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年前,张家村入了冬后,村妇们便闲了下来,无事可干,只能花着之前积累下的钱过活,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积攒不下太多的银钱。
自从村长夫人给她们开辟了这么一条道,那些闲下的村妇多了许多事情,勤快的手脚利落的跟着这四位绣娘一直学着绣活,一个冬天下来,差不多也能挣下一家人的花销。那些更厉害的,除了挣下花销之外,还能多出不少余钱。
村长夫人让林初月在里间继续练习,跟着这四位绣娘在外屋里讨论。
“那几位年纪偏长的,大约是没什么问题。”张萍对着村长夫人说道。
张秋也附和:“她们帕子已经绣了三四年,这些绣图和秀派异曲同工,会略有些难度,但亦应能够拿下。”
“恩,但总共也只有三人,你们可还有其他人选?”
这几位曾经的绣娘意见都如此统一,村长夫人也就暂时定下了那三人,但只有三人绣绣图还是少了些的,若不能保证有一定的工量,以后刘掌柜怕也不会同意多交些东西让她们承包。
“年轻辈里的,我觉得那邵家阿月还算不错。”张春提议。
“恩,确实,这几次验收帕子里也属她完成的最好,几乎没有不留用的。”另一位秀娘张茹也认同道。
四位秀娘已经有三位都同意让林初月参与绣图,村长夫人可以一锤定音。原村长夫人就想提议林初月,但因为林初月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自己开这个口,未免有失偏颇,怕让其他人生出意见。
但幸得林初月技艺尚可,早已得到了这几位秀娘的承认。
“这邵家阿月不过学了绣花才几年,真要让她上,你们可放心?”张萍出口,提出了和几位绣娘不同的意见。
第22章 定下 初月参与绣图承包……
见无人反驳,她又接着道:“虽说邵家阿月有些天赋,村长夫人也带了她两年,但总归比不上其他人有经验,要是我,我还是不大放心的。”
“张萍,你这话可是当真?”张春皱眉打断她。
“那定然是真的,毕竟她学艺尚浅。”
“你这是如何看出她学艺尚浅?”张茹问她,“她绣的帕子验收之时,我也在场,那花样确实要比其他人好上许多,平心而论,就是我在她那年纪恐怕也有所不及。”
张茹年轻之时,是余安城有名的绣娘,许多富贵人家看中她的绣艺,都有曾请她去教习府里的姑娘女工,要说在这四位绣娘里哪位绣艺最为高超出众,那必然是张茹。
她都开了这个口,这样夸起那邵家阿月,其他人多少也会对那林初月高看几分。
张春率先肯定:“是呀,我也看过村长夫人验收的帕子,那邵家阿月上面绣的百合牡丹都生动灵巧,看上去可不比我们绣的差。”
张秋也点头应和着:“确实绣得不错,应当是天赋极好的,村长夫人才带了她多久就能有这样的手艺。”
其他几人都持肯定的意见,张萍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得转过话题。
“除开那邵家阿月,年轻辈的,我觉得兰儿也不错。”
张兰儿是张萍的外甥女,自小便有在她这里学过女工绣艺,只是后面荒废了几年,但近期又拾捡了起来,绣的东西也算看得过去,速度又不慢。
既是自家外甥女,张萍当然要推荐一下。
话到这里,村长夫人看向张萍,一双眼里带着怀疑:“张萍你可是认真的,虽说张兰儿在他这个年纪也算绣艺不错,可总归还是稚嫩了些,之前交的帕子便出了不少差错。”
张萍生怕其他几人也不同意让张兰儿接绣图的活,赶紧解释:“那是之前她不小心犯了错,现如今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我这儿好好的学习了认花,现在不会再弄错了,年轻人嘛,总得多给她们些机会。”
这话张萍也不是空口就来,就近期这几次张兰儿交的秀帕,出错率确实低了很多,再加上她的有幼时打下的基础,绣艺稳固扎实,比旁的年轻姑娘确实好上不少。
虽算不得多么天赋出众,但要她来参与的话,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张秋犹豫到:“这话倒也是,年轻人总该多给些机会锻炼锻炼,但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接那刘掌柜的绣图,若是完成的不好,这怕……”
“怕什么?这次兰儿绣图,我全程看着,我给她担待,这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张萍都这样说了,其他几人也不好再开口,毕竟那再开口,就显得有些针对张萍了。
大家都是村里的乡亲,没不必要为了这样一件事闹到这个份上。
村长夫人看其他人没有意见,便拍板同意,决定这绣图的活就交于这几人,同时,她们也在一旁看着,只希望这次完成质量不错,让那掌柜满意。
几人商量完了,分配好了绣图的工作,便各自回了家。
村长夫人又去里屋看林初月,发现给她布置好的那几样绣绷,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村长夫人随意拿起一个检查,上面的山水绣的和墨画的图,别无二致,意境深远,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林初月抬头眨着眼,有些期待村长夫人对她的评价。
刚刚村长夫人交给她的运针和晕色,她感觉掌握的还不错,这么训练下来绣图也基本有了雏形。但他看着觉得还行,并不意味着村长夫人就会认同,毕竟她也算不得内行人。
看完绣绷,村长夫人脸上不自觉浮起笑容,她双眼望向林初月满是柔和。
“这几幅山水虫鱼的绣帕都完成的很不错,有了顾秀的意境,”说着,村长夫人有意看了一眼那绣的锦鲤,“这刻鳞针也运用的很好,下次有此种图案,再练练手,定然更加娴熟。”
“多谢村长夫人!”林初月的喜悦溢于言表,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烂漫可爱。
“谢我做什么,也是你自己有这样的本事才行。”村长夫人坐下,把那些绣绷一一收好。
“可还记得昨个早我们与刘掌柜商量时,他有提过想多交予我们些活计。”
林初月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时刘掌柜还有意将她招为秀娘!
那些话夹在这样的目的里,她记得仔细分明。
“刘掌柜昨个是给了我们些新的绣图。”
以往他们村里都只是接些简单的绣帕,原因无他,在刘掌柜看来,她们不过是些山野妇人,就算绣活仔细,那是定然比不上他们城里饱经历练的绣娘。若不是这样成本便宜一些,加上她们绣的也还看得过去,那刘掌柜是肯定不会放下这些活,交给他们张家村的村妇。
“不错,”村长夫人点头,抿了一口陶杯里的温水,“我今个和我们村里那四位秀娘商议过了,打算让你也跟着接些绣图,你看如何?”
第23章 轶事 红木送子观音
林初月有些意外,她不是没考虑过,村长夫人会下放绣图交于她秀绣制,但这与她料想的时候相比起来,是有些早的。
毕竟她以往只绣过帕子,也没学习过其他的东西,就算是之前刘掌柜交予的那副牡丹芍药图,那也是因为长年累月林初月绣过不少牡丹和芍药,积累下了这些经验,才敢大胆接下。
林初月相信,村长夫人也是这样认为。
可她有仔细瞧过刘掌柜这次交过来的那些绣图,可不只是她之前绣过的牡丹芍药,还有许多山水,甚至还有人物小像,那样繁多的种类,她真的能胜任吗?
看出了林初月的担心犹豫,村长夫人安慰她:“邵家阿月也别过于担忧,大家都是一样都不曾绣过这些绣图,但以你目前的技艺来看,就算是没绣过的样式,也该是有信心的。”
“我看过那些绣图,花鸟我倒是有些信心,只是那人像……”
别说现在要她绣人像,就是上辈子,林初月在那素描班里的时候,画人像都是相当不行。连当时的老师也批评她总是抓不住人的要点、形体,画出来的人像和原本的图像差别太大,失去了神韵。
村长夫人伸手轻轻抚了抚林初月焦躁不安的小手,她柔声:“人像的话也不必担心,若实在不行,还有我在旁边看着呢。”
“村长夫人……”
“不是该叫师傅了吗,怎么还总是改不过来?”
“师傅!”林初月被村长夫人鼓励的多了些信心,声音也更有底气。
“这还差不多,”从旁翻出一幅图像放于小桌旁,村长夫人又接着说,“这次,我们这几位曾经的绣娘都是会在旁观摩,这次会先让你们一起绣图,盯着你们,等看你们更加熟练,我们也放心,之后就让你们独自去完成。”
“对我们来说是算不上太简单的,若这次绣得不好,那刘掌柜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这可是多亏你那副牡丹芍药图换来的成果,我们肯定不能白白浪费了。”
林初月也在心里暗下决心,她定然要仔细再仔细稳重再稳重,落针一丝不苟,把她目前的技艺提升发挥到极致。
村长夫人再教了林初月一种针法,便给了她几个绣绷,让她回去练习。村长夫人今天教的东西,与一个没有基础的人来说,已经是太多太多,要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那就算是听也听不懂,更遑谈下手练习。
可林初月不仅很快就能领悟到要点,甚至运用的也算不错,这样的绝对是天赋异禀,远超常人了,林初月自己还没意识到,但村长夫人心里已经有了掂量。
告别村长夫人,趁着天色还算亮林初月赶紧带着东西回了邵家。
她到家的时候邵全德还在主屋里雕刻着东西,这次他要雕的东西,可算是比较大件了。林初月走上前仔细的观摩了一会儿,一块颜色偏暗的红木,已经被邵全德凿出了一个大概的人身轮廓。
看着那张脸,林初月觉得有些熟悉。
邵全德不断移动着凿刀,轻轻地敲打,注意到林初月在一旁看了许久,他吹了一把木屑,停下动作。
“阿月看的怎么这样起劲,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林初月点了点头:“我觉得阿爹这次雕的东西,我有些眼熟。”
看着林初月有些呆愣的模样,邵全德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可不是眼熟么,这是隔壁李家村李老爷要我帮他雕的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
“是啊,李老爷的妻前些日子刚诊出孕了两月,李老爷开心,就特地来我们邵家村找我要给他雕送子观音。”
那李老爷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乡绅,财大气粗,出手阔绰,这幅送子观音可出了不少银子。
林初月恍然的点了点头,但她又觉得这送子观音这样大,会不会对太累,对阿爹的身体造成负担呢?
“雕一个这样大小的送子观音,要花不少时间
吧?”她问。
邵全德笑着应她:“还行吧,我虽不如之前雕刻的那样利落了,但总归不用费太久,我还指望着这笔工钱多买些东西,让我们一家好好过个年。”
“估摸着,半月之内就能雕好。”
林初月打量着那一大块红木,快要有人半截长,这确实是挺大的工程量,半月之内就能雕好,想必已经速度算得上快了吧。
“那挺快的了,阿爹可千万注意劳逸结合,别熬坏了身体。”
“哎,半月这可算不上快。”若不是怕林初月有意见,他还打算加紧时间把这东西完工。
“那李老爷是打算在孕三月足的时候,办一场酒席,再把这送子观音放于堂中。”
“这样啊!”林初月又凑近了几分,仔细看了下那观音的脸,已经初具轮廓。
第24章 分配任务 满怀信心
他们这张家村和李家村,隔的算不上远,甚至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姻亲关系,他张家村的人嫁去李家村或李家村的人嫁来张家村,都算不得稀奇。
但无论是张家村还是李家村,都少有人这样豪奢,能在孩子还未生下,只是孕期三月就大肆举办酒席,甚至还要雕这样一座红木送子观音。
这让林初月都忍不住说上了一句:“李老爷下手可真是大方。”
“那可不是,”邵全德看林初月一眼,又接着说,“隔壁村的李老爷,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乡绅,我们村的里正夫人就是他的独女,李老爷年纪这样大,却还能老来得子,大肆操办也能算理解。”
等等,李老爷的女儿是他们村里正夫人的独女?
林初月记得,那里正夫人同村长夫人是差不多大的,至少也已有三十五岁了吧,那她爹估计都要年过半百不止。
里正夫人的爹又生了个孩子?
这辈分,不怕牵扯不清吗?
“阿爹,那李老爷今年多大了?”林初月试探着问。
邵全德伸出一只手,随后又伸出一只手。
“五十五了。”
林初月压下心里的震惊:“那李老爷的夫人多大了?这么大年纪生孩子,不危险吗?”
邵全德合上眸子,摇了摇头:“不是李老爷的原配夫人,是他的续弦,年轻着,约莫是二十几岁的。”
老夫少妻啊!在这样的村里居然也能见着?
邵全德的话一说完,林初月不自主就在心里脑补了一出绿帽大戏。
好家伙!林初月希望是她想多了,应当是这李老爷老当益壮。不然,真要发生这样的事,那也太糟心了。
压下自己的八卦心理,林初月去厨房做了晚饭。今个他早上出门前就揉好了面打算做面条,回来,只需要把面团揉匀压细便可。
晚饭吃得很快,林初月还赶着回房间继续练习,村长夫人早上教她的针法。
起初她以为这顾绣会是非常难学的,她之前有听闻过,顾绣重在意境,绣画结合。
但不知怎的,村长夫人教起来,她似乎很轻松就理解了,也绝不仅仅是理解,下针同样得心应手,仿佛之前就做过千百次。
原本林初月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这样的次数多了,就不像是错觉了。
看着自己已经完工的这几幅绣绷,林初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