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油腻腻的。
这样想着,被迫仰着头的中原雪枝笑了。
我不想死,我要为了自己而好好活下去…但是当死到临头的时候,至少不能恐惧。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想立刻就杀了我。”
在少女的笑容面前,男人反而冷静了下来。被狐狸戏耍而积攒下来的怒火开始冷却,理智回到了他的脑袋里。
“没错,不是现在。”
说着,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夺走了少女呼吸的权利。窒息感涌上头脑,让挣扎的少女陷入了昏迷。
“把她带到废船厂去,我要好好地把她死亡前的样子录下来,留给中原中也做纪念。”
*
而另一边,正站在武装侦探社窗前的江户川乱步动了。他回过身,用那双翠色的眼瞳注视着办公桌后的社员们。
“超过预定时间了…谷崎小姐,立刻给帽子先生打电话,让他直接改路去废船场。”
“是!”谷崎直美的手微微发抖,她用力地喘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春野小姐,你告诉国木田,让他和太宰、与谢野小姐也改道。动作快一些,只有十五分钟的富余。”
“真是的,port mafia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连清理残党都做不好么!?还有太宰,他最近往横滨里引的偷渡犯、别国小组织也太多了吧!”
明明太宰治只是为了报复而对port mafia添乱,而port mafia也只是在正常地维持着他们的日常,但最后却变成了这种局面。
江户川乱步坐在窗沿上,低声地说道:“虽然也好奇过,但是乱步大人真的不太愿意面对这种情景啊。”
这个世界对津岛雪枝还真够无情的,无数小小的巧合堆在一起,最终变成能夺命的利刃。
躲过一场死亡,而下一场已经在后面等着了。
福泽谕吉看向他:“为何这么说,乱步。”
“津岛家有问题,不对,应该是说津岛家的现任主母有问题。”
“祖祖辈辈经营着青森最大的稻荷神社,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外嫁的习惯,但是在十几年前却突然嫁进津岛家。”
“爱情?不,不是为了那种东西。她想要的不是地位,也不是钱财,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在津岛雪枝出生之前,她就已经提前知晓了自己会和津岛源右卫门孕育生出怎么样的孩子,并且为了这个嫁入津岛家。”
银狼阁下的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
“但是在这样重要的‘孩子’出生之后,她就开始了对津岛雪枝的放养。任她挣扎,任她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津岛稻香,津岛雪枝的生母,是个纯粹的狂信徒。”
她期待着津岛雪枝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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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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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恶意×
亲妈的恶意?
笑嘻嘻摊平,踹我吧,我躺好了!
日常努力双更,我变了,变了太多,是什么还改变了我!
第046章
“唔…”
冰凉的海水被兜头泼在少女的身上, 让昏睡中的雪枝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艰难地睁开双眼。被手铐吊起的双臂向上抬起,她的后背靠在粗粝的砖墙上, 脚尖几乎碰不到地面。
鼻子里进水了。
中原雪枝无力地垂着头,望着地面, 好笑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自嘲的力气。
还好, 小腿大概已经疼到麻木了,像这样被泼了海水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醒了啊,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型的录影机, 他捏着雪枝的下巴, 强迫她抬起头。“来,给我笑一个。”
灰发少女笑了,她的眉眼弯弯, 眼底都是对他的嘲弄。
“啐。”
一口含着海水的口水被雪枝啐在他的鞋面上,让男人愤怒地甩开手。雪枝被他推得身体一歪,手铐发出了细碎的金属声。
在男人让开后, 中原雪枝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三村女士。
她还是那副模样,顶着那张老好人一样的圆脸。不过此时的三村女士正病态地瞪着双眼, 她的嘴角满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你…痛苦么?”三村女士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很痛苦对吧?”
男人拿着录影机,满脸兴致地在边上录着影像。他看起来恨不得中原雪枝立刻开始大声哭喊, 无力地唾骂着自己的命运,怨恨诅咒着为她带来这一切的那个人。
“不, 我不痛苦哦。”雪枝眯着眼睛说, “别看我长着这幅娇气包的模样,其实我还蛮能忍受痛感的。”
不过能忍是一回事,她讨不讨厌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痛呼只会换来加虐者的兴奋, 还有更残忍的对待。她不傻,不太想遂了他的愿。
三村女士因为她平淡的反应而浑身颤抖,她的脸诡异地涨红着,看起来居然比被吊在那里的雪枝还难受。
“你怎么可以不痛苦?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群加害者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而我的丈夫就要死?”三村女士快步上前,用力地拽着雪枝的头发。
“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啊…拽头发还挺疼的。
等下,我为什么有一种最近被人拽了好几次头发的憋屈感?
中原雪枝不以为意地任由三村女士撕扯着自己,后者的情绪很激动,那张圆脸因为恨意而扭曲着。
——激动到不合常理。
“三村先生之所以背叛port mafia,也有你在背后蹿腾的因素在吧。”
“什…么?”三村女士的动作顿住了。
果然。
再稍微刺激她一下吧。
“不觉得很可悲么?你附和着丈夫,鼓励支持他做下错事,但等到真的东窗事发那一天,你居然只敢憎恶我,而不是port mafia。”
低声细语的灰发少女脸上挂着安静的笑容,目光笃定地注视着三村女士的双眼。从三村的角度看过去,少女脸上那对被阴影遮盖的蜜金色眼睛像两个黑色的隧道,让她的手脚冰凉。
“你说我,可悲?”
“嗯,因为归根究底这不是你的错吧?最先动了心思的是你的丈夫,最终打定主意的也是他,你又做错了什么?”
三村女士的手渐渐松开,她的嘴唇颤抖着,惊惶地看着被吊在那里的少女。
看来赌对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因为你只是爱着他啊。”
在一片寂静里,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人发出一连串的咋舌声。
“虽然知道你很会抓说话的时机,但真没想到,你还挺擅长蛊惑人的。”男人笑嘻嘻地说道,“你的男人知道你这一面么?哈哈,这可太有意思了。来来来,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的想法?”
“我觉得你要说…猜亡命之徒的想法没有意义,对吧!”
一掌挥开整个傻住的三村女士,男人用枪口抵住雪枝的胸口,这让她的眼瞳一缩。男人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他恶劣地笑着,把录像机凑得更近了一些。
“以你的年龄来说,你确实不错。可惜啊,我混这行的年头比你的岁数还要多,想骗过我可还差点火候。想拖延时间?别做梦了…没人会来救你的。”
他神经质地抖了抖肩膀。
“中原中也真可怕啊,那副无人能敌的样子…哈哈,比起人类他更像个怪兽。”
“嘻嘻嘻,他砸死兄长的姿态真轻松啊,谁能想到呢,我现在也可以轻松地杀了你。”
“真是万事万物都在助我,你看到了么?”
在他发着疯的时间里,废船厂外传来了爆破声。枪声和炸、弹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啊…居然真的来人了。”男人终于笑够了,“我也玩够了,杀了吧。喂,你有什么遗言么,女人。”
“没有。”
中原雪枝皱着眉头,露出了自己这辈子能做到的最嫌弃嘲讽的表情,“想开枪就开啊,再有下辈子麻烦不要用这种油腻直男的语气称呼别人了,下三滥。”
随着轰鸣声越来越近,雪枝的心跳也渐渐加快,男人换子弹的动作好像越来越慢。
“老大,拦不住了!”浑身狼狈的黑衣人跑了进来,他的一只手臂向人体不允许的方向扭曲着,痛得他涕泪横流。
又是一声巨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黑衣人压在下头。他连一声尖叫都没能发出来,就被这块裹着黑红色异能力的石块夺走了性命。
剩下几个跟着他一块逃过来,又有幸逃过一劫的人连忙逃到老大身边。
“好凶啊…中也。”
“中原中也!”
在雪枝模糊的视线中,中原中也正用极快的速度向自己冲来。在他背后坠着三人一狐,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凝重。
这一路上,赶来救人的他们几乎是经历完了过去一整年的意外事故。交通紊乱、车祸、临时修路…大量的意外阻止着他们。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么?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一个,和哥哥那么相像的人呢?
枪响了。
“雪枝!”中原中也发出了惊慌的喊声。
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下,子弹需要多少时间会击中她的胸膛呢?
大概连一秒都不需要。
第一枚子弹穿透了她的皮肉,把她的心脏击碎,第二枚子弹却违反了科学常识,停在了她胸前两厘米处。在男人震撼的目光下,这枚子弹猛地向后倒飞,命中了他的肩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雪枝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呻吟声,来势汹汹的热度从她的身体内部喷涌而出。她的双手哆嗦着,崩断了手铐,从中挣脱了出来。
“唔…唔啊啊啊啊!”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三秒钟之内。
作为荒霸吐的抑制装置,在雪枝身上发生异变的那一刻,中原中也的脑子便接近沸腾。
这已经不是【人间失格】能阻止的程度了,那些扭曲到仿佛化作实质的能量带着高温,灼烤着地面。
中原中也有一种预感,再这样下去,镭钵街的情形恐怕会在这里再现。
雪枝痛苦捂住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喘息着。她跪在地上,像一颗煮熟了的虾子般深深地弓起脊背。
黑红色的纹样从她微凸的脊柱浮现出来,发出濒临破碎的声音。少女的双臂也爬上了黑红的痕迹,在不断攀升的热度中,雪枝抬起了头。
“怪物,你也是怪物!”男人恐惧地大喊着。
“…荒霸吐。”
少女轻声回应着自己正愤怒咆哮的荒神。
“不是荒霸吐,是中原中也。”
赭发男人终于踉跄着来到她的面前,他紧紧捏住对方的手,纠正着搞错名字的雪枝。
两人的脸上刻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红色纹样,那是【污浊】。
“突然就不觉得害怕了…我不会死,也不回去天上的。”
即使意识在渐渐模糊,雪枝依旧露出了笑容。她看向中原中也,然后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赭发男人动作轻柔地回应着这个拥抱。
“我有预感,我们大概会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了,但我一定会回来的。”
【污浊】在消退,但是那狂暴的能量依旧在翻腾。它们变成无形的锁链,将少女身体内的“人”和“非人”的两部分连接在一起,阻止了她的归去。
在这混乱的场面下,只有酒红色的大狐狸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飞快地奔跑着,奔向正一寸寸化作金屑的少女
在奔跑的过程中,狐狸身上发出了玻璃破碎的声响。金色的碎片从他身上剥落,狐爪变成脚掌与双手,身体拉长直立,狐狸脸也变回了人样。
红棕色短发的男人下巴上生着胡茬,明明是个还算年轻的长相,但是因为这点小胡子,他看起来简直是个成熟的三十岁男性。他身上穿着土色的和服,衣袖在狂风和烈火里纷飞燃烧。
在他跑过穿着沙色风衣的男性身侧时,在风中几乎站不稳的太宰治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十八岁的那一年,他朝着奔向死亡的织田作之助伸出手,但是没能挽回自己的挚友。
二十一岁的当下,他同样也没能抓住他的衣袖。
“雪枝!”
作为神使而活的男人大声喊着少女此世的名字,拼尽全力地向她伸出手。
【你此刻看到的不过是我留下的一段思想罢了,真正的并我不在这里。】
【我命人带走你的灵魂,让你作为我的眷属重生。你可以因此而憎恨我,但是还请你听我说完这些话。】
在男人不断复苏的记忆中,那端坐在神台上的女性安静地微笑着。云雾笼罩着她的衣袖,她发尾泛金的雪白长发逶迤在地,而如同成熟稻谷般的蜜金色眼瞳里满是笑意。
几只稚嫩的幼狐在她身侧低声鸣叫,叽叽喳喳地玩闹着。但除了这几只不知世事的小狐狸外,这个偌大的宫殿里简直静得可怕。
【我曾做过一场梦,在那梦中,另一个我随某人读过你命中注定的结局。我知晓你心中的痛苦,但即便如此,我也有一个请求。】
【请活下去,请一定要活下去。】
【至少,请不要让那个人的书中写满无法挽回的悲剧。】
“稻荷命!!”
——神使与神明在光中一同消失了。
…
几乎暗不见光的房间里,身披黑衣的男性缓缓合上手中的书籍。在书页合拢的那一瞬,它们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线条优美的下颚,和男人肩头血一般的红色围巾。
“的确是个好故事,但也不过如此。一种悲剧变为另一种,结果没有改变。”
他对面的椅子上空无一人,但男人依旧注视着那,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那把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