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因为生下他，她被治愈。
五年后，离婚在即，他依旧在治愈着她。
在骄傲尽毁的时候，在抑郁消沉的时候，是江白泽在支撑着她活下去。
洛栀不想在自己孩子面前哭出来，于是她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道：“泽爷，你实在是太棒了，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一定嫁给你。”
江白泽冷冰冰道：“想得倒挺美。”
洛栀：“？？？”
江白泽悠然道：“你居然想找我这么优秀的老公，你不是在做梦吗？”
洛栀：“…………”
讲真，每次感叹小家伙是神仙儿子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因为几秒之后，你就会忍不住吐槽“我儿子是个什么奇葩熊孩子”。
洛栀已经没有半点抱他的欲望了，她从宝宝身上撤开，扭了扭身体，背对着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嗯，现在是觉得江白泽小朋友很让人讨厌的时间。
但是吧，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一秒，洛栀很快想到了正事，她维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严肃认真地道：“宝宝，你爸爸他是公众人物，我跟他离婚，网上肯定是各种节奏的，宝宝，你以后会长大，会认识很多字，到时候不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去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江白泽嗓音恹恹的：“你以为我是你啊，笨蛋一个。”
洛栀真的好气啊，你说这熊孩子吧，就不能好好聊天吗，还突然来个人身攻击。
江白泽因为太困了，声音有着淡淡的鼻音：“不论网上怎么写，但是跟你生活的人是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底清楚就好，不需要一些陌生人告诉我你是怎样的。”
“放心，我没那么蠢，情愿去相信网上陌生人的节奏，而不是相信你。”
洛栀心底“神仙儿子”的弹幕又开始刷得密密麻麻。
啊啊啊啊啊我儿子三观超正人超暖啊啊啊啊！
泽爷超A！为泽爷爆灯！
刚才还背对着江白泽不加掩饰的嫌弃的洛栀，一秒转身打算来个爱的抱抱，她情动地喊道：“泽爷……”
江白泽却没声音了。
洛栀凑近，发现小家伙呼吸一片匀净。
睡着了。
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不，应该是撩着撩着就睡着了。
洛栀心底胀胀的、暖暖的，被一个五岁小家伙撩得心口发烫、浑身滚烫，但小家伙却很不厚道地睡遁了。
这时候的泽爷，浑身充满着撩完就跑的渣男气息。
漆黑夜色里，洛栀瞬也不瞬地看着江白泽的侧颜。
室内没有丝毫的光线，洛栀其实根本看不到他，但是身为母亲，自是对自己的孩子熟悉入骨，她心底浮现出那张粉雕玉琢、精美如画的面庞，明明是男子女相的漂亮脸孔，但他的神情从来都是拽拽的酷酷，于是半点不女气，反倒有种爷们气势……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担心离婚这事儿对江白泽的影响。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家伙不仅聪明还三观正。
他就成长得相当好。
她似乎不用担心他长歪。
是个能让人特别放心的小孩。
洛栀放松地笑笑，对于离婚之后的生活，更加的有信心。
手机屏幕却骤然亮了起来，静音之下，自是没有半点声响，但是亮屏就是来了消息的意思，洛栀拿过来一看，是江怀荆的微信：“宝宝睡了没？”
江怀荆见已经九点多了，便忍不住发条消息询问这边的情况。
洛栀回得很快：“已经睡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出去。”
江怀荆：“嗯。”
洛栀怕光线把宝宝照醒，也没开灯，只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江怀荆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儿童房旁边的走廊上等她，他显然已经洗漱完毕，只不过因着要跟洛栀聊一聊，并未曾换上不太正式的睡衣，而是穿着短袖和长裤，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拿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见洛栀出来了，他把礼盒递了过去，嗓音微沙地开口：“礼物。”
洛栀微讶，却也没接，只低声道：“我们下去聊。”
洛栀是打定主意跟江怀荆离婚了，但江怀荆发了那条离婚的微博之后，真正行动却各种拖延，他似乎并不急着离婚，兼之泽爷提醒过她江怀荆似乎并不想离婚。
两人估摸着谈不拢，甚至可能产生争执。
洛栀自是不敢在江白泽的门口谈，怕吵架的声响太大，把小孩儿吵醒，然后见到他父母争执的画面，那太难看了。
江怀荆也觉得走廊不是谈事的地方，便率先转身往楼下走去，洛栀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跟在身后。
很快便下到楼下，客厅的灯被全部按开，室内顷刻间亮如白昼。
窗外却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一道闪电撕破漆黑天籁，照亮一方沉重夜色，很快又消失不见，轰隆隆的雷声如期而来，震耳欲聋。
洛栀之前看了天气预报，今晚大暴雨，不曾想，就是现在。
小说和电影里，总是喜欢用环境去烘托心情和氛围，每次情节大转折似乎总是伴随着暴雨。
洛栀一直觉得天气这玩意儿从不会因人而变，大部分时候，不论怎样的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痛彻心扉翻江倒海死去活来，太阳照常升起。
今夜，这样的暴雨天，竟难得的应景，很适合谈离婚。
江怀荆见洛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把礼盒递了过去，漫不经心地道：“喏，给你买的礼物。”
洛栀回魂，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离婚礼物嘛？”
江怀荆眉峰一簇，不太喜欢这样不好好聊天的洛栀，于是，某个奔三老男人用最新学到的网络梗回击道：“你是麻将转世的吗？突然就杠一下。”
洛栀抬眸看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道：“大半个月前，我就签好了离婚协议，等着你把离婚证办下来然后搬走，但是，我发现你拖得有点久了，不论效率怎么慢，两周过去，离婚证应该下来了的。”
江怀荆陡然发现洛栀是来谈离婚的，他已经有好一阵没听到离婚这样的字眼了，骤然从洛栀口中听说，心脏灌了铅似的，沉重到不可思议，他静静看她，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洛栀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不，应该说，她跟江怀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纪念的日子。
但她还是拿了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回答道：“5月20号。”
哦，原来是520.
一个全世界都在恋爱的日子。
江怀荆摸了跟烟，咬在嘴里：“这种日子，跟我谈离婚合适吗？”
全世界都在秀恩爱，而我们在谈离婚。
洛栀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是觉得……”
她眼睫微微下垂，语调刻意放得平静，却仍是带着失落，“不想再拖下去了。”
拖得越久，伤害越深。
她早该明白，她跟江怀荆，不过是单方面的自虐。
第68章 指望 你难道还指望她能哄哄你啊！……
江怀荆当然知道洛栀有多想离婚。
虽说那条离婚微博并非他所愿, 却也试探出了她对这段婚姻的真实想法，得知要离婚，她半点不伤心, 反倒是笑眯眯的，浑不在意的, 甚至是有些开心的。
之前离婚证没下来，也是她在催。
到如今，她甚至连拖都不想拖一下了。
但凡他对这段婚姻有丁点的留恋，她也绝不会这么冷酷无情。
江怀荆其实一直在刻意地拖着, 说是在带小孩没时间也好, 说要进行财产公证需要时间也罢，不过是因为他压根不想离。
五年来没有一刻停歇地卖力奋斗只为护着她, 难得休假也只是想着用余生去修补他和洛栀和小孩儿的关系。
这次520，他甚至还悉心准备了礼物。
可是，又换来了什么。
说不挫败是假的。
江怀荆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算事业上被江嘉荟打压，却也依旧挣扎着出了头。
他顺顺利利的人生, 唯独在洛栀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当了接盘侠就算了，被卖了十个亿就算了, 被当成炮…友也算了……
可他妈的他都跪着了, 她却依旧不愿呆在他身边。
江怀荆只觉得心脏有钝刀在磨，连同着呼吸都疼到战栗。
他眼眶猩红地盯着洛栀, 下颚线条崩紧，浑身浸着凉意，神色染着冷酷和戾气。
这一次, 他不再玩笑似的玩拖字诀把这事儿带过了，他直接摊牌，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打、算、离、婚。”
洛栀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呀？”
把婚离了，桥归桥路归路不好么？
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这无望的婚姻里，看她备受折磨，就有这么爽么？！
江怀荆冷冷一笑。
不离婚的理由，如此卑贱的理由，能有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老子爱你！
可江怀荆看着这个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的女人，他连告白都是不敢的，他已经够卑躬屈膝了，他不想连那微末的自尊都丢掉，这五年，但凡她对他表现出有那么一丁点的爱意，他都可以奋不顾身地去爱，但是，没有，一丁点也没有，他想吻她她都不肯。
他要是说老子是因为爱你才心甘情愿给你接盘，她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更何况洛栀。
江怀荆左胸口的位置，闷了块巨石，堵得难受，他嗓音森冷：“洛栀，这段婚姻，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你想结束就结束的。”
洛栀长而卷曲的睫毛扇了扇，胸腔内压抑着浓浓的焦灼和无奈。
一段只剩下痛苦的婚姻，为什么还要维系下去。
但是离婚这事儿，对女人真的很不公平，只要男方不同意，真上法庭，这婚不花个一年两年根本离不下来，而且现在还有离婚冷静期。
江怀荆要是真的不同意离，那真的是一段漫长又痛苦的离婚官司，打官司本就费心费力，而且因着江怀荆公众人物的关系，肯定是时不时热搜见的。
所以，洛栀一直希望江怀荆能爽快点把婚离了，而不是法庭见。
江怀荆却接着幽幽开口：“洛栀，你不会忘了吧，你把我卖了十个亿。”
略一顿，唇角划过嘲弄，“把人卖了十个亿，还能轻轻松松地离婚，这世界上没有这么美的事情。”
洛栀呼吸一滞，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眼底划过愧疚和自责，她声音很轻：“你知道啊！”
江怀荆笑笑：“这么大手笔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洛栀眼帘微垂，尴尬、歉疚、羞愧、痛苦……种种情绪在心底激烈碰撞，洛栀的心情就像是此刻窗外的暴风雨一般动荡又昏暗，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洛栀也知道这段婚姻，是她对不住他，所以哪怕无比痛苦，她对江怀荆也没有丝毫的恨意，因为，这一切是她自找的，江怀荆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她似乎怕惊扰到什么，呼吸放得极其轻微，好半晌，平定好思绪，组织好语言，才抬起眸，望向江怀荆，道：“这段婚姻，就是个错误，我确实不该开始的。”
真说出这样的话，洛栀的心脏疼得她倒吸气，好歹也是五年，哪怕他不爱，也彼此经历过彼此的人生，可她现在居然在否定这一切，这样的否定就像是在说，这段婚姻屁都不是，这段爱情狗屁不通。
但洛栀也只能态度端正良好地继续下去：“既然是错误，就该好好纠正，我们把婚离了，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各自重新开始，走上最正确的道路就好。”
“江怀荆，我知道你在耿耿于怀，但其实你还很年轻，二十七岁，功成名就，重新开始也不难的。”
“如今的你，已经很强大了，你绝对可以去守护你想要的爱情。”
“这些年，我确实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我会弥补你的。”
“以后你会拿到我能给出你最好的补偿。”
那十个亿的债，洛栀当然偿还不起。
但是她是个科幻小说作家，手上揣着好几本书的版权，水止这个马甲倒也还好，小火而已，以前那个马甲才是真正的大爆的科幻作家。
只要他想要，她会把所有的版权打包以一块钱这种低价卖给他，不论是改编也好又或者接着转卖也罢，绝对是一大笔钱，也是她能付出的最大代价。
她会接着换马甲重新开始。
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赔偿。
洛栀自认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但江怀荆依旧不满意，他低低地笑了笑，道：“错误吗？”
洛栀呼吸蓦地停止。
她也不想这样承认，却又不得不这样承认。
只求他能好过一点。
江怀荆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他全部的信仰轰然坍塌在他面前。
他为了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坚持，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错误。
她轻飘飘一句“错误”，否定了他全部的爱和付出。
江怀荆喉咙倏然泛起淡淡铁锈的腥甜味。
一直以来，这段婚姻没有让他感受到半点温暖和温柔，他一个人勉力支撑，无比的疲惫和痛苦。
可只要一想到她，他心底就会涌起力量和信念，他总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辛苦是值得的，疲倦是值得的，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
但是此刻，他的女神亲口告诉她这是个错误。
江怀荆又开始笑，那笑声响在空旷的客厅内，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打玻璃声，灰败又苍凉。
他就像是在漆黑夜色里顺着一盏小灯前行的旅者。
现在，那盏灯灭了，他四周一片漆暗，没有光，也没有黎明。
再也没有信念坍塌更让人痛苦绝望的事情了。
江怀荆现在经历地，已经不只是离婚，更是信仰的崩塌。
洛栀心底太过压抑太过沉重，以至于她压根没注意到江怀荆此刻的不正常，等反应过来，江怀荆已经凑过头来亲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