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摇了摇头，觉得胤禟的判断没什么问题，叹道：“可惜了！不过，以太子的心思，九弟你做成了这个生意，只怕他这会儿已经坐不住了！”
胤禩却是看错了胤礽，胤礽之前昏招迭出，无非就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但是如今索额图被连续申斥，这会儿连官职都丢了，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胤褆却是咄咄逼人，胤礽在没了索额图这个猪队友之后，也知道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了，然后胤礽就意识到，康熙老了，皇帝老了怕什么，不就是怕少壮吗？古往今来，但凡是长寿的皇帝都面临这样的问题，自己日渐衰老，下面曾经得意的儿子却年轻力壮，一腔雄心壮志被困在日渐老迈的躯体之中，看到年轻强壮的儿子，不会觉得欣慰，只会觉得刺眼。甚至不会觉得儿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而是觉得是儿子窃取了自己的寿命与青春。不仅如此，儿子还要窃取自己的权势。
胤礽想到自己当年做过的那些蠢事，这会儿也只能是叹息。他明白，自己当年就走错了一步，要么，自己就老老实实做一个傀儡太子，要么，自己就干脆如索额图所说，当年趁着康熙病重，直接截断粮道，让康熙死在草原上，自己理所当然就能登基。可惜的是，他放不下自身的身段和傲气，关键时刻又不够心狠手辣，以至于到了如今，已经是进退不得。
以前的时候，康熙出巡，都会留着胤礽这个太子监国，如今，康熙到什么地方都要带着太子，不是表示对太子的重视，而是□□的防备。唯有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康熙才能确定这个曾经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就算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瞒不过自己。
当然，暗地里大家已经是剑拔弩张，明面上，还是父慈子孝。康熙依旧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赏赐一份给太子，弘皙也常被康熙带在身边。
不过，弘皙不是唯一经常见到康熙的皇孙，康熙年纪大了，更喜欢小阿哥，不光是皇子还是皇孙，之前就下诏，说让各府送适龄的皇孙进上书房读书。
弘晖因为跟着讷尔苏，所以不用进上书房了，进上书房的是李侧福晋的儿子弘昀。弘昀其实身体并不好，但是也就是他年龄合适，总不能让更小的弘时过去。而且，弘昀进宫也更符合四福晋的利益，真要是个健康的小阿哥进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未来的四贝勒府会是谁的呢！而弘昀呢，虽说不至于是个病秧子，却也先天体弱，不能劳神，他去上书房，完全是混日子的，谁也不能指望他什么，他又是个庶子，代表不了四贝勒府的立场，因此，也没太多被拉拢的价值。
如此一来，弘皙在宫里头的地位就没那么超然了，胤礽如今已经不再像是从前一般肆意妄为，他变得深沉隐忍了很多，在康熙那里，也不像是从前那般自在了，做足了君臣的模样，不像是从前的父子。康熙却是愈发防备胤礽，面上却还要责怪胤礽如今年纪大了，愈发跟汗阿玛生疏起来。
胤礽什么都想明白了，自然不会按着竞争对手的路子去走，他如今已经有了孤注一掷之心。他本心并不是那等狭隘之人，所以也没想着自己死了，要多少人陪葬，不过，在听说讷尔苏跟胤禟有接触，下面人怀疑讷尔苏可能被老八老九拉拢的时候，胤礽不由嗤笑一声，讷尔苏要是真的这么好拉拢，也不会有如今的气象。因此，即便手下在那里忧心忡忡，胤礽也没有多管，他盘算着自个如今手里头掌握的筹码，慢慢修订着自己的计划。
第86章
胤礽表面上看没什么动静, 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他能够调用的人力物力是其他皇子所不能想象的。一些人是看中正统，一些人是早就上了他的船, 还有一些人呢，是被胤礽抓住了把柄。
别以为胤礽以前的时候很少使用阴私手段就因为他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性子，实际上，真要是论起阴谋诡计，胤礽也不是不会使。
胤礽在暗中准备，康熙也在暗中准备, 历朝历代, 废太子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朱棣何等雄主，再不喜欢朱高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决心, 最终还是没有废成太子。至于说什么朱瞻基是好圣孙的话, 呵呵，这位也就是占了个便宜，朱棣偏爱他这个孙子肯定是有的, 至于朱瞻基是不是真的优秀到什么程度, 其实也就是那样了。只是这位运气好, 祖父在的时候偏爱他，朱高炽登基之后也没活多久, 朱瞻基就做了皇帝，实际上他是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他运气好在父祖给他留下了一个太平天下，所以，他能够做一辈子的太平天子。单实际上明朝中后期的许多祸患，比如说瓦剌坐大，也是因为朱瞻基的错误战略导致的。
像是史上出名的几个太子, 不管是刘据，还是李承乾，在自个的生父是刘彻李世民这等雄主的情况下，他们被废的时候，也是掀起了许多腥风血雨的。
胤礽虽说正式册立太子的时候已经进学，但是，他其实在襁褓之中就已经享受太子的待遇了，可以说，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作为监国也有近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不知道网罗了多少党羽。尤其，清朝说是中央集权，实际上，满蒙八旗掌握的实力并不弱。皇帝对汉人倒是可以生杀予夺，但是对于满人，尤其是那等出身大姓，本身在八旗之中有着不小权利的满人，即便是康熙也不能等闲以奴才臣子视之。雍正够心狠手辣了吧，他在位的时候，的确是干掉了不少满人中的贵族，但是到头来，也就是将当事人干掉，回头爵位，还有兵权什么的，还得让同一家人继承。
胤礽做了这么多年太子，满蒙贵族之中，可是有不少人站在胤礽身后的，这些人真要是想作乱，就算是康熙也得担心自个睡在宫里，就有人开了宫门想要来一出玄武门了。
因此，康熙也在布局，别的不说，四九城里头，但凡是跟胤礽有关系的武将，要么被贬谪，要么明升暗降，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都换成了康熙的人。康熙在这么多人之中，最信任的还是佟家。说白了，康熙在的时候，佟家才是佟半朝，康熙没了，佟家又没有有着佟家血脉的皇子，那些阿哥都有自个的母族妻族，就算是拼裙带关系，佟家也拼不过别人啊！何况，佟家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他们吃相太难看，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佟国纲死后，佟国维论起能力和气度，都远不如自己的兄长，而佟家的下一代，鄂伦岱要说勇力是有的，但是性子嘛，呵呵，这家伙仗着自己跟康熙是表兄弟，他敢直接抗旨，就知道这位有多头铁，或者说是没脑子了！
法海倒是还有些能力，可惜的是，他是庶出，鄂伦岱甚至想要将法海直接逐出族谱，这位是根本用不上佟家什么资源的。佟家明明算是走军功路子的，法海呢，却只能读书科举，想要做文官，都被鄂伦岱堵死了路子，只能在上书房做个先生混饭吃。
至于佟国维这一脉，按理说算是拿了一手好牌，但是，能力最出挑的隆科多简直是个神经病，他娶了赫舍里家的女儿，结果又看上了岳父身边的婢女或者说是小妾李四儿，仗着佟家势大，将人强索了过来。这也就算了，隆科多接下来的骚操作才叫人目瞪口呆，别人宠妾灭妻，最多就是冷落妻子，所谓的灭不过就是虚指罢了。隆科多那才叫真的是灭妻，赫舍里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宛如人彘。而对外呢，是个人都知道，李四儿才是隆科多的心头肉，隆科多一直还在想办法给李四儿谋求一个诰命。可惜的是，康熙这边是不可能的事情，康熙或许能对隆科多宠妾灭妻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但是，隆科多要是敢真的让李四儿做自己的正房夫人，那么，康熙只怕二话不说，就要直接将李四儿赐死。
自个母舅家的几个表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康熙相信，在关键时候，他们会站在自己这边，因此，他也愿意将自己的安全有限度地交托到他们手里。
寻常百姓或许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事实上，要不是满清入关的时候搞什么屠杀，还弄了个什么剃发令，实际上，寻常百姓即便是面对改朝换代，依旧是比较迟钝的。天子脚下的百姓或许强一些，他们起码知道皇帝的年号是什么，偏远一点的地方，很多时候，改朝换代很多年了，他们因为没有经历过战乱的袭扰，还会继续沿袭从前的生活，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县太爷换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旗人倒是有些感觉，他们聚族而居，互相之间也是沾亲带故，说不定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在某位大人物府上甚至是在宫里有关系。不过，他们这么多年来本身也没什么危机感，因此，除了出门次数少一点，日子该怎么过，还是继续怎么过。
但是到了上层，大家都能够感受到那种风雨欲来的味道，便是很少出门的讷尔苏也有所感触。
弘晖将讷尔苏出的一张试卷做完，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交给了讷尔苏，讷尔苏很快将试卷批改了一遍，见弘晖做得不错，并无什么谬误，不由点了点头，夸赞了弘晖几句。弘晖露出了一点欣喜之色，他如今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但是越是跟着讷尔苏学习，越是觉得讷尔苏的学问深不可测，对讷尔苏满怀崇拜之情。
比起能一直坚持下来的弘晖，讷尔德去年就不再跟着讷尔苏读书了，讷尔德也就比讷尔苏小了几岁，讷尔苏要不是康熙这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有些犹豫不定，都该大婚了。虽说做弟弟的不能抢在前头，但是，瓜尔佳氏已经是未雨绸缪，打算让讷尔德好歹先有个差事，回头说亲的门第能够高上一些。虽说讷尔德未来怎么着都能混个镇国将军，但是，闲散宗室能跟有着实职的宗室一样吗？讷尔德在西学上头显然天分有限，或者说，他就是三分钟热度，就算是一时觉得好玩，但是学习对于才智普通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聪明人学一点就有一点甚至是更多的收获，而不那么聪明的人呢，很多时候根本看不到收获，这种挫败感能够打消绝大多数人的热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郭靖一样，就算是愚钝，也能日复一日坚持下去的。
讷尔德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在讷尔苏这边的课程开始变得艰深之后，他顿时就没了兴趣。之前他期期艾艾地求了讷尔苏，讷尔苏在问过了他的意思之后，干脆给他在宗人府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其实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官。宗人府真正需要管的事情并不是特别多，许多就是宗室里头的小事，琐碎的事情自然是下面的官吏去做，宗人府里头挂职的宗室，除了宗令之外，其他人其实都挺清闲的。
这种职位正适合本事不大，偏偏又怕苦畏难的讷尔德，毕竟，真要是想要出头，最好的捷径自然是去康熙身边做一等侍卫，镀个几年金，又是宗室，然后就有很多机会了。可惜的是，讷尔德就是个窝里横，在瓜尔佳氏这边，他是小霸王，真到了外面，他自个知道自个的斤两，别搞到最后，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领个闲职呢！宗人府的官员正式编制不多，但是都是肥差，尤其这些年宗室有钱，康熙也大方，宗人府那边就算是底层的小吏也吃得满嘴油。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沾是非。宗令本身选的都是宗室里头的中间派，或者是康熙那一派的，要是屁股坐歪了，那么，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福全为什么前期的时候，康熙对他很信重，后期还有福全过世之后，这一脉却被疏远了呢？就是因为以前的时候，福全老老实实给康熙做贤王，就算是背锅也是帮着康熙背锅。但是，他先是被迫给胤褆背了锅，接着居然因此起了怨怼之心，转而站在了胤禩那边，这就让康熙非常不爽了。
讷尔德没太多心眼，所以这种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差事最是适合他不过。
弘晖还继续在讷尔苏这边学习，他如今已经深刻意识到，四书五经什么的，懂一点可以，但是真要是论起治国做实事，这些是真不够用。因此，弘晖学得非常用心，他自知自己的才智有限，因此，在讷尔苏给出了几个学习方向之后，他老老实实选择了化学，讷尔苏琢磨着下一任皇帝大概率还是胤禛，因此，间或还教他一些zheng治经济学。至于什么马、列思想，还是算了吧，讷尔苏不打算更改自己的人设。
胤禛在考教过弘晖几次之后，发现弘晖在讷尔苏这边居然学到了不少经世致用的本事，虽说觉得讷尔苏这些想法很多非常理想化，不过，却颇有些可圈可点的地方，因此，便默认了讷尔苏的教导，而且跟弘晖也有了更多的交流。
胤禛已经很久不单独找上讷尔苏了，但是这一次，居然是胤禛亲自过来接弘晖回去。
第87章
胤禛这次过来, 除了是要接弘晖回去，也是因为他这次要跟康熙一起巡幸塞外，胤禛其实不想出去, 他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靠着在康熙那里露脸来增加存在感的小阿哥了, 他有自己的差事, 而且做得还不坏, 他现在立足的根本并非康熙的恩宠, 而是自己手中的权利。康熙的恩宠是靠不住的, 他当年对胤礽, 甚至是对胤褆是何等恩宠, 但是如今呢, 胤礽战战兢兢, 胤褆自以为圣心在己，愈发狂妄自大，正奔走在灭亡的路上。至于如今被康熙恩宠的那些小阿哥们, 他们其实就如同康熙的玩物一般，是康熙用来表示自己父爱的工具。要不然, 怎么从十五开始, 这些小阿哥半点权利都摸不着, 明明都要是快成婚的人了，像是十五阿哥更是被指了太子妃的胞妹做福晋, 马上都要大婚了, 偏偏康熙也没有给他们分府的意思。不是因为康熙缺钱, 而是因为一旦皇子开府，就要被封入某个旗中，有资格招揽奴才门人，也就是说, 在棋盘上下棋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就算他们自己不想给自己争，但是他们会主动或者是被动投入到某个兄长的阵营，这只会让本来就浑的水变得更浑。
康熙如今老了，没了当年的气魄，他现在只想要杜绝一切威胁，将权力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现在，胤禛在康熙那里就很小心，除了说一些本职工作之外，最多的就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甚至，他还这个在园子里头开了一块地，自己耕种，摆出了一副我是老实本分人的样子。
对于胤禛来说，跟着康熙巡幸塞外，是一件风险高于收获的事情，但是康熙既然点了名，胤禛就不能不去，而留在京中监国的就成了老大和老八。
胤禛心中其实是有些狐疑的，如今老大老八的心思，差不多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怎么康熙这么放心得下让这两人留在京城。不过，再一想，又得佩服康熙的心思了，老八名义上是跟着老大，实际上这位暗地里头早就自立门户了。若真是他们趁着康熙在外的时候搞鬼，最后的胜利者大概率是老大，老八甘心给老大做嫁衣？以胤褆的性子，玩心眼还真是玩不过胤禩，他要是真敢搞鬼，胤禩立马就能大义灭亲，先将他给卖了。
胤禛这次出巡，打算带上四福晋，其他人都不带了，而四福晋跟着走了，弘晖就得留在京中，胤禛琢磨一番之后，干脆决定暂时将弘晖托付给讷尔苏，讷尔苏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讷尔苏一口答应了下来，胤禛顿时松了口气，当下就表示回头将弘晖的衣裳还有其他日常用品送过来。
然后，胤禛悄悄给讷尔苏透了个口风：“我听说，汗阿玛已经看好了人选，回头就要给你指婚了！”
讷尔苏眨了眨研究，问道：“四哥可知道是谁家的格格？”
胤禛低声说道：“应该是富察家的格格！”
富察家是真牛逼，他们家那真的是代代出人才，像是现在，富察家当家的马齐就是朝中重臣，其他人也不差，而且，富察家的人还素来低调，并不是那等得志猖狂的性子。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即便是马齐在康熙年间站错了队，但是，富察家依旧在朝堂上屹立不倒，雍正为巩固弘历的地位，给弘历指了富察家的格格做嫡福晋，乾隆一朝，富察家更是煊赫无比，要不是富察皇后早逝，富察皇后所出的两个嫡子也接连夭折，富察家只怕比起当年的佟半朝还要煊赫一些。不过，有得必有失，没了皇后和皇子，富察家反而愈发得到了乾隆的信任，之后接连出了两个额附，福康安更是生贝勒，死郡王，以至于民间一度怀疑这位其实是乾隆的私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