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门,有了外祖母和母亲的规劝,她好不容易想通一二。太子身为储君,必得是要纳妾的。
只是,不论是与裴澜一条心,还是那日坤宁宫的戏台,她与周后,东宫与周后,都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旁人或可行,周家的,就是不行!
阮菱面露为难之色,声音亦是无奈:“母后所托之事,儿臣怕是做不了主。”
周皇后敛眉,凤眸漫不经心的打量她:“哦?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你有何为难之事儿?!”
阮菱凝眉,施施然站起身:“母后明鉴,臣女出身不高,只是有幸得殿下垂帘才做了太子妃。大婚之夜,殿下与儿臣秉烛夜谈时曾教诲,身为妻子,要操持内室,以夫为天。凡事有商有量,不可擅自主张。母后心知儿臣处境艰难,这周妹妹入东宫之事儿,儿臣实在做不得主。”
周皇后睨了她一眼,将牡丹话放在一旁,嗤了声:“本宫又没逼太子纳了萋萋,只是住几日罢了,你怎就做不得主?”
阮菱不卑不亢:“东宫里尽是外臣,殿下贴身侍卫,亲兵亦有不少。男人众多,周妹妹还是闺阁女儿,于理不合。若出了什么岔子,儿臣怕殿下怪罪,亦怕周府会怪罪。”
周萋萋那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她没法开口,便求助的看向皇后。
周皇后见阮菱今儿是真要跟她杠上了,声音也愈发阴冷:“萋萋跟你同住,能出什么事儿?难不成太子妃身为太子正妻,也要每日朝见外男么?”
“跟儿臣同住?”阮菱扯起唇角,缓缓道。
周皇后冷笑了一声:“不然呢?”
阮菱美眸微微眯起,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已经像极了那位孤傲的太子:“母后怕是昏聩了,儿臣与殿下新婚不过三日,自是同寝同食。长定殿内,哪有周妹妹的位置呢?”
挑眉的神色,不容置疑的语气,做足了东宫太子妃的气派。现在的阮菱,俨然褪去了初遇裴澜的那几分娇嫩,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
“姑母!”周萋萋眼眶已经红了。
这阮菱是摆明了不准备给她一个位置了!凭什么,凭什么就得她一人享受太子哥哥,自古以来,哪个太子身边没有侧妃侍妾的,凭什么到她这就这么独断专横。
“阮菱,你放肆!”周皇后玉袖一扫,盛着花瓣的白瓷盘顿时摔个细碎。
众妃惶恐,顿时齐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
阮菱也随着人群跪着,淡声道:“母后息怒。”
周皇后指着阮菱,梅纹鎏金的护甲几乎要掉了下去,厉声道:“女子善妒是大罪!你初入宫中,晨昏定省三番两次迟到,本宫都念你不懂宫中规矩忍了,可如今,你连你妹妹都这般妒忌,难不成,日后东宫就你一个女人?太子连侧妃都不娶了?”
阮菱唇边划过一抹讥讽的笑容,心中也是愈发不耐。
她凝眉道:“儿臣不敢,儿臣也并非善妒。可母后这话,儿臣却是听不懂了,母后究竟只是想让周妹妹在东宫住几日,还是要她做太子侧妃呢?”
“你敢质问本宫?”周皇后冷笑:“本宫就是让她做了侧妃,你又能如何?”
阮菱敛眸:“儿臣不能如何,东宫皆是殿下做主。”
“你知道就好!这后宫是本宫在当家,而非你阮氏!”
周皇后余威不减,沉声吩咐:“来人,将昭宁郡主送到东宫。太子妃目无尊长,不分尊卑,有辱妇德,犯了女子善妒大忌。罚跪在坤宁宫两个时辰,并抄录女则一百遍,以正宫闱!”
阮菱袖袍下的手指收紧,喉咙微动。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后,容色极清极冷。
“你瞪着本宫做什么?”周后嗤之以鼻,宛若看蝼蚁一样的目光看过去。
阮菱撩了撩眼皮,显然没把她这话放进心里,声音淡淡:“儿臣不服。”
“呵……”周后蓦地笑了,她看向一旁的跪拜的众妃,语气森然:“看来太子妃还是入宫尚浅,不用你服。在后宫,一切皆是本宫说了算。本宫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自古婆母教训儿媳便是天经地义,别以为你仗着太子宠你,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这后宫可还没跟了你姓阮呢!”
“来人!还不快把太子妃押下去!”
那些粗鲁的太监冲上来便辖住了阮菱双臂,清音冲上去扑打:“你们放开我家娘娘,放开!这是太子妃!”
周皇后顿时眼神示意。
首领太监会意后,一个大耳瓜子,重重扇在清音脸上。她瘦弱的身躯顿时摔到地上,唇边吐了血。
“清音!”阮菱失声尖叫。她拼命的想要甩开那些太监,可却动不了分毫。
阮菱抬眸恨恨的瞪着周后:“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她!”
“嗬!太子妃,你还真是有一身傲骨啊。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质问你的母后。本宫真不知,你这样的女子是怎么把太子蛊惑到手的!”
“小福子!给我打!”
首领太监得令,顿时拎过清音的衣领,大掌重重扇下去。
“啪”的一声,伴随着清音痛苦的尖叫,阮菱吓得闭紧了眼,心都揪在一起了。她不敢看想,也不看去看身后。
今日带的侍卫都被皇后宫门前的禁军扣在了门外,此刻这坤宁宫内就她与清音二人。
阮菱挺着身子慌忙跪倒皇后身前,手指攥着她的衣袍:“认罚,儿臣认罚。”
低微,卑下的求人态度,极大满足了周后的征服欲。
人在兴致上,哪听得进去劝呢?
“按着打!”周后嫌恶的拽了下衣袍。兰溪见状,急忙上去推了一把阮菱。
阮菱的注意力都在挨打的清音上,见她痛苦,心里亦是虚颤到了极点,唇边一片苍白,冷不防被兰溪狠劲一推,整个人重重朝地上摔去!
“娘娘!”
——
礼部,太子正与礼部尚书商谈过几日出宫祭祀的事宜,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纮玉顾不得行礼,快步走到太子身侧。
只耳语了几句,太子便脸色遽变。
“可是真的?”
纮玉焦急道:“千真万确,太子妃人已经昏过去了。”
纮玉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极微的,骨骼细碎的声音。再一回神,眼前的人影已消失在十步外。
顾不得乘辇,太子直接去了坤宁宫。身后,纮玉带着一众太子近卫,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去。
坤宁宫内,阮菱昏了过去后,清音不知从哪使的力气,拼命挣脱开那群太监,抱着阮菱的身子守着,谁也不让动。
周皇后见阮菱晕倒,不禁没有害怕,反而是面露喜色。
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一直以来她就想让太医给阮菱把脉,只要把她怀孕一月有余的事情抖露出来,就坐实了她跟太子成婚前便有孕。
这样的狐媚子,以身子蛊惑太子,不即刻杖杀出去已是仁慈。等她被废了太子妃的位分,自己便可顺理成章的把萋萋嫁过去做正妃。
从前那个林软不中用,给了她带麝香的珠串也没见她往阮菱身上使,且林软失了圣心,不日即将回扬州,已是不中用了,幸而她还有萋萋这个宝贝,不过即便没有萋萋也无妨,周家一族里那么多待嫁的女子,矬子里拔大个儿,也能挑出个为她所用的!
这样好的机会,还等什么。周后转头道:“萋萋,还不快带太医上来。”
周萋萋得令,忙朝内殿跑去。
过不多时,周萋萋带着许太医走出来。她指着清音怀里的阮菱:“就是她了,太子妃娘娘受惊过度,太医且给瞧瞧吧。”
许太医今年刚升任上来,年不过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地上的美人香肌玉骨,柔情绰态,就连昏迷的样子都极美。微风轻轻吹拂,露出一截细嫩,白生生的脖颈。
许太医眼眸一亮,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血。
来时周姑娘嘱咐了,不必客气。许太医放下药箱,连帕子都没垫,便欲去擒那双皓腕。
清音眼眶挂泪,唇齿血肉模糊,说不出话,“呜呜”的吼着,拿身体去挡男人的触碰。
许太医不耐,倾身过去,用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话恐吓她:“你们人都在坤宁宫了,还真以为能完璧出去?”
清音惊恐,绝望的看着他。许太医面露淫.笑,大掌刚欲探下去,却身子一梗,眼眸却陡然睁大。
在清音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缓缓倒地。
周皇后和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因为许太医的后背上,直挺挺的插着一把长剑。
刚刚还活蹦乱跳,能说话能号脉的人,就这么死了?
周萋萋吓得尖叫一声:“护,护驾!”
坤宁宫的侍卫顿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噹噹”的脚步并着兵器的声音顿时震彻坤宁宫。
“孤看今日,谁敢再动一下?!”
一道阴鸷,带着浓浓杀意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周皇后心中“咯噔”一声,瞥见那抹黑色的长靴时,脸色彻底崩塌。
第57章 气气 太子挑眉,咬了口她的指尖,唇齿……
太子快步走来, 眼神随意扫了一下院子,众妃连带着周萋萋都吓破了胆。
裴澜走到阮菱身边,瞥了眼容貌被毁的清音, 眼底赤红愈发浓重。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姑娘。
他冷声道:“孤来吧。”
清音踉跄着身子小心的将阮菱扶起,裴澜打横将阮菱抱了起来。
怀中的小姑娘乌发散了满肩, 紧紧阖着眸, 小脸没有一点血色, 苍白的厉害。
他真是看了一分,心就痛一分, 看向周后的眼也越冰冷一分。
周后退了几步,言辞闪烁:“太子, 你要做什么?太子妃受惊, 你快放下她,让太医诊治!”
太子声线阴鸷:“皇后, 你从前做那些事儿, 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你计较。可如今看来, 是孤错了。”
周皇后眯起眼,凤眸如同蛇信子般盯着他, 厉喝道:“放肆, 本宫是你的母后,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同本宫说话?!”
“母后?”太子唇边讥讽:“孤的母后是先皇后,顺懿朝云皇后。皇后这些年过的太舒坦,怕是忘了在朝云皇后身边侍奉的日子了吧?”
“你, 你!”周皇后连吸了好几口冷气,身子摇摇欲坠。
太子掀起唇角,漆黑的眸阴鸷而又冰冷:“皇后用在太子妃身上的, 来日孤会一寸寸还给你。你若是想慢慢斗,孤也奉陪。看看这楚朝到底是姓裴,还是姓周!”
说完,太子抱着阮菱朝外走去。
清音也受了伤,纮玉不落忍,走上前搀扶着她。
太子近卫护着,坤宁宫的侍卫一个个如同虚设,一动不敢动。
太子走后,众妃瞧见了这样的事儿,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在宫闱里,丑事知道的越少,对自己越好。
随着一声:“臣妾告退。”后边此起彼伏响着附和声,方才还热闹跟什么似的的坤宁宫,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个太子!反了天了!”周皇后怒不可遏,重重吼道。
周萋萋走上前哄劝着:“姑母,您别太生气了,太子哥哥他不是有意的。”
胳膊肘向外拐的话就像是一把油,一下子就浇到了周皇后的火上。周皇后竟还把她这茬忘了。
她捏着周萋萋的腕子,痛骂道:“这么喜欢他,倒去能挤进去东宫啊!看见没,那太子妃说的清清楚楚不要你,你还替他们说话,本宫素日倒是白疼你了!”
“姑母……”周萋萋脸色惨白,匆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样的。”
“去吧!”周皇后已是彻底失去了耐心,冷漠的推开了她:“别在本宫面前碍眼,自己去求太子,跟他去吧!”
中宫动怒,坤宁宫的侍卫一个个都是有眼色的,半推半搡,把周萋萋赶出了宫。
兰溪端过来一杯茶:“娘娘消消气,萋萋姑娘初入宫,她也还是个孩子,没坏心眼的。”
“本宫知道。”周后冷笑了声:“只是有些事儿,本宫不逼她,她便永远都长不大。与其本宫这样舍下脸去给她铺路,倒不如她自己去挣个好前程。兰溪,本宫这后位如何来的,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我周家的女儿,不可有孬种!”
兰溪躬身:“娘娘圣明。”
东宫,太医早早的进了长定殿,宫女们进进出出。
纮玉劝道:“殿下别急,娘娘身子素来安好,应该没事的。”
“嗯。”太子坐在交椅上,淡淡应了声。可那袖下的手分明紧紧屈成了拳头。
不多时,张太医从内殿走了出来,太子倏然起身,走上前,起伏声线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太子妃如何了?”
张太医作揖:“回禀殿下,娘娘凤体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冲撞了胎气。这便是需要内里微调,再加上——”
“挑干的说。”太子厉喝道。
张太医打个哆嗦:“微臣开上几服药给娘娘服下,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太子松了口气,这才冷声道:“还不快去。”
“是。”
张太医掀开帘子,虽是春日里,但是阮菱畏寒,长定殿门前的暖帘还没撤下去。
他这一掀开帘子,外头传来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太子下意识的看了眼躺着床上的阮菱,皱起了眉:“何事喧哗?”
小顾将军从外面风尘仆仆走来,俊脸拧在一起:“殿下,周皇后的侄女要进来伺候太子妃娘娘,说是恕罪。”
太子眼皮未抬,冷声道:“擅闯东宫,打了板子,赶出去。”
小顾将军有些犯难,适时的提醒道:“殿下,她是圣人亲封的昭宁郡主,祖父是镇国大将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