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眠望着那张好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由恶寒,随后迅速念起清心咒。
那“东西”似乎是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手,被这忽然的金光一震,面条似的缩回了镜面之中。
江未眠知道自己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多,她迅速奔向自己的床榻,猛然翻开枕头。
她一边寻找着辟邪钱币,一边呼喊着:“救命啊!”
也就是在这时,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手掌。
江未眠茫然地望着自己掌心的半枚钱币——辟邪钱币,碎了?
她迅速翻找希望能找到另外一半,企图通过将它们拼起来的方式,给自己寻找到一线生机。
奈何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找到。
此时,那镜中魅再度成形,江未眠咬咬牙,迅速冲出了房门——郁宿舟,郁宿舟在隔壁!他的煞气可以镇压这镜中魅!
江未眠在长廊奔跑,第一次觉得自己家的宅子空旷广阔到可怕。
廊道里只有她一个人仓皇的足音,她一路呼救,却没能叫醒一个人。
她推开了郁宿舟的房门。
雷电破开黑暗,照亮室内,空无一人。
郁宿舟,去哪里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灌进了她的衣袖。
她忽然冷静下来,她不应该寄希望于他,她回忆了一下,按照剧情,现在月秋崖就在前厅。
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一路呼救,一路去往前厅。
她咬咬牙,顺着走廊继续奔跑,遇见的每一扇门都被她用力推开。
奈何就连她一向机警的大丫鬟都睡得死沉,鼾声雷鸣。
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睡着,甚至在长廊上没有往日的守夜丫鬟。
她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处张望,最终咬牙,看中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辟邪长刀。
她舒口气。
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家辟邪的东西四处都是,让她不至于束手无策。
她牢牢关上了门,目光灼灼地站在了门背后。
若是那妖怪进来,她就劈了它再逃跑!
门外的风还在吹,零落的雨点凶猛地落在庭中树木枝叶间,江未眠看见了门格子上,树摇晃在风雨中狼狈的影子。
随后门“吱呀”一声,透了条缝。
江未眠顿时汗毛倒竖。
她举起了手中开过光的长刀,迅猛地劈了下去。
来人闷哼一声。
江未眠一眼都不敢多看,拿着刀准备夺门而逃。
然而她的衣带被来人拽住,她手脚冰凉,只得心惊肉跳地回转过身斩断了自己的衣带,继续向前跑。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被邪祟发现时,便听见熟悉的声音:“阿眠,你去哪里?”
她不可思议,一寸寸转过头,回眸:“郁宿舟?”
少年人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右手掌心向上摊开,血珠一滴滴一长串地从他冷白的手掌中流下来。
他的掌心,还握着她方才斩断的衣带。
此刻他身上竟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邪恶的脆弱美感。
江未眠心想,这颜值这气质,也不愧是反派了。
她想起书中江未眠死后,他拿药草回去治好了月秋崖的眼睛,向月秋崖撒谎说江未眠是被途中所遇的恶人所杀,结果被被他甩锅的恶人在月秋崖和慕寒新婚夜当场揭穿。月秋崖和他恩断义绝,自此,郁宿舟走上完全黑化的邪恶反派不归路。
他将目标放到了开拓魔道上,甚至到最后连昔日恋慕的师尊都能够做到毫不犹豫地下手。
总而言之,是个狠人。
也是全书唯一一个一心一意走事业线的人物。
“阿眠,你在想什么?”少年笑容清浅,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奇异的象牙质感,如同玉人。
“没想什么,只是被你吓了一跳。”江未眠瞥见他身后似乎有一团浓重的阴影,但是她的视线被他不动声色地一挡,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一身黑色劲装,玄铁腰封掐出半截腰线,本就生得平而宽阔的肩线在这动作下,衬托得他如同即将出鞘的刀剑。他垂眸望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阿眠,你在做什么?”
江未眠下意识道:“有妖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便温柔而不可拒绝地开口:“刀给我拿着吧,危险。”
江未眠愣了一瞬,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郁宿舟眯起眼,倘若不是他周身有着太过浓厚的邪气,他的表情可谓是天真又纯良:“怎么了?”
江未眠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梦,往后退了一步:“不行,我自己拿着心里踏实一些。”
以前的江未眠从未说过这种话。而这种话在郁宿舟听来,这就是她的怀疑与不信任。
少年面色如玉,慢吞吞道:“好吧。”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踩在地上的赤足上,随后收回目光。此时的少女满脸恓惶,如同被猫儿盯上的折翼的鸟,她露在中衣衣袖外的手腕细弱,手指似乎可以轻易被折断,而这羸弱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刀。
少年忽然笑了一声。
就这样一副身躯,这样一个绵软怯懦的性子,拿着刀看上去,真是可笑。
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附着在他背后的青色影子也往前走了一步,蠢蠢欲动。
“无妨。”他俯下身,“阿眠要拿着,就拿着吧。”
江未眠望着他的脊背:“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半张侧脸和莹润的鼻尖:“上来,地上凉。”
江未眠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又偏生在此时,又是一声轰轰烈烈的炸雷,闪电太亮,江未眠下意识闭上眼。
也正是在此刻。睁开眼,面前的少年消失了。
江未眠的脊背一寸寸僵硬下去,背后的寒意顺着脊柱攀爬而上。
她不能回头。
镜中魅,就在她身后。
第3章
江未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原著里两面三刀的家伙!
被镜中魅追上后,她动不了,也没办法呼救。
她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口腔中血腥味迅速蔓延,为她争夺来一时半刻的清醒。
她回转过身,对上那张和自己诡异的相似的脸,举起长刀,“刷”一声落刀,脸上便沾染了喷薄血珠。
那镜中魅没想到她能够挣脱,还伤了自己,暴怒地嘶吼一声,扑了上去。
江未眠被这强劲阴邪的力量一个冲撞,脑海中响起长鸣警报“滴——宿主陷入危机。”。
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而正在此时,她听见一声尖叫,她和镜中魅都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
那原本应该值守她门前的小丫鬟面色惨白,望着江未眠瑟瑟发抖。
江未眠知晓这场景一定很刺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浑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也就只有郁宿舟这个变态能够忍受了,她猜得出来,这镜中魅找到她,应该也有郁宿舟的功劳。
她咬牙切齿:“系统,喜欢上郁宿舟,又被推下悬崖的那个‘江未眠’不是我吧?”
系统默了片刻:“不是你,是原主。”
“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不会爱上他。”系统补充一句。
江未眠冷笑:“不可能……另外,你说要走剧情线,就是让我按照原著内容跟随月秋崖,最后死在断崖是吧?”
系统:“是的。”
江未眠想了想第二个任务,露出了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那遏制郁宿舟的黑化值,又是怎么个遏制法?”
“他死了,算不算遏制?”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未来又要杀她,又要堕入魔道为祸世间,还是尽早斩草除根为好。
系统:“宿主不能杀死重要人物,否则扰乱剧情线后,您将立即死去。况且他死了,以宿主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一路上再来个邪祟,就算是月秋崖在身边都救不了你。”
所以她非但不能宰了这个对自己性命虎视眈眈的未来魔头,还得在他次次暗害下护着他,甚至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江未眠咬咬牙:“行吧。”
为了性命,忍耐一时也行。
而且,她还有的是别的法子对付他。
她牵着小丫鬟的手,低喝一声:“还不快点跑?”
随后小丫鬟便看见昔日娇娇弱弱的大小姐一身匪气,剽悍地拉着她跑的比谁都快。
镜中魅是出了名的低智商妖物,也是最常见的妖物之一——这怕也是郁宿舟为何选择这东西来害她的原因了。
没有人会怀疑是谁故意做的。
白色冥离被风吹拂,女子遥望宅院的方向,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头出神。
她身侧生得出色,飘逸如谪仙的男子倒是含笑,听得比她还认真。
此时,江老爷还在感慨万千地叙旧:“秋崖啊,你看你,一去就是十年,想当年啊,你和眠眠还一个被窝睡觉呢。”
江老爷依旧在慨叹之时,那白色身影一晃,便出了堂。
“诶,秋崖?你去哪里啊?”江老爷错愕。
这故人之女如今是名震天下的捉妖师,雨夜来访,他们可是做足了礼数——是哪里惹她不悦了?
月秋崖声音冷淡:“多谢江世伯好意。”
“后院有妖,我去捉妖。”
江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女子足尖一点,飞仙似的远去。
随后那优雅英俊的男子向他颔首,也追随上去。
江老爷擦汗:“好家伙,真能飞啊。”
平复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后院?眠眠不就睡在后院?”
“糟了!”他面色一瞬惨白。
江未眠这副身体太弱了,才跑了一小会儿,她的喉头就已经弥漫着腥甜。
小丫鬟裙筒窄,不像她只穿了中衣可以跑得自由自在。
小丫鬟很快就跑不动了,她的大眼睛里都是绝望:“大小姐,您快逃吧,奴婢跑不动了,还可以替您殿后。”
“说什么胡话。”江未眠皱眉,“裙子窄那就脱了跑!”
大难当头,还注意什么形象!
她伸手去剥小丫鬟的裙子,小丫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但也没有反驳——今夜的大小姐虽然看上去特别陌生,但是很有决断力,让她忍不住信服。
而就在此时,镜中魅的青色触手握上了江未眠的脚踝。
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她战栗一下,她迅速推开小丫鬟:“快去前厅找我爹!”
小丫头被她这样疾声命令,顿时如同得到了圣旨,撒丫子就跑起来。
暗处的少年抱臂,望着那小丫鬟跑过来。
小丫鬟后脑勺一痛,眼前便黑暗下去。
郁宿舟没下狠手,下了狠手反而容易被怀疑。
少年冰冷的目光落在远处僵硬如同木头人的少女身上,低笑一声:“还挺机灵……阿眠,可惜,今夜你必须死。”
江未眠活着一日,他就永远脱离不开这手腕上的“手镯”,永远离不开江家。
他唇齿间流转一遍她的名字,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江未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流失。
她果断再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乘着夺回来的片刻意志,拿起刀。
郁宿舟唇角一弯,来不及的,还没等到她的刀落在镜中魅的身上,她的最后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然而那纤细羸弱的身影一动,狠戾的刀光一闪。江未眠疼得说不出话,但是,她已经完全夺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狠命划了自己一刀。
郁宿舟的右臂上也冒出一条可怖的伤口,他低眉望向那个镯子——这也是这个镯子的功效。主人受伤,他一并受伤。
所以他才选择了镜中魅剥夺精神意识的方法。
江未眠将长刀插在了那握住她脚踝的触手上。
也就是在这时,那镜中魅彻底被她激怒。
她体内传来轻微的爆破之声。
她的丹田,还是碎裂了。
江未眠喘息着,心想,没死就行。
而暗处的少年脸色一瞬煞白。虽然他丹田没碎,但感受到了同等的疼痛。
少年一直平淡温和的目光,总算透出浮光掠影而过的阴鸷和露骨杀意。
江未眠两眼一黑前,听见自身后的传来的一声不近人的惨叫,随后又嗅到一股浓重的焦臭。
她浑身的禁制刹那松懈下来。
地上只有飘落燃烧的符纸灰烬,还有一摊恶臭的飞灰。
她被温柔地拥进了怀抱里,那女子将冥离上漂浮的面纱揭开,清冷而忧郁的眉目中带着明显的忧虑:“眠眠?”
江未眠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江未眠恍惚间,透过她的肩头,似乎看到那鬼魅似的黑衣少年站在廊角,可再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奇怪的声音:“恭喜宿主,与女主角‘月秋崖’相遇。”
江未眠对月秋崖勉强笑了一下,便昏厥了过去。
月秋崖探到她的脉象和丹田破碎的迹象,神色凝重,给她喂了丹药,此时,江老爷也赶到了,望着宝贝女儿这模样,江老爷连忙唤仆从:“请大夫!请大夫!”
待众人走后,一双修长如玉竹子的手,拾起地上还未烧尽的符纸。一滴粘稠的血,也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黄色符纸上。
随后符纸从他指尖再度飘落。
“废物。”
叮铃一声,那人脚步一顿,自地面上捡起落下的半枚铜钱,随后随手一扔,扔进了花坛之中。
麒麟纹路的黑色衣角一转,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江未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了。
因为月秋崖和江家上下的悉心照料,她已经没有那晚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