁柚立即附和:“阅读理解最后一问,你们觉得作者是什么意思?”
蔡博洋也是语文学渣,闻言立即战术后仰:“啥,别别别问我。”
梁柚松口气,脸色还有些热,瞄了于岑一眼,刚想转过去,于岑已经把语文试卷翻过来,竟然真的问她:“你说作者是什么意思?”
梁柚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脏还紧张着,根本无心思考,于是照搬他方才的话:“贺老师马上上课,还是等他讲吧。”
闻言,于岑嘴角翘了翘。
贺怀生还没到,倒是徐思凡帮他顺手带来了新的试卷,作为语文课代表,他经常出入办公室,贺怀生对他熟悉,也就经常叫他帮忙。贺怀生原话是“请帮我拿给二班课代表下”,而徐思凡理所当然地认为就是梁柚。
他抱着一叠卷子,站在走廊上,让靠窗的同学帮忙喊下梁柚。
梁柚很快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上身是白衬衫,简简单单,却让人忍不住注目。徐思凡其实早在梁柚认识他之前就知道她,二班有个语文成绩非常好的女生,作文经常受到姚老师的夸奖。与他一样,当他的作文在二班传阅的时候,梁柚的卷子也同样没有例外。
从一篇篇观点鲜明却又透着温和力量的文章里,他渐渐的,对这个跟他势均力敌的女生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愫。梁柚性子安静,跟她的文章很相似,总是坐在位置上,挂着浅浅的酒窝跟旁边人说话。
徐思凡条理清晰,行文犀利,但现实里,他找不到很好的办法完成这个命题。
梁柚接过他的卷子,笑着跟他道谢。
徐思凡看着她,终于问出口:“梁柚,你明天有空吗?”
梁柚不解:“明天?什么事?”
徐思凡想了想,说:“我想去书店找一些书,你需要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明天,是周日。
梁柚应该是有空,但或许这个时间他应该留给于岑,于是笑了笑:“我可能有事,你如果有看到不错的,可以推荐给我。”
徐思凡点点头:“好。”
他抬头朝教室里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梁柚抱着卷子进去,将卷子给语文课代表:“方莹,这是贺老师让发的卷子。”
“好。”
不怪徐思凡认错,因为作为语文课代表,方莹的语文成绩其实很一般,各科代表一般都以期末考试最高分者胜任,高二分班那场考试,方莹第一次考到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贺怀生问有没有人愿意当课代表的时候,她主动举了手,于是这个位置就给了她,但只有那一次,整个高二,哪怕她非常认真地熬夜学习,她的语文成绩依然没有步入前三。
不论什么比赛,第一名才足够耀眼,连亚军都在冠军的光芒下黯淡无光,更勿论一个小小的语文。贺怀生记得梁柚没什么奇怪,别人会误认她才是课代表也没什么奇怪,方莹已经尽力在稀释这种落差感,但依然有人在不断提醒她。
“莹莹,你才是课代表不是吗?为什么每次她总要帮你拿卷子,又不是她的任务。”她的前桌小声发出疑问。
后座也插嘴道:“嗨,语文成绩好嘛,这也没办法,你看静姐不是也只记得于岑。”
同学压低声音,开玩笑道:“于岑那是各科都不错,梁柚……也就语文吧……”
“哈哈哈哈那人家想帮忙能怎么,方莹你干脆把课代表给她算了。”
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方莹努力扯了个笑,想要用轻松的话缓解这场尴尬,但只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没什么,不用发我还乐得轻松……”
同桌笑了笑,只是那眼神,却好似透着鄙夷。
**
梁柚回到位置,他们已经从南聊到了北,短短时间,话题从心仪的学校聊到了未来从事的工作。
贺小川正在畅想未来:“……我大概会选择法学系,你们不觉得律师很酷吗?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神圣的职业。”
蔡博洋点点头:“你这么聒噪,确实挺合适。”
“去你的!”
“我想去财大,赚钱才是我的此生目标。”
“呕,肤浅。”
徐瑾听得好奇,扭头问梁柚:“你呢柚柚?”
“什么?”
徐瑾问:“有想过以后报什么专业吗?”
梁柚难得迷茫了下。这是她从未探及过的领域。她有个优点,那就是足够专注,但同时缺陷也很明显,有些局限原地。对她来说,将书读好,将成绩提高,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而她根本没有想过,提高成绩,是为了做什么。
她第一次露出了无措,在所有人都有清晰的目标时,仿佛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梁柚抿唇,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徐瑾有些惊讶,她以为梁柚这么认真,应该早就想好了学校才对:“没事,我也还没完全想好呢。”
梁柚问:“你大概的方向……是什么?”
徐瑾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想去北方的城市。”
方新宇接话:“南大就很不错。”
梁柚没说话,目光落在桌面上,表情茫然。
她甚至有一点感到害怕,害怕在这场战役中,只有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目标,茫然作战的小兵。
搁在桌上的手指被轻轻捏了下,紧接着,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
梁柚转过脸。
于岑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
梁柚接过,睫毛垂着,仿若迷失方向的小鹿。
“目标并不是某个具象的点,其实是一段旅程。”于岑忽然开口。
她抬眼。
于岑帮她拧开瓶盖,放到她手上,“上了大学,你要思考毕业后的工作,工作之后,你要思考怎么升职,功成名就之后都还有各种烦恼,没有人能一下子决定这辈子的终点是什么。”
他对梁柚笑了下:“但我们可以决定每一段旅程是什么,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自己去考虑,现在的你,只需要提高成绩就可以。”
许久,梁柚才出声:“我没有想好选择什么学校。”
于岑嗓音清冽,语气温柔,却足够有力:“等你拿到足够高的分数,那时候想选什么学校,就选什么学校。”
梁柚直愣愣地望着于岑。
这一刻,她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震动,她明明很早就喜欢上了他。
但这一次,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心动。
第32章 梁柚在他脸颊上……
于岑的话有如神谕, 让梁柚那颗茫然失措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她目光追着他,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明显显露的依赖, 仿佛他的话就是正确的存在。
“那你有想过吗?”
“想过一点。”
梁柚垂下眼睫。
于岑搁在桌上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与她靠得很近,他借着书本的遮挡, 在底下握住她的手。
梁柚吓了一跳, 立即看向他。
但她没有抽开。
他们就在书本的掩盖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牵在一起。
于岑看着她,表情自然说:“之前有想过,但现在作废了, 所以提前想好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梁柚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于岑笑了下, 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现在不一样。”
顶着这样的视线,梁柚耳朵红着彻底,连握在一起的双手都滚烫起来。
她无需问什么, 都能猜到于岑指的是什么。
梁柚觉得心满满当当的, 某种感情完全藏不住,几乎要完全溢出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转回去, 否则无法保证自己不再这样的对视中能掩藏住自己的情意。
贺怀生匆匆来迟, 这是梁柚从进入高三以来, 第一次上课走神。
她在讲课声中悄悄思考了下以后。
比如高考之后要选择什么城市,选择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以及还有于岑,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去思考,这并不比做好题要容易。
但于岑说的没错,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需要做的事,现在的她, 最重要的是好好听课,而明年的事,等到那个时候再想也不晚。
高三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好像昨天才开学,一眨眼,已经过去三个月。而于岑的生日在贺小川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中,逐渐靠近。
让梁柚惊讶的,于岑竟然是天蝎座,这个看起来和他并不是很搭的星座。
于岑是阳光正直的,而这个有着善妒、记仇、占有欲强等奇怪字眼的星座,显然不是很配得上于岑。
梁柚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笑,原来自己也会被这种没有根据的标签所影响。
她在课后做题的时候问了于岑,问他想了半个月,是否有想好需要什么礼物。
于岑正在算题,闻言,侧过头看她,笑了笑:“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我有两个愿望。”他提醒。
梁柚说:“我保证都帮你实现。”
于岑放下笔:“我想要《云游》。”
梁柚没想到就是个如此简单的要求,“就这个吗?”
于岑点头:“就是你借给徐思凡的那本。”
“我知道是哪本……”梁柚说完,反应过来,不确定问,“你要是要这本书,还是要那一本。”
于岑笑得温和无害:“那一本。”
梁柚愣了下,不知道于岑为什么想要这个,顿时有些为难:“但是那本我借给他了。”
于岑“噢”了一声,低下头算题。
梁柚坐在座位上,有些茫然,片刻,她侧头去看于岑的表情。他看起来还算正常,表情没有什么不愉快,垂着眼,握着笔在纸上飞快地计算。
她看了一会儿,拉了下于岑的衣服。
他抬头。
梁柚问他:“我还有很多别的书,你想要换一本吗?”
于岑说:“不是很想。”
梁柚露出一点无措,提出解决办法:“那我给你买一本新的?”
于岑低头,继续算题:“不要。”
他从来没有这样,即使梁柚没有多少交往知识,但于岑这个表现,很难说不是在生气。
她其实有些困惑,不太懂为什么非得要那一本,或者说执着于徐思凡。
梁柚显然不是很懂如何哄人,小脸微微皱了下,竟然真的开始思考,如何让徐思凡将书还给她。不巧的是,这次她借给徐思凡的书非常厚,短短一个月,他未必已经看完。
她陷入困境。
于岑已经低下头,认真算题,看起来像是真的在生气。
而梁柚也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于岑对于徐思凡的“不喜欢”是何意,她不合时宜的想,某些时候,他真的很像天蝎座,奇怪,霸道,令人不解。
梁柚安静一会儿,于岑仍然在做卷子。她不知道怎么办,也找不到人讨论,总不能问徐瑾,这样他们的关系就将暴露,目前她并不想。
想了下,她拿出手机。
网上搜索出来的内容乱七八糟,看得她面红耳赤,那些道歉方法五花八门,且羞耻度爆表,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稍微正常,且难度又没那么高的。
于岑做了半张卷子,余光里,梁柚拿着手机,认真专注地正在看着什么。
他在思考梁柚会怎么做,以她的性格,那是绝无可能亲自去找徐思凡讨还书本的,她会不会因为这样无理的要求迁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