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榕抬手就敲她的脑门,“跟你说正经的,别闹。”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啊,不过这事你不要对外说,我跟太子暂时不会大婚,名字已经记到玉牒上了。”林青槐得意扬眉,“我对外的身份,是吏部侍郎。”
及笄礼还是要办,好让外界以为她依旧是未婚的身份。
林青榕懵了一会,半晌,弱弱求证,“你说的是真事?”
太子是被她给打怕了吧?
未来的一国之君,竟然敢答应她这么荒唐无礼的要求?
“你的眼神怎么跟爹娘一样啊?我真没打太子也没逼他。”林青槐略无语,“你妹妹我魅力无边,他甘当裙下之臣不行吗。”
她平日里也没怎么作恶啊,为何爹娘和哥哥都一副,她欺负了司徒聿的表情?
那是未来天子,是会让人随便欺负的主吗!
“行!如此也好,他若是往后宫塞妃子,你俩和离了也没人知道,挺好。”林青榕语气诚挚,“不准教柔柔这些。”
他的夫人可是把妹妹当神一样看,知道这事恐怕也要学。
这样绝对不行,他可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光娶她过门的。
“你要是敢纳妾,纳一个我杀一个。”林青槐倏然沉下脸,“星字护卫二百人,如今可都是我的人了。”
林青榕:“……”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了!
……
林青槐歇了三日参加了好几场酒局,又自己做东宴请贺砚声他们几个和过去的同窗,这才正式到吏部就任。
上一世,她曾在吏部观政半年。
如今初到吏部任侍郎,如何处理公务无师自通,惊得吏部尚书亲自设宴款待,请她日后多多照顾。
林青槐哭笑不得,好一番安抚才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跟他抢功,安心当好尚书一职。
任职礼部侍郎第二日,医学院那边也来了消息,在自己找了刘院使的第二日,他亲自去医学院取参加考试的学生名册。
林青槐没去都察院撤案,公私不分的人管太医院,她可不放心。
太医院下还有御医署,如此心胸狭窄的人,如何保证司徒聿的健康和安危。
次日是二月初七。
建宁帝下旨,确定春闱主考官和同考官的人选。
林青槐下朝后回吏部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提前离开衙门去青云书院。
纪问柳和书院的二十多个学生秋闱上榜,正好赶得及参加春闱,自己考过一次可以给她们传授一些经验。
从马车上下去,青云书院和前几日一样,门外围满了赶考的考生。
门前的两座石狮子被摸得像是上了一层油,又亮又滑。
林青槐站在人群外看了会热闹,没惊动任何考生,带着谷雨悄悄进入书院。
学生们今日都不上课,在为明日进贡院做准备。
杜梦兰和程楚楚这次也能参加春闱,其余夫人在秋闱中落榜,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才恢复过来。
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她们以为科举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前面的考试相对来说没那么难,秋闱是浪里淘沙,一百个人当中有一个能上榜就已经很不错。
林青槐直接去杜梦兰她们住的院子,到了院门外,纪问柳的声音清晰传出来,“明日进贡院,九日后才能出来,千万不要因为与男子一起考试而紧张。”
“我不紧张,就想知道进去后,是不是跟男子混在一起考试。”程楚楚好奇询问
她知道春闱要考九日,进去后得考完了才能出来。
“贡院不分男女,进去后拿到的号牌分布在各处,并不会让所有的女学生都在一处地方。”纪问柳神色凝重,“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因而大家最好放下羞耻,把身体搞坏而落榜,得不偿失。”
“懂得了。”程楚楚重重点头。
林青槐扬了扬眉,抬脚入内,“纪老师说的没错,贡院并未给女子开辟专用的考棚,进去后抽到的号牌是跟男子混在一处的。”
“林姐姐!”杜梦兰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顾不上其他人,小鸟一般朝她飞奔过去,“你怎么会来。”
林青槐垂眸看她,唇边弯起打趣的笑,“来看看你们啊,怕你们进去后被吓哭。几千人同时考试,只有你们几个是女子。”
“我不怕!”杜梦兰仰起脸,眼里像是落满了星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林姐姐考的时候,害怕过吗?”
“不怕。”林青槐伸手揉了下她头上的小鬏鬏,拥着她一道往里走,“隔壁考棚的人看不到你,监考的考官也不是无时无刻地盯着,不用太担心。”
她们到底是姑娘家,第一次进贡院,看到考棚估计都要吓死了。
身边都是男子,无论发出什么动静左右两侧都听得到。
如今大梁风气刚开始变得开放。对女子来说,隔着一堵墙后边就有男子在听着,吃喝倒是还好。拉撒这种事难免抹不开面子,不是谁都有强大到不怕丢人的心脏。
“就是说进了考棚后,我知道隔壁有人,但对方看不到我,考官也不会一直盯着?”程楚楚面颊泛起薄红,“那我不怕,考官应该也不想惹出什么风波来。”
“把自己心里那一关过去就行。”林青槐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考棚不大,隔壁就算知道你在做什么不打紧,是人就要吃喝拉撒,若敢言语调戏打回去就是。”
“对,敢调戏就打回去。”纪问柳眉眼弯弯,“带进去的吃食不要太油腻,免得闹肚子。”
林青槐点点头,补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拉纪问柳进屋坐下。
纪问柳看起来很激动,面颊红润,一双眼亮得像是镀上了一层光。
“明日进去后要在里面待九日,考试一直不停,你放平常心就好。郑老说了,你认真考,金榜题名的希望很大,我可是很想看你连中三元的。”林青槐拎起茶壶给彼此倒茶,“大梁建国至今,就出了一位连中三元的才子。”
可惜英年早逝,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功绩。
“我尽量争取,状元不敢想但一定要上榜。”纪问柳喝了口茶,脸上浮起明媚灿烂的笑,“等我的好消息。”
她只要上榜便好。
父亲近段日子几乎都在给她开小灶,跟她讨论各种国策,尤其是清湖对当地百姓的影响。
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事。
不过她真的很感谢林青槐,让自己去了一趟西北。
之前她只想通过科举改变自己,必须嫁人才能摆脱父亲和继母的命运。如今,她想要的是在大梁的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争取做一个被万民称颂的好官。
“这几日会下雪,到时会比现在要冷,衣裳一定要带够。”林青槐说着,偏头看杜梦兰和程楚楚,“听到没有。”
杜梦兰和程楚楚笑盈盈点头。
“你给的手札我一直都有看,原想着你今日若是不来,我便去吏部寻你。”纪问柳轻笑,“我也看出过几日会有大雪,但拿不准。”
“这场雪会很大,带的衣裳不够容易影响发挥。”林青槐往后一靠,懒洋洋出声,“考试拼的是运气和学识,运气不够学识也不够,落榜是早晚的事。”
纪问柳的意思她听出来了。要下雪之事书院的学生知道便好,其他的考生知不知道无所谓。
二月的上京随时都会下大雪,准备不足不能怨任何人。
“我也这么想的。”纪问柳松了口气,心中对林青槐更加佩服。
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剩下的不用说她便猜到了内容。
林青槐拍拍她的肩膀,继续就进贡院后可能发生的意外,叮嘱杜梦兰和程楚楚。
时间差不多,她站起来,和纪问柳一道出去。
纪问柳来了书院后常住这边,偶尔尚书府的下人来请,她才回去一趟。
两人沿着庑廊走了一会,拐进纪问柳、贺文君还有师娘住的院子。
林青槐第一次进她的闺房,看到房中竟然有自己的画像,嘴角狠狠抽了下,“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这哪儿是胡闹啊。”纪问柳面上泛起薄红,“男子考科举拜茂林四杰,女子只有你呀。”
“我都不知自己这般厉害。”林青槐自嘲一笑,坐下来问她春闱后有什么打算。
师娘是很希望她和洛星澜早点成婚的。
“等放榜后再说。”纪问柳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你何时嫁给太子?”
“你问我这个干嘛。”林青槐勾着唇角坏笑,“我要说我已经嫁给他了,你又不会马上当我嫂子。”
纪问柳脸上的颜色愈发深了些,“等放榜的吧。若是上榜我应该是进翰林院,要在翰林院学习满三年通过考试才能去地方任职,跟你没法比。”
“这事你们自己商量,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成婚,礼物我都会备着。”林青槐见她的脑袋都要垂到胸口去,禁不住低低笑出声,“方才谁还跟她们说不要害羞的。”
纪问柳娇嗔地瞪她一眼,岔开话题,“你去见齐姑娘没有,她明日也要参加春闱。”
这两三日她都没来书院,自己正打算一会回家拿东西时,顺路去探望她。
“我一会去见她。”林青槐也想见齐悠柔。
回来这些日子不是应酬便是在家陪着妹妹,要不就是哥哥跟她在一块,自己不便打扰,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去的话我就不去了,一会还得回尚书府拿斗篷和其他的东西。”纪问柳听说她要去看齐悠柔,顿时安心,“头一回参加春闱,她很紧张。”
林青槐考中状元跟茂林四杰关系不大,现在上京的百姓都在看着她们四个。
身为茂林四杰的弟子,又一直在青云书院读书,虽然在秋闱中上榜已是很优秀,可大家更想看到她们再次上榜。
“我去安抚她,你快收拾,名帖和会试卷结票拿好,别到了明日才发现没带在身上。”林青槐含笑起身,“明日我在贡院门外等着你们。”
纪问柳俏皮扬眉,“行。”
林青槐摆摆手,扭头出去。
走出青云书院,考生散去了一些,人数依然不少。
摸到狮子的人兴奋展望,上榜后要如何宴请同乡,如何回报恩师。还有畅想进了翰林院,要在上京寻一门亲事留下来的,好似摸了狮子真能带给他们好运一般。
林青槐穿过人群走到马车前,刚要上去,眼前忽然冲过来一道身影。
谷雨及时出手将人拦住,眉眼间浮起戾气,“什么人!”
“是柔柔身边的婢女,放开她。”林青槐缓了下心跳,狐疑皱眉,“你家小姐呢?”
齐悠柔已有三日不曾来书院,也没听哥哥说齐家有什么事。
“小姐被老太太关了起来,不准她参加春闱,奴婢实在是没法子才来书院求助。”婢女眼里滚出热泪,“林大人,你一定要帮帮大小姐。”
“上车,我跟你回去。”林青槐沉着脸,踩着马凳利落上车,吩咐车夫一会直接去齐府。
婢女和谷雨先后上去,俩人一坐稳,车夫便挥动鞭子,驱赶马匹离开青云书院。
“大小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日日以泪洗面,奴婢眼看着春闱要开始了,实在不忍看大小姐难过,于是翻了围墙出来请林大人帮忙。”婢女低着头,哽咽出声,“老太太说大小姐读书太多,心都读野了,该管束管束。”
“齐夫人怎么说。”林青槐敛眉。
齐悠柔现在是靖远侯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那老太太哪来的气性,敢给他们侯府上眼药。
“夫人跟老太太吵了一架气病了,老爷外出公干还有几日才回。”婢女哭得愈发伤心。
林青槐按了按眉心,让她安静下来。
不多时,马车到了齐府门外。
林青槐下车整理了下官袍,跟着婢女大大方方往里走。
她今日还要回吏部处理公文,因而未有换下官服。
穿过前院走到齐悠柔住的芳菲苑前,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守着门,看到林青槐慌忙拦住她。
“让开!”林青槐负着手,不怒自威,“你们该不是忘了,柔柔是我靖远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两个嬷嬷低着头不敢吱声,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林青槐冷笑一声,撞开她们径自进去。
她的大夫人谁都不能欺负,便是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行,老太太算哪根葱。
走到暖阁前,林青槐见门外也守着两个嬷嬷,眼底浮起浓烈的戾气,不等她们出声便出手把人放倒。
重物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隔着门能听到脚步声奔过来。
林青槐稍稍安心,眼底的戾气也随之散去,柔声道,“柔柔你往后让开,门上了锁。”
“林姐姐!”齐悠柔激动得嗓音都有点哑,“我让开了。”
林青槐应声抬脚,将门锁踢坏,门板都险些被她给踹下来。
“林姐姐你可算来了!”齐悠柔从暖阁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外祖母趁着我爹不在家,带了好多人上家里来,逼着我娘去退婚,不让我嫁给哥哥,也不让我去参加春闱。”
“乖,告诉我你外祖母在哪。”林青槐轻拍她的后背,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我去见她。”
齐大人每年开春后都得去京外的十八个县巡视,这是之前处置奉安县令时定下的规矩,老太太躺床上都半死不活了,还这么能作妖。
“她住在西院,我带你去。”齐悠柔哽咽了下,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我娘被她给气病了。她带来的嬷嬷劲好大,我没打过。”
“没事,以后让哥哥帮你打回去,我帮你也行。”林青槐捏捏她的脸,抽开手揽着她的肩膀笑道,“怎么不让婢女去找哥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