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考虑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听到这里,水谷杏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争论的内容。
一开始,她只是想为稚名小姐讨回公道,却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影响到恶犬先生的事业。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些犹豫,当初说要把那两个导致她坠崖的男生送进监狱的做法真的正确吗。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心神不宁地离开了办公室,找到一处僻静的凉亭思考人生。
她不想因为这种事累及恶犬先生的风评,但现在冲进去说她觉得之前的惩罚已经够了,稚名小姐又该怎么办呢,压垮她的最后两根稻草依然逍遥法外,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狗改不了吃屎地去祸害其他人。
水谷杏花正一个人想得起劲,突然发觉本该上课的时间,凉亭里却多出来一个人。
又是小黄毛啊。
她神色恹恹,并不主动对相山雾起说话,他也不在意,十分自来熟地坐到了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稚名心情不好吗?”
水谷杏花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我担心你嘛。”他有些委屈道,顿了顿,又觉得还是她的事情比较重要,“好了,你快回答我嘛,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
如果不是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被他偶然看到了,他或许还不知道她跑到了这个地方黯自神伤。
水谷杏花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对方颇有些紧张的神色,无奈道:“相山同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这学校里有很多人都瞧不起我是无个性,但你却天天围着我打转,难不成就因为我是爆心地的妹妹吗?“
“欸?!”
闻言,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小稚名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我的吗?真让人难过啊,我喜欢小稚名,纯粹是因为你本身哦!”
而且——
从国中起,就开始死心塌地地喜欢你了。
那时候的他,远没有现在这样活泼开朗,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害怕交朋友,害怕受伤害,所以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蜷缩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的世界。
可惜,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他的软弱和怯懦,以致于在国二那年,当所有人都指控他偷走了班费时,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白,只能傻傻地承受着那些人的谩骂和讥讽。
钱不是他偷的,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呢。
人的恶意一旦形成,就不会轻易消散。
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肯为他作证,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仿佛从那天起,他的世界支离破碎。
然而,有一个人拯救了他。
她当时的境况并不比他好多少,却在所有人的面前为他证明清白,说他没有偷那笔钱。
可惜,依旧没有人相信。
他的苦难还在继续。
其实,有人.....哪怕只有一个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她的出现成为了他心中残缺世界的一束光。
他真的,无限感激。
可是,她为他做的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他知道的,她已经够辛苦了,却把他的那一份也揽在了肩上,为他承受了更多的、不该有的鄙夷和蔑视。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场景,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她非常不客气地在第一时间反锁了教室门,并对那些人大声宣布道:“相山雾起没有偷东西,我当时也在场,我可以为他证明,如果你们怎么也不肯信的话,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们——
我才是那个偷钱的人。”
自那天起,来找他麻烦的人少了,他的生活渐渐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可是,那个肯为他出头的女孩却更辛苦了。
他并不是这一年才认识她的,也并不是现在才注意到她一直在被人欺负、看不起。只是,即使那些人对她找茬的情景就在眼前,他也只会当作没看见,继续蜷缩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无所作为。
他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却在这一刻承受了她那么大的恩惠,他想要回报,却听见她说:“我收到的脏水海了去了,不差你这一瓢。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的欺凌,别为了我放弃现在的平静生活。
我帮你,只是无愧于心而已。”
就这样,直到国三毕业,他也没能迈出心里那一步,只是把她受过的伤记在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加倍补偿她,对她好。
当时的太过怯懦,以至于现在的他追悔莫及.....那些年错过的时光里,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如果一定要为我喜欢你找个理由,那么,这只是因为——
爆豪稚名,是我的英雄。
是我独一无二的英雄。
你拯救了我的整个世界。”
水谷杏花并不了解他过去所发生的事,因此骤然听到这些话,只觉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询问,却觉得心口一窒,那晚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传遍了她的全身。
顷刻间,她只觉得心脏像是快要被什么绞碎了,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她艰难地捂着胸口,在意识消磨殆尽的前一秒,却听到身旁的人在大声叫喊着稚名小姐的名字。
他叫的是爆豪稚名,而并非是她这个从未在这些人心里留下过痕迹的过客。
或许是在这里呆了太长时间,致使她忘记了这一件——
最理所当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美丽的鸽子飞过,停在了电线杆上~
第四十七章
醒来的时候, 又是熟悉的医务室天花板。
几乎是在她睁眼的同一瞬间, 有人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他握得很紧,像是怕躺在白色床单上的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大概是上次摔下断崖,留下的后遗症吧。”
治愈女郎从一旁的椅子上蹦了下来,想了半天, 才为这次的意外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水谷杏花眯起眼,动了动手指,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话.....但她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笨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恶犬哥哥就守在她的身侧, 说话的时候, 他的嗓音似乎比往常更哑了, 带着些微的发颤。
水谷杏花拍拍他的手, 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候, 站得离他们有三米多远的相山雾起, 也忍不住靠了过来。
“小稚名, 你吓死我了,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赶紧说出来,千万不能憋在心里哦。”
他不敢站得太近,拼命伸长脖子探过来的模样稍显滑稽的同时, 一张白皙的小脸被他憋得通红通红的,还挺可爱的。
水谷杏花忍不住失笑。
把这幅场景看在眼里的爆豪胜己,头一次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了危机感。
这什么不三不四的小流氓, 整天不想着好好训练,就知道来招惹他妹妹。
是嫌他布置的任务量太少了,还是胆子太肥,需要他给他剁剁?
简直不知羞耻。
“你还有什么事吗?”
碍于这个笨蛋妹妹还在场,他现在又被班主任的身份管制得束手束脚,不好直接把他轰出去,要不然早就拿他来试试新绝招了。
“没.....没有。”
自觉没什么过分举止的相山雾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的班主任老师拉进了黑名单,还是终身□□、永不释放那种。
“既然如此,还不快点滚回去上课!”
爆豪胜己十分不给面子地准备把这个明显对他家傻妹妹好感度超标的混小子,赶出这间医务室。
可以的话,最好能够把他打包送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偏远山区,眼不见为净。
早已领略过这位班主任可怕之处的相山雾起,在没有娶回自己心爱的姑娘前,并不打算就这样英年早逝了,故而很识相地打算暂避锋芒,但人可以走,心意一定要传达到, “小稚名,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要好好休息啊!”他绕到病床的另一边,朝她微微俯下身,表情恳切道,“还有,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以后我一定会向你证明!”
妈的,“小稚名”也是你能叫的?
爆豪胜己本持着为人师长的最后一点理智,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对方还是小孩子,水平有限,不抗他揍的。
相山雾起就这样逃过了一劫,半截身子跨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冲她眨眨眼,气得某位班主任差点原地暴走。
水谷杏花原本思绪杂乱的心境就这样松弛下来,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本就是稚名小姐的身体,她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任务.....总会有办法的。据她这些天所了解到的来看,稚名小姐似乎是个耳根子挺软的女孩子,如果说清楚任务对她的重要性,她也未必不肯留给她一点做任务的时间。
想清楚后,水谷杏花只觉得心里通畅了不少,还生出些许从容来。然而,人一旦放松下来,总会下意识地忽略掉身边的危机四伏,这话拿来形容她正好。
正想着机会难得,准备趁现在再多睡一会儿的水谷杏花没有料想到的是,相山雾起一走,她就成了这里唯一的活靶子。刚想扯扯被子,仰头睡下的时候,她这副小身板就猝不及防地被坐在旁边小板凳上的男人一把揪了起来。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的脸色并不好,眯起眼审视她的目光像只喷火龙,又带点小孩子被自己父母放鸽子去不了游乐园、只能独守空房的幽怨和不满,“比如.....他对你说了什么掏心窝子的话,我倒是很想听听看。”
不妙啊,这是要被查水表的节奏。
但是她从头到脚都很清白,根本没有什么好心虚的,至于相山雾起说的那些话.....她选择遗忘。
“没什么,只是劝我不要学习过猛,要注意劳逸结合而已。”这话水谷杏花说得一本正经,为了增加可信度,还不忘添油加醋道,“你看我这次晕倒,估计就是学习太用功,熬夜造成的。”
这个笨蛋的前一句话,爆豪胜己就算是脑袋和屁股互换也不会信她一个字,但是她这次突然昏倒.....他确实很担心,担心到什么事也做不好,只有守在这里等着她醒来,才能让他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讨债鬼。”他轻点了一下这个笨蛋的额头,又想起他休假回来那晚,她深更半夜还在挑灯夜读的场景,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捶上了一拳,一时间不知道这气该冲谁发才好,“以后要是功课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我,不要再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了,晚上早点睡,我会不定时来你宿舍检查的。”
本想着随便糊弄过去的水谷杏花,却不曾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倘若按照恶犬先生在家里时的作息时间规范她寝室的熄灯时间,那她作为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三少女,还怎么配拥有夜生活?
算了,大不了等他巡查完了,再从被窝里爬起来。
可惜的是,只有等到亲身体会过了,水谷杏花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傻得天真,不,严格来说,并不是她太愚蠢,只是爆豪胜己这个男人的战斗力太强,加上从不按常理出牌,致使她真的被他管教到只能每天老老实实八点半睡觉,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所幸,那天痛到晕倒的情形倒是没有再发生,但她知道,爆豪稚名的的确确从这具身体中苏醒了。虽然她们俩现在还无法直接在心里交流,但她确实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了蛛丝马迹。
起初是笔记本上的一个墨水点,后来是杂乱的线条,最后,是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关系的,请不要让我哥哥觉得为难
水谷杏花猜测,她大概指的是那天她在办公室听壁角得知的事.....稚名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啊,为了所爱的人,总是不断地妥协自己。
水谷杏花当天就找到了恶犬先生,请求他撤销了对那两个社会渣滓的诉讼,倒不是她心肠好,以德报怨,只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都这样说了,她没有立场再去对这件事说三道四。
意料之中地,恶犬先生根本不同意,但耐不住她直言就算法庭会审了,她也不会出庭作证的,这件事便只好作罢。
当然,作罢之前,她还被赏了一个头槌。
可恶,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
时间一晃眼飞逝,很快又到了周末。
因为礼拜六要开始职场体验的关系,她在line上向雀斑先生告知了原因,收到了他手头上正好有一个紧急任务要处理的讯息,他们的会面便理所当然地被推迟了。
此时此刻,水谷杏花也不知道是否该去见这位no.1英雄,稚名小姐并没有对这件事表过态,而她对于成为英雄这种事,根本无从下手。
好在她还有思考的余地,不用马上给出答复,至于现在——
就专心职场体验的事吧。
那张职场体验表上,她一共勾选了两个地方,本以为市立医院会比英雄事务所之类的好进一些,没想到最后将她拒之门外的却是它。
嘛,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势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进的焦冻事务所,竟然在茫茫人海中双向选择了她。老实说,水谷杏花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本来她这种无个性应该是连市立医院这样的无工资、免费劳役的体验点都会拒绝的一类人,现在却获得了去大事务所实习体验的机会。
水谷杏花想来想去,发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恶犬哥哥提前为她打好了招呼,但一想到他老人家在得知她决定要去焦冻事务所时瞬间黑了的脸色,这个可能性很明显地,微弱得可怜。那么,应该就是她的临时班主任,那位波斯猫老师顾念短暂的师生情谊,勉强把她放了进来吗。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她已经乘着新干线,站在了这家事务所的门前,断没有后退的道理。
就这样,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了进去。眼前的装修很精简,但是大厅里乌压压的人群却壮观得让她有些吃不消,耳朵里全是“排队!请大家不要着急!”的指示声,然而,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水谷杏花艰难地在人群间反复穿梭,费了不少劲儿,终于抵达了前台小姐姐所在的位置。为了不被人潮挤出去,她很没有形象地扒住了她的腰身,就差把自己整个挂上去。对方惊呼了一声,显然被她的路数吓到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语速飞快道,“我叫爆豪稚名,是新来的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