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犹豫中,走廊忽然骚动起来,伴随着女孩子的窃窃私语,以及男生们的口哨声。
梁柚不由自主看过去。
下午的光线刚刚好,金色的太阳斜挂在天上,整个走廊暖洋洋的。几个男孩子穿着红黑色的球服,结实的手臂露在外面,旁边是红着脸的女生们。
十七的男孩子,满满的阳光青春,球服穿在身上,又莫名平添了一丝荷尔蒙气息。
“哇靠,川哥你们好帅哦!迷死人了哦。”
“有眼光,段草这称号我是懒得争才给一班的,不然有姓季的什么事。”
“川哥赛高!”
“等着,看哥干翻所有人!”
身后传来一声威严训斥:“贺小川,说什么呢!注意言辞。”
于岑落在后面,正垂着眼在调整手上的护腕,光线从旁边照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光晕。
他嘴唇偏薄,微抿着,似乎专心于手上的护腕,并没有注意前面的吵闹。
男孩高大帅气,像一颗挺直翠绿的松柏,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哎,岑哥,有信心赢没有!”有人撞他一下。
于岑抬头,嘴角扬起弧度,“我尽力。”
被捶了一拳,“哥,拜托拿出点自信好不。”
他没理,推开人,很随意的,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窗户开着,窗帘坠子被风吹着,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铁框。
两人骤然对视上。
于岑似乎愣了下,梁柚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露出牙齿,眼角弯弯,朝她笑了下。
八月的天,热浪翻滚,蝉鸣不停。
她听见窗帘坠子敲在窗框上的声音。
那么大声。
咚。
咚。
咚。
像她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
梁柚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在计算着物理题。
旁边人早就按捺不住,“梁柚,你去看吗?”
还没回答,对方拉着她的胳膊晃起来,“走嘛走嘛,一天到晚做题脑子都要做坏了,去透透气……”
梁柚抠了下练习册,脸上带着被暑热扑红的粉嫩,小声回答:“好。”
“哇哦,同桌爱你!”
篮球场几乎已经座无虚席,两队人员已经在热身。
她们来得迟,前面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两人坐在靠后的位置上,还好虽有些距离,但视野还算不错。
几乎整个班级里的人都倾巢而出,来自学校和家长的压力被具象化在一大叠厚厚的考卷、习题上,从找到晚的学习压力急需一个放松的口子来疏通。
两人坐下,旁边刚好是坐在后面的人,看到梁柚,面露惊讶:“梁柚,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她握着保温杯,竟觉得有些心虚,为那大半张没写完的考卷。
“我来看看。”
比赛还未开始,班上的男生正聚在一边说话,坐在后面的那一行人,陈昭、蔡博洋、徐进……还有于岑。
于岑站在后面,在转动手腕放松。
他好像比其他人要高上那么一点,光线洒在他身上,他微微眯着眼,鼻梁高挺,侧脸轮廓流畅。
他站在阳光下,挺拔又帅气。
她想起方才走廊上的谈话。
不禁对方才把于岑排在“还不错”行列上的说法,不予认同。
梁柚班级是二班,对手是八班,二中按照成绩排序,一班成绩是最好的,而他们也存在某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不仅在成绩上,还有其他方面。
两队人还未开战,就充斥着某种胶着的敌意。
随着哨声响起,战斗开始。
梁柚的确很少关注户外活动,更别说班级的篮球赛,这是她第一次看班上的男生打球。
那些平日张扬随和的男生们,在球场上忽然凌厉尖锐起来,碰撞、拦截、出击……充斥着胜负欲。
贺小川是前锋位置,扣篮动作帅气流畅,每过一人,没截一球,球场上就爆发出女生们激动的欢呼声,而队伍的得分,几乎都被他包揽。
“卧槽,贺小川!”
“牛逼!”
贺小川越打越上头,“陈昭,你盯他!于岑,球传给我!”
于岑游离在外,对比打得激烈的内场,这里的火花稍显小了些。球从内场敌方传出来,于岑伸臂一截,球在地上弹砸两次,被传到贺小川手上。贺小川闪避,过人,跃起,球在篮框上砸了下,进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小川!牛逼!”
“一班再得1分!”
“哔——上半场结束!”
热汗浸湿衣服,脸上汗水顺着脸庞滴下来,几个男生对拳,气喘吁吁退到场外。
“我去,打得太爽了!岑哥球传得太给力了!”
于岑抹了一把汗,“你扣篮才关键,体力还行吗?”
“必须行!”
“这里!”
几人抬头。
场外,扎着蝴蝶结马尾的女生朝他们招手,“你们太帅了!”
贺小川呲牙:“井萱,干啥呢你们。”
井萱带着两位女生,搬了一箱水过来,“犒劳我们班的功臣,来,什么都有,看你们喝什么。”
“哎哟,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几个男生窜过去喝水,于岑落在后面。
“喏。”面前递过来一瓶水。
于岑抬头。
井萱伸着手,笑意盈盈,“辛苦啦。”
“谢谢。”于岑笑了下,拿过座位上的矿泉水,朝她示意了下,“打得还行吗?”
井萱收回手,顺势递给贺小川,“超级厉害,特别贺小川,帅爆了。”
贺小川得意:“是吧。”
于岑站在一边,拿毛巾擦脸,视线往台上扫了一圈。
人很多,或站或坐,一下子还找不到人。
梁柚往后缩了缩身体,让里面的人过去,抬起头再往下看的时候,便跟台下的于岑对上眼。
跑了打半场,于岑脸微红,额头上粘着头发,手还拿着毛巾在擦汗。
撞上视线,他似乎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
梁柚想起方才的欢呼声,以及他传球的模样。
风头好像都在贺小川身上,喊他名字好像很少。
脑子里浮现上次于岑笑着说等她来加油的情景。
想了想,她抬起双手,朝着比了两个大拇指,又用嘴型补了句“加油”。
于岑看着她好几秒,忽然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在笑。
梁柚怪尴尬的,也觉得这个举动好像有些傻,连忙把手放下来。
裁判吹响哨子。
于岑放下毛巾,抬起双手,也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就是嘴角弯弯,笑得很不够意思。
第5章 于岑的手不仅不……
这场比赛以比分12:4的差距结束。
贺小川成了焦点。
梁柚看到最后,因为比分悬殊过大,她又惦记着没做完的作业,看得没那么专心。
球赛结束,那一行人被围在中间,层层叠叠,欢呼声称赞声不绝于耳。同桌撑着下巴羡慕:“井萱和他们关系好好。”
梁柚正拿保温杯要走,闻言,跟着看过去一眼,井萱跟那几个男生有说有笑,长长的马尾轻轻晃着。
如果说每个班级都有那么几个外向亮眼的人,井萱便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人长得好看,成绩也不错,性格也好。
梁柚抓着保温杯,心里也生出那么一丝羡慕,不过很快消散。
她性格天生如此,后天再如何努力也很难更改,大约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
插不进去道贺,两人便先回去。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于岑几人还没回来,梁柚想着或许有计划,便打算周一再向他道贺。
到家的时候没看到人,梁爸梁妈还没下班,梁柚放米下锅煮着,到房间翻出考卷边做边等。
手机嗡嗡作响,注意力难以集中,梁柚放下笔。
二班有两个群,通知事情的“二班大家庭”、闲聊瞎扯的“花季少男少女”,此时,“花季少男少女”正不断冒出红色艾特提示。
梁柚点开,滑上去,便看到吵闹声的源头。
陈昭昭:@所有人兄弟姐妹们,球赛赢了,咱们是不是得有点表示啊?!
陈昭昭:@黄静静 @黄静静 班长大人怎么说啊?
英俊迷人帅小川:赞同,怎么也得给我们几个功臣庆祝下吧
小博子:行啊,出去烧烤怎么样?
小博子:唱歌?
徐小英:KTV太无聊了,每次都是KTV,换一个吧
小博子:换什么?
黄静静:大家想要什么活动?
许茹茹:好想去农家乐呀,烧烤唱歌露营一条龙
李蕴:可以
燕玲:我都可以
井萱:碧云山庄怎么样?那边有农家乐,唱歌、烧烤、钓鱼都可以,还有露营看日出,费用也不高,人均不超过100,周六下午去,周日上午回来,怎么样?
小博子:可以啊!
陈昭: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英俊迷人帅小川:冲冲冲!老子请客 @于岑岑哥出来说句话
井萱:班长觉得呢?@黄静静
黄静静:我觉得也可以,大家觉得呢?
井萱:@所有人
许茹茹:可以啊。
……
梁柚看到这里,眉头轻轻皱了下。
也不是真的不想去,对她来说,班级活动她虽然永远是凑数的那一个,好像去不去都无所谓,但出于合群需要,一般她不会拒绝。
只是眼下这个时间点,她还是有些犹豫。
马上就要开学第一次月考。
她想留些时间复习……
纠结间,群里又刷新了好几条。一个班群里,冒泡的永远都是那几个比较外向的,而这些人,都是比较喜欢团体活动的。
果然,清一色的同意。
井萱:那我们定个时间?
黄静静:下周?
英俊迷人帅小川:可以可以可以,冲冲冲!
于岑:换个时间怎么样?
英俊迷人帅小川:[菜刀]你个崽,打铁要趁热!
陈昭昭:岑哥想换什么时候?
于岑:球赛不是还有一场?
英俊迷人帅小川:是没错,周四比的,好像是一班赢了
于岑:赢了一班再去?
英俊迷人帅小川:……
陈昭昭:[大拇指]
徐进:[大拇指]
小博子:[大拇指]
井萱:[大拇指]
徐小英:[大拇指]
黄静静:[大拇指]
英俊迷人帅小川:哥你这……牛逼!就这么定了,干翻一班再去!
小博子:干翻一班再去!
陈昭昭:干翻一班再去!
……
梁柚松口气。
篮球决赛刚好在月考之后,这么一来就不会撞时间了。
她不禁又看了一遍于岑的话。
总觉得他没他们说领会的那些意思,似乎只是纯粹觉得两场比赛赢完一起庆祝比较方便……
**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梁柚做了12张卷子,又把赶完六科的练习册,整理了错题……几乎闭门不出。
周日临睡前,又把上周于岑帮她讲解的内容看了遍,顺便复习了下第二单元的内容。
指针指向十点,眼睛微微发涩,梁柚滴了下眼药水,仰着头,房门被敲响。
梁妈妈推开门,端着一杯牛奶,“累了吗?”
梁柚眨眨眼,舒缓了下,摇头。
“早点休息,不要太拼了。”
“我不累。”
“黑眼圈都要出来了,昨晚也熬夜了吧。”梁妈妈捏了捏她的肩膀,“没事可以出去玩一玩,别老困着做题。”
梁柚反驳:“我有。”
梁妈妈:“我两天就没见你出去过。”
梁柚端过杯子,埋头喝牛奶,不说话。
梁妈妈无奈:“反正爸爸妈妈养得活你,成绩过得去就可以。”
梁柚瞟一眼,没说话。
梁妈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打扰她。
大概有的人天生智商就定下了,不管怎么努力,可能也跳不出限制。
得益于梁柚的语文成绩,和每天的刻苦学习,才能在二班站稳脚跟,而即使这样,成绩也始终中下游徘徊。
为什么有的人脑子就能那么好?
梁柚想起于岑年段第四的成绩,又想起被叫做“还好”的水平,叹口气。
人和人果然是有差距的。
在此之前,梁柚对于岑的印象,只停留在“成绩很好,人缘不错,长得很好看”的层面上,除此之外,在没有太多具象化的感觉。
于是在看到路口的人时,她的印象中又多了一条“对方真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她原以为只是随口一提的客气。
早晨的阳光不那么热烈,晨风清冽,他坐在车座上,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单词本,垂眸在背单词。
他停在树荫下,手肘撑在车把上,微弯着腰,曲着的后背像一把拉满的弓。
梁柚脚步停了下,对方察觉,眼皮抬起,朝她看过来,平平垂着的嘴角弯起来,冲她笑了笑:“早。”
梁柚走到他面前,表情是有些茫然的,“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