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之一愣, 她口中的话尚未来及的脱口,人已经被他紧拥入怀中。她因着他的动作略惊,下意识的推他:“寒之…你怎么来了……”
白寒之听着她的问, 紧拥着她的怀抱微松,他低头对她四目对望,开口却是让她生生愣住:“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白寒之在离山山中搜寻了白温之一日,他几乎快将整个离山翻遍了,可是满山皆是白雪,那漫漫无际的雪冷得快要将他活生生的埋住。
他不敢想,她是不是真的被靺鞨的人或是什么人掳走了。离山上没有,漓江附近也没有,他甚至找她找到了萧放的军营里去…他求了萧放留在军中的副将,派兵在军营周围十里找寻,依旧没有她的身影,他不过晚了小半个时辰,她究竟被带去了哪,藏去了哪?
他已经打算带着人一路朝东北去,一路追到靺鞨境内去,哪怕是死,也要把她追回来。
有相熟的军士提醒他,白温之会不会回了幽北城中的酒肆。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温之答应过他,一直要在山庄上留至今夏,她不会无缘无故跑回酒肆的。而且府上的云桃说,她分明是接到了消息,下山去迎接他的。
军士说,若是北上前去靺鞨境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要他先入城中酒肆看了看,若是人当真不在,再北上去追也不迟。
他听了军士的劝,赶往城内,他宁愿希望白温之再次骗了他,回了酒肆,安安全全的回了酒肆。
白寒之抱着白温之,他一整日的惶恐害怕在看到她时平复下来,他拥着她的手还在忍不住的抖。
白温之瞧着白寒之的反应,一时倒不挣扎了,她心知是自己违背约定在先:“…寒之…我……”她该怎么解释,她好端端的无故下山,又在酒肆中无所事事的坐了一日?
白寒之看着怀中渐渐低下头的人,刚刚从惊怕中平静下来的心一点一点被落寞占满,他终究是太相信她了,若非那军士提醒,只怕他此刻已经在追去靺鞨的路上了。
“为什么突然下山?”他松开抱着她的手臂,静等着她的回答。他原以为她已接纳了她,再不会像从前那般一声不响的弃他而去。只要她给个合理的解释,他都信她。
“我…我想着你应该快回来了,就想下山来城中等你……”
“是么,”白寒之淡笑了笑,他已不想追究了,她安好便是他最大的庆幸:“那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他说着,伸手欲去拉她的细腕。
白温之下意识向后一躲:“…不行。”还不行,北歌嘱托给她的人还没来。
白寒之见白温之躲闪,面上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他从清早回了山庄至今,像傻子一样顶着冷风寻了她一日,他以为她被坏人劫了去,这一整日提心吊胆,他不敢多想一点,他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他甚至已经想好,若是她出了事,那他也不必活了。可是他没想到,他经历了一日的煎熬折磨,她却趁他不在的时候,又跑回了这个破铺子。
她甚至连骗他的借口,都不屑于想周全,他去外城处理商会的事情,便是回青荷山庄,也不会路过幽北城内,他会抄最近的路回去,想要尽早看见她。
白温之眼见着白寒之冷下的面色,正要开口向他解释,她并非有意离开山庄,也并非不愿随他离开,却先听得他冷声开口。
他压抑了一整日的惶恐不安于此刻化成了难以控制的激动:“白温之,你的心是不是永远捂不热,我究竟有多不堪,让你避我如病瘟。青荷山庄究竟有什么不好?要你宁愿待在这间破铺子里也不同我回去?”
白温之听着白寒之的质问连连摇头,她无法将北歌的事情说出去,她没想到会这般巧,她今日刚下山来酒肆,白寒之便回了府上。
“我最后问一次,同不同我回去?”
“寒之…你听我解释……”
“我只问你回还是不回。”他打断她的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白温之口中的话语一噎,她默默低下头:“还不能回。”
很好,白寒之冷笑,他复看了白温之一眼,转身便走。
他就知道,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白温之一趁他不再就会跑到这酒肆来,他每次赶来想将她接回去,比去天上请个神仙下来还难。
白寒之苦笑,他向外走,双腿微微颤抖,他昨日抄近路骑了一夜的快马,想今早赶回来还能陪她一起用早膳,他昨一整夜都未合眼,今又寻了她一整日,他身上的力气似乎用尽了。
白寒之走到楼梯前,脚下忽一个踉跄,他整个人沿着长梯摔滚了下去。
白温之见了大惊,她急忙跑下去,她跑到白寒之身前,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却被他用力推开,她摔坐在地上,见他自己撑着地慢慢起身,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向门外走,有小厮上前想去扶他,也被他挥开,他走到酒肆大门前,也不曾回头,只冷冷道:“你既这般不愿,我便放过你,往后…都不必再回去了。还有,自父亲走后,你一直想要脱离白家,买了这酒肆一直住着,我也成全你,今后,你也不必再姓白了。”
“寒之,”白温之听着白寒之的话鼻腔一酸,她欲从地上起身,却不想方才崴了脚:“我明日便回去,只等这一日,我只等这一日。”
“一日两日,你之前说得多了,永远都是一推再推,”白寒之扶在门框上,他侧头去看地上的白温之:“你还嫌骗我不够多吗?你究竟想要什么,是不是我把心掏给你,你才肯?”
白温之被小厮从地上扶起,她忍着脚踝处的疼,一步一步向白寒之走,她不住的摇头,泪珠一颗颗掉落不停,她用当下最快的速度走到白寒之身前,她拉住他的衣袖从后抱住他:“不是,不是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来这的。”
小厮站在一旁,眼瞧着白温之和白寒之此举,虽诧异于二人此举似超越兄妹之情,但不敢做声,低着头悄悄退到了后堂。
白温之从后抱着白寒之哭的难过,这么多年,她从未听他说过这般严重的话,她恨自己不会扯谎,她不知说什么才能解释自己为何要偷偷来酒肆,她只能一边哭一边道歉。
白寒之的心,被白温之哭软了。他眼底亦是通红一片,他该如何将心底的情绪说出口?他要如何告诉白温之,他回到山庄后发现她不再,以为她被靺鞨的人掳走时,害怕的要死。
他连想都不敢想,若是失去她该如何。
许久,白寒之慢慢转回身,他将白温之抱入怀里,他亲吻她的头顶,为他方才的所言所举愧疚:“对不起温之…对不起……”
白寒之从楼梯上摔下来,跌的不轻。白温之忍着脚踝上的痛,扶着白寒之回了二楼。
白温之心下担忧,若北歌嘱托的那人寻来,被白寒之撞见该如何?可是眼下,他俨然生了她的气,她不敢再开口让他离开。
她命云枝备了水,帮着白寒之脱掉冰凉凉的外衣,她没想到今日外面这样冷,他竟整个身子都是冷冷的。
白温之闭着眼,等白寒之坐入木桶中才睁开,她先是眯着眼飞快的瞥了一眼,见他确实坐在了水里,才慢慢睁开眼睛,她抱着她的衣服跑到一旁的衣架上,帮他将衣物挂起。
白寒之将白温之所有的举动看在眼里,他难得的不曾有所反应,只慢慢的闭上了双目。
白温之去衣橱中翻找了许久,也没翻出一件白寒之的衣物。从前,她一直躲着他,从不让他留此过夜,更别提留着他贴身的衣物。
白温之是了解白寒之的,他对衣食住行一向十分讲究,甚至说略有挑剔,穿过一日的贴身衣物必不会再穿第二日。她对着衣橱咬了咬唇,接着有些为难的开口:“这没有你贴身的衣物…你将就一晚好不好?”
她说着正要回头,却听身后响起‘哗啦’的水声,她知应是白寒之从浴水中起身,连忙紧低下头。半晌,她听不见有穿衣的声响,正纳闷,背后却忽然一烫。
白温之的身子一僵,他的胸膛滚-烫,那灼-热的温度刺透她层层衣料,落在她背部的肌肤上。她心知白寒之此刻的状态,不敢回头也不敢乱动,她颤着声音为难的开口:“寒之…”
白寒之将白温之捞入怀里,他揽着她的纤腰,从后去吻她粉嫩的耳唇,他察觉到她的躲闪,禁锢着她的力度渐渐加重,他将她拦腰抱起,一路放在了床榻上,接着低身压下。
白温之躺在床上,她根本不敢睁眼,她两只纤细的手腕被白寒之紧紧攥着压在榻上,她挣扎的力度颇为可怜,她整个身子涨的通红,面色更是红的快要滴血,她低低的唤,像是求饶:“寒之…别……”
白寒之的情绪没有一丝冲动,他冷静无比,他低身吻住白温之的红唇,将她余下的话没入口中。
许久,在她低低的喘息声中,他附在她的耳畔:“温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温之的爱一点都不逊于白寒之,不过一个流于表象,一个深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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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三年后
萧放抵达渤海关的次月, 率兵攻打河套北城,破城之时,远方传来线报, 多吉突然带重兵突袭了文栋所在的小春关, 小春关失守, 文栋为救身边的一个副将, 战死牺牲。
线报传回来后,临时驻扎在北城的军营一片肃穆。萧放将自己关在帅帐中闭门不出。
连祁跟随在萧放身旁,亦是满心悲怆。他与文氏兄弟几乎是同时进军营的, 早先文斌为了不被靺鞨挟制, 于敌营中自尽, 已然成了侯爷的心病。如今文栋也战死沙场…连祁去看身旁的萧放,自消息传回来整整一日,侯爷未曾出一言,也未曾进滴水。
连祁忍不住开口:“侯爷…逝者已逝,您节哀。”他话落见萧放不语,又坚定开口:“下一场仗, 臣请命为先锋, 定为文兄报仇。”
萧放静坐在长案前, 垂首看着上面平铺着的线报, 小春关是他暗中设下的精兵, 多吉怎知,他又怎敢贸然突袭,就这般的凑巧吗?
“连祁……”萧放开口, 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帅帐外由远至近的一声“报!”有士兵风尘仆仆的跑入营帐,将线报送至萧放案前:“侯爷!岐山关被破,王仲将军被靺鞨俘虏了。”
岐山关,萧放微微眯眼,默念着那三个字,霎时心中思绪千翻万涌。
一旁的连祁已然坐不住了,小春城、岐山关都是萧放暗暗设下的精兵,除了他们几个心腹大将,根本无人知晓,而如今知情的文栋战死、王仲被俘,只剩他。
连祁对上萧放投来的目光,直身跪地,他尚未开口解释,便听萧放道:“本侯知道不是你。”
连祁闻言,心头跳动,感激万分,他顿首,声音坚韧:“臣会查清此事,绝不会让万千将士白白牺牲。”
萧放凝视着跪在下首的连祁,却是突然起身向内帐走去,他走到床榻前,将暗置在榻下的锦匣取出,上面改良过的金锁完好如初,没有一丝被撬动过的痕迹,他用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锦匣里面,兵力部署图完完整整的躺在那。
萧放可以确定,除了他无人再见过兵力部署图,就连文栋和连祁也仅仅是听他的吩咐行事。萧放正想着,却是心头思绪一滞,他欲合上匣子的大手一顿,这世上,除了他,见过这图纸全貌应该有另外一个人。
他思及,却是立刻摇头,断了这想法。不会是和安,她不会这样做……
萧放将锦匣再次锁起放好,转身回到外室,连祁还似方才那般跪在,萧放抬了抬手,正欲让他起身,却听帅帐外,又是一声传报。
萧放抬起的手俨然一顿,连祁更是在听见传报声时,身子一僵。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如此害怕听见传报的声音,只因今日,所经历的,几近惨烈。
士兵从外跑进来,将信双手奉上:“侯爷,幽北军营来报。”
萧放闻言,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几分,他慢慢落下手臂,先对跪地的连祁道了声起身,随后命送信的士兵拆信来念。
士兵听令将信拆开,展开信纸,却在瞧见信上内容时生了犹疑,半晌未能开口。
萧放见此蹙了蹙眉:“出了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士兵闻言,咽了咽口水,他看着信,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和安郡主在去往青荷山庄后失踪一月有余,至今下落不明……”
连祁方在一旁坐下,待听了信上内容,一时又震惊起身。
信是兴平寄来的,北歌前去青荷山庄近一月余,期间未曾递回来一个消息,兴平想着如今战时混乱,北歌又是独身在外,难免忧心她的安全,便亲自带了人前去离山上请安,想着郡主若是与白姑娘叙旧的叙差不多,便按照侯爷先前的嘱咐,将郡主接回城内将军府中庇护着,这样更安全些。
却不想兴平带着人上山,却被告知,北歌在月前来到青荷山庄的次日便离开了。兴平闻此心惊不已,一边着人在幽北城内外寻找,一边写信将北歌失踪一月的消息,递至了前线。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青荷山庄上没有交代吗?”连祁见萧放不说话,率先开口询问出来。
前来的士兵不过是信使,对此事亦不甚知晓,听着连祁的询问,半晌也回答不出个清楚。
“让兴平增加一倍的人手去找,再向京中查了查,是不是灵后。”萧放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信使闻言连忙退下去,连日赶回幽北递消息。
最近这一次次的事情,都太过突然和蹊跷,萧放只觉得思绪被装的满满当当的,他蹙了蹙眉头,接着转身朝内室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去查。”
***
几日后,连祁从外归来,他站在帅帐外,等待萧放召见。
不久,有三五将军从帅帐走出,见到连祁后,相互见礼,待帅帐中无人后,连祁走了进去。
他看着坐在书案中央垂首看折子的萧放,想着那调查出来的结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所查来的种种,他期初听时都觉荒唐,他再派人去细查,越至后来,所有的真相都指向了,他最初觉得荒唐的结果。
萧放将手中的折子看完,见连祁还不开口,他合上折子抬头:“出去几日,可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