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允伏在了她的身上,闷闷地“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嘴唇,眼眸却有些亮,不肯停。俞鹿哭丧着脸,最后实在太困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直接睡着了。
折腾到了天蒙蒙亮,药性才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冷汗与热汗交替,浮于二人肌肤上,黏在了一起。俞鹿早已经蜷成了一团,疲惫地睡着了。
与她相反,嵇允几乎没有合眼,还靠在她身上,微微地喘着气。
皮肉的欢愉,犹如烟花炸裂,真叫人欲仙|欲死。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此刻,望着眼前这一个在睡梦里还蹙着眉,仿佛有些委屈的少女,嵇允的心底,就会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满腔的柔情,和一丝丝的愧疚。
或许还有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青涩的羞赧。
前路还不知该如何走。无疑,经过昨天晚上这个意外,与她肌肤相亲后,他的很多计划和想法,都被打乱了。
但是,他竟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
反而,想到她醒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嵇允的心跳和呼吸,都在渐渐加快。
俞鹿醒来的时候,火堆还燃着,外面已经是中午了。
嵇允不在,应该是临时走开了。
昨晚的回忆,在一刹那全都浮现了上来。
俞鹿:“……”
她回味了片刻,接着就思考起了应该怎么收场。
事情已经发生了,按照常理,发生了这种事,接下来她应该要和嵇允在一起了。
只是,俞鹿冷静想了想,嵇允并不是一个适合她的夫君。
她不否认,在国子寺的时候,她是喜欢嵇允的,不然也不会天天逗他缠他了。
但是,那种没有顾虑的情谊,仅限于重生前的他。有了前世的记忆后的嵇允,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了。
他对俞家的恨、和日后他要推翻周朝的行动,都是埋在未来的陷阱。
如今她攻略他、哄他、讨好他,主要是为了在日后换一个活下来的可能。
让嵇允看在她给他的霸业提供了不少帮助的情面下,对她和她的父母,网开一面,让他们一家离开舒城。
要是有命活下来,后半辈子,她肯定会不会想再踏入舒城这个噩梦之地了。也没想过和嵇允会有什么未来。
毕竟,比起留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身边,找一个自己能拿捏住的夫君,或者干脆不找了,似乎才是长久之计。
再说了,嵇允的心里,那么讨厌俞家,估计经过了昨晚,估计也是别扭又后悔。
怪不得他亲她时好像要吃了她,手还在她身上、腿上、腰上拧出了那么多的红痕,哼,就是在发泄不满吧。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柔的声音:“你醒了?”
嵇允就立在她的身后,披散着那微带绀青色泽的长发,双目清炯而柔和。
俞鹿立刻撑坐起来,身后,有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背。嵇允抿了抿唇,看到她折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指印,有些紧张和羞涩,轻声问:“你饿不饿?早饭快做好了。”
俞鹿:“……?”
他的表情倒是温柔。不过那只扶着她背的手,动作有点不自然。
果然是难为他了。
俞鹿挪开目光,就和他解释了一下昨晚的前因后果,说自己不小心弄撒了药材。
嵇允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并不意外的样子:“我知道,我今天去溪边看过了。”
“那就好。”俞鹿摸了摸头:“那昨天晚上的事,我们都忘了吧。那就纯粹是一个乌龙,你千万不要见怪,也不要在意啊。”
嵇允却在刹那间凝固住了。
刚才,那种缭绕在心头的紧张,和难以言喻的期待,都仿佛被冲刷了个干净。
他看向她的神色,渐渐僵硬了起来。
俞鹿疑道:“你怎么这样看我?”
是她的提议还不够体贴吗?
嵇允的目光晦暗,望着她,轻声开口:“郡主,你当真能忘了吗?”
忘了自己昨晚是如何吻过他的眼皮,忘了自己迷迷糊糊时对他说过的“好喜欢你”……才一个晚上,这些真的可以忘记吗?
“那是自然,因为……”
忽然,在这时,他们都同时听见了,从山洞外,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搜山的动静。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很耳熟的声音,在呼喊着俞鹿的名字,或是在喊着“郡主”。
俞鹿的身子软绵绵的,听见了这动静,初时还疑惑,是不是自己太想回去了,所以听错了。
结果那阵声音越来越近了,依稀还听到了香桃等人的声音,俞鹿惊喜地站了起来,就毫不犹豫地挣脱了嵇允的手,往洞外跑去了。
第54章 第三个黑化男主12
甫一离开山洞, 灿烂的朝辉就当头洒下。
俞鹿在灼热的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却辨别不出那几道由远及近的呼唤声,究竟来自于哪个方向。她干脆爬到了山洞外的一块高高的山石上, 高声地回应:“我在这里!这边!”
没过多久,搜山的人似乎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前方的灌木丛, 悉索悉索地动了几下,一个浓眉虎目、偏黑肤色、穿着御林军铠甲的少年,用剑劈开了挡路的杂草乱枝,快步走了出来。
一与站在石头上的俞鹿四目相对, 少年就是一呆, 颤声唤道:“郡主!”
此人正是穆函。
……
时间回到事发的时候。佛安寺被“山贼”洗劫,再遭大火烧毁。大部分的僧人,都死于非命, 只能在废墟里找到他们破碎的焦尸。
在寺里养病的俞鹿,也是下落不明。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
香桃由于被倒塌的树木拦在了山下, 因此逃过了一个死劫。
在事发后的那个清晨, 消息才接踵传回了靖王妃与靖王的耳中。
永熙帝行事诡秘, 这次对萧家下手,连自家兄弟也瞒着。靖王并不知道间接害得自己女儿失踪的凶手,其实就是永熙帝安排的。
夫妻二人都急坏了,进宫面圣求援。永熙帝表现得非常震惊, 愤怒地拍着桌子, 称逮到了贼人, 一定要严惩他们。同时, 他还派出了手下的御林军, 加入了靖王的人里, 一起搜山救人。
御林军的头领选人时,在午门外当值的穆函,才得知自己梦魂萦绕的那名贵族少女生死未卜,恍如五雷轰顶,立刻跟长官自告奋勇,表示要参与搜山。
他们将佛安寺所在的那座山搜了个遍,几乎连每一块石头的底部都翻找过了,多日一无所获,就沿着江流往下搜寻。
众人其实都知道,俞鹿一个身娇体软的弱女子,在野外失踪了那么多天。时间越长,活着的希望就越渺茫。兴许她早就被野兽啃得干干净净了。
穆函的心情,也沉重和沮丧极了。
结果,今天,搜索到这附近,他忽然隐约听见了她的声音。一开始还疑心是自己太思念俞鹿,听错了。直到见到她真人的这一刻,穆函的整个人,才突然活了过来,用狂喜来形容都不为过。
穆函归剑入鞘,抹了一把脸,快步地跑到了俞鹿身前,同时,打量着她。
俞鹿身上的衣裳很宽大,像是男子的,脚上也踩着一双不合适的男靴。
风餐露宿了多天,她一张面容却微微地泛着粉意,眼睛跟水洗了一样,湿漉漉的,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娇憨的气息。
除了看着狼狈了点 ,没有看到什么外伤,是比穆函的想象要好得多的状况了。
穆函松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酸涩:“郡主,太好了……看到您没事,卑职就安心了。”
穆函两世都帮过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人。俞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点了点头,往他的身后张望:“你是我父王派来搜山的吗?其他人呢?我好像听见了我的侍女的声音。”
“他们就在不远处。”说着,穆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号烟花,往天空放去。俞鹿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脚下有些不稳,下意识就扶了一下穆函的肩:“呀。”
“郡主小心。”穆函托着她的手,脸颊微红。忽然,他愣了愣,看见了俞鹿背后的山洞中,走出了一个人。
正是嵇家的那位芝兰玉树般的公子,嵇允。
原来郡主和他是一起失踪的么?那她身上的袍子,看来就是嵇允的了。
……
嵇允的步伐慢慢停了,一语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
他还记得这一个侍卫。
上次,就是他帮忙将草药拿进去嵇家的。
那时候,他与俞鹿,还没有肉|体上的纠葛。哪怕看破了这个侍卫,对俞鹿怀着超出主仆的心思,嵇允也没有兴趣去插手,更懒得去点破。
他看中的,是俞鹿的权势。
她和谁眉来眼去,或是谁爱慕她,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在这一刻,嵇允眯了眯眼,忽然觉得,穆函看俞鹿时,那种专注热切的目光,让自己很不舒服。
仿佛是一个外人在窥伺自己的囊中之物,令他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其实,以彼此目前的身份,是无需互相见礼的。不过,穆函回过神来,还是恭敬地喊了一声“嵇公子”。
搜山的御林军和靖王府的人,很快就被信号烟花吸引过来了。
王府的人冲在前头,跑得最快的就是香桃和小蝶两个侍女。她们扑了上来,喜极而泣:“郡主!”
等她们细说完,俞鹿才知道为何她们会那么激动。
原来,自从她失踪后,靖王妃因为忧虑过重,已经病倒了。因为不放心,她拖着病躯,跟着搜山的人一起来了。
刚刚在山下,有附近的村民来报,说近几日在水里捞到一具无名女尸,年龄体貌都和俞鹿对得上。靖王妃受不住刺激,当场就晕厥了。
靖王既要照看爱妻,又要去认尸,分身乏术,所以没有跟着搜山的队伍上来。就由最熟悉俞鹿体貌的香桃和小蝶代替上山。两名侍女都已经掉起了眼泪,很是悲观。突然发现俞鹿还活着,岂能不狂喜。
“我娘晕了?”俞鹿听了以后,急道:“那你们快带我去见她。”
说着,她就想走下石头。哪知道,双腿却软了软,大腿间摩擦了一下,她一顿,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昨天夜里,虽说她和嵇允没有实质性地做到最后一步,但类似的动作是有过的。最后昏昏欲睡时,隐约记得对方借她的腿儿来纾解过。
睡醒后,腿间的皮肤也有些不舒服,肌肉很酸。
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去马场骑马,玩得太久,下马后,也有过这种合不拢腿、走路不舒服的感觉。
为了避开这种不适感,她刚才出来时,都在下意识地避免两条腿互相摩擦到。
只是,这话又怎么能当众说出口?
人群中,嵇允一直留神看着她,瞧见她表情不对,微微地一怔,目光下落,停了停。回忆起了某件心照不宣的事,他的身子有些燥热,心脏就猛跳了起来。
这时,小蝶偏偏问了一句:“郡主,您怎么了?是腿不舒服吗?”
俞鹿结巴了一下,顺驴下坡:“我……对啊,之前摔进江里的时候,把脚踝扭到了。”
“郡主,你落到的这一带,下山的路特别难走,因此我们也没有带着轿子上来。”香桃说:“你既然伤了腿,就不要再走动了,让人背你下山吧。”
俞鹿点头:“好啊。”
话音刚落,就有两只手,同时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只手苍白,修长而有力。
另一只手,则结满了茧,一看便是饱经风霜的侍卫之手。
嵇允与穆函,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
嵇允的眉头,不知不觉地皱了皱。
穆函则是有几分自惭形秽,正要呐呐地收回手。不料,俞鹿却微微笑了笑,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他的手上:“穆函,你来背我吧。”
她的想法很简单——嵇允的风寒,也不知道好没好。而且,他也是跟着她吃果子睡野外,受苦了几天的人。
放着一个吃饱了、精力旺盛的穆函不用,反而来压迫同病相怜的嵇允,让他背自己,不就太欺负人了么?
被她选择了,穆函先是一呆,随机,就露出了一丝惊喜又羞赧的神色,低头:“卑职遵命!”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地将俞鹿背了起来。
走得又稳又慢,额角沁出了汗水,仿佛背着的是什么宝物。
嵇允垂眼,伸出的右手被她冷落了,无人问津。
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才收了回来。
昨晚面对他时的娇态还历历在目,今天醒来,一穿好衣服,就变了脸。先是要他忘记昨天晚上的事,刚才还直接忽视了他。
巨大的落差感,滋长出了一种阴暗的、陌生的妒意和不甘,在啃噬着他的心。
香桃已经跟在穆函身后了。
小蝶低头整了整衣裙,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一抬头,瞥见了嵇允的表情,她就吓了一跳。
嵇允一直看着前方相依的二人,面上笼罩了一层阴郁之色。眉峻目深,美极也冷极。
小蝶没什么眼力见,直觉倒是挺准,有点儿害怕地问了一句:“嵇公子,你没事吧?”
嵇允缓缓抬眸:“无事。走吧。”
说着,就大步向前,越过了小蝶,跟上去了。
……
当俞鹿安全回到靖王夫妻的眼前时,靖王妃激动地抱着她,掉了眼泪。
总算告别了这么多天来,流落荒野还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被冒出来的御林军杀掉的日子,俞鹿上了马车,回到了软红十丈、繁华安逸的舒城。
在路上,靖王夫妻在马车里,细问了她那晚上的情况。
若是照实说,很可能会暴露出嵇允的嫌疑。所以,俞鹿早就和嵇允想好了对答的话了,就说:“那日有歹人冲进了寺里,大开杀戒,其中有一个人,还闯进了我的房间里,对我刀剑相向。多亏了嵇允发现不对,跑来救了我。我们逃跑时,被那些贼人追着,掉进了江里,侥幸没死……”
靖王妃握住她的手,怜惜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鹿鹿,你真的让娘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