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咬了咬唇道:“我也是二等。但这是因为娘娘还没正式册封,等册封了,我定是……”
曦月打断了云霞还未出口的“一等”二字,说道:“哦,原来你也是二等呀。都是二等,那我们是同样的人喽?”
云霞不甘地说道:“眼下是同样的,但是……”
这回打断云霞话的是小钮妃:“云霞,休得胡言!你不过是本宫区区一个妃子跟前的,她可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你哪来的脸面,跟她相提并论?”
“妃子”这两个字,小钮妃咬得很重。
小钮妃复又脸色铁青地看向曦月,说出的话如刮锅底般刺耳:“云霞骂不得你,本宫总有资格了吧?”
“你对本宫不敬在先,巧言如簧妄图脱罪在后,本宫饶不得你!”
“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曦月早看出来了,小钮妃是故意找她麻烦,她就是再尊敬、再有礼都没有用。既是如此,她何必上赶子领罚?
因而曦月望了望正殿的方向,见舒嬷嬷正往里头赶,就心里有数了。不怕,她只要拖时间就好。
于是,曦月并未下跪,而是满面微笑,温言温语道:“小钮妃娘娘,奴才的规矩是苏嬷嬷所教,得了太皇太后肯定的。奴才时刻谨记太皇太后教诲,从不逾矩。”
云霞说道:“可你明明……”
曦月再次温柔地打断了云霞的话,说道:“不像某些宫里的二等宫女,主子还没发话,就已经喳喳喳地讲起话来了呢。”
“明明娘娘是一时疏忽,忘了让奴才平身。可有的人呢,不说提醒娘娘,还唯恐天下不乱,横眉竖指地就开骂。”
“你说,这样的宫女,是不是很没规矩?”
云霞气得脸通红,看向小钮妃:“娘娘,还请您给奴才作主啊。”
小钮妃嫌恶地看了眼云霞,喝道:“没用的东西,滚!”复又认真地打量起曦月来,越看,就越来气。
曦月是慈宁宫出来的,小钮妃要是硬挑她逾矩之过,那不是变相地说太皇太后不会调/教人?
真是可恶!
小钮妃愤恨,太皇太后对嫡姐钮贵妃好,对佟妃好,偏偏对自己却一点都不待见!
她才刚入宫,急着想立稳根基。想讨好太皇太后,十次能见到两次就算好的了,太皇太后待她还很是淡淡!
想抱紧钮贵妃,钮贵妃看到她就烦,说不了几句话就让她滚蛋!
可就是她示好无门的太皇太后和钮贵妃,对曦月却那么好!
明明曦月只是一个包衣出身的小小宫女啊。
而她,是皇上正经的妃子!是钮贵妃的亲妹!将来还会是太皇太后曾孙的额娘!
她们凭什么不待见她?
她不服!
放在往日,小钮妃是不敢找曦月麻烦的。不过这一次,她听着正殿那里的响动,似乎是曦月得罪了钮贵妃,钮贵妃声音大了许多,听着还十分不满。曦月出来的时候还跟逃命似的,想来是钮贵妃终于厌了她。
于是,小钮妃心下一喜,衣服首饰都还来不及换下就出来了,就是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曦月。
没想到曦月竟是这么个滑不溜手的!
曦月见小钮妃眼珠转来转去,半天都不说话,不晓得在盘算着什么。等了好一会都没响动,她不由有些无聊,干脆一边站着等候小钮妃出招,一边细细地在脑海里回顾方才与钮贵妃的棋局。
小钮妃见曦月越发老神在在,心底戾气更盛,直冲脑门。一时间,小钮妃好像清醒了很多,又好像是更糊涂了。
小钮妃脑海里盘桓着一个声音:“管它什么规矩不规矩,跟不懂事的人讲什么规矩?”
“反正她是宫女,本宫是妃子,尊卑有别,上下有分。本宫就是打了她,就算不占理,就算是无缘无故的,又有什么关系?”
“太皇太后和皇上难道真会因为一个奴才跟本宫置气不成?了不起挨说几句罢了。”
于是,小钮妃柳眉一竖,花盆底鞋一动,戴着指套的右手一抬,夹着呼呼的掌风就要往曦月脸上抽去!
曦月大惊!
皇宫里头责罚太监宫女,那都是让底下人来的,从来就没有主子自个动手的理。
哪想到,小钮妃竟然全不按常理出牌,亲自上手!
呵,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来不及了,躲不过了,妈呀,还戴着指套呢,不会毁容吧!
曦月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曦月睁开眼睛,只见小钮妃的右臂被一只莹白的手紧紧抓住,再往上看,是淡粉色的衣袖,还有佟清漪一向暖如朝阳,此刻却冷如寒冰的脸!
佟清漪一把将小钮妃的手甩开,说道:“本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慈宁宫的人,竟轮到外头的人来管教了!”
又看向曦月,说道:“你也是个没用的,别人打你,你不知道躲啊?要不是本宫见你长久不回,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还不被外人欺负了去!”对曦月的话语气则是放缓了许多,关切之意可见其中。
曦月对着佟清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奴才多谢佟妃娘娘相救。”真是多亏了她呢,否则那一下巴掌是逃不了了。
小钮妃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右手臂,紧皱着眉头道:“佟清漪!”
佟清漪顿时切换到了战时状态,戒备地面对着小钮妃。
曦月惊叹,温柔可亲的佟清漪,原来也有这样威猛的一面啊!
佟清漪和小钮妃正对峙着,曦月盼了多时的救星——钮贵妃终于来了。
钮贵妃凉凉地瞥了她们一眼,直接将小钮妃拉至了身后,说道:“佟妃好兴致,来本宫的景仁宫教训人了?”
小钮妃赶忙说道:“没错,贵妃娘娘,佟妃这是对您不敬。还有曦月那死丫头,也是极为无礼。还请您为臣妾作主!”
钮贵妃眼风一扫,小钮妃就闭了嘴。
佟清漪向钮贵妃行了一礼,说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您既然出来了,令妹就交还给您。”
“臣妾也得将曦月带回慈宁宫复命了。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妾告退。”
钮贵妃扯了扯嘴角,颇有些不耐地说道:“回去吧。曦月,别忘了刚才的棋局,记得复盘了仔细揣摩。三日后要是还没长进,本宫要你的好看!”
曦月登时苦了脸。
小钮妃则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之前曦月不是得罪了钮贵妃,被灰溜溜地赶出去的吗?
钮贵妃怎么还对她这么好!
见钮贵妃脸上有山雨欲来之势,佟清漪迅速地带着曦月告退,以最快的速度往她们的避风港——慈宁宫而去。
而景仁宫,钮贵妃阴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钮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丢脸丢到佟清漪跟前去了,你还真有本事!”
“还有,温若,谁准你穿成这样子的?”
小钮妃噤若寒蝉:“姐……贵妃娘娘,臣妾是仰慕您,这才私下学了您的穿着打扮。”
钮贵妃殷红的双唇迸出三个字:“你不配!”
小钮妃手中的帕子紧紧拧成了一团,心中恨极了曦月。
都是她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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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发病
小钮妃被钮贵妃狠狠收拾了一顿后,消停了不少。至少曦月去景仁宫的时候,再也没被她找过麻烦。
至于佟清漪,出手相助曦月的时候那么仗义,对峙小钮妃的时候那么威猛,面对钮贵妃的时候那么镇定,全然不像平日里温柔活泼、纯真无害的样子。曦月当时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心想她对佟清漪还是不够了解啊。
然后,两人出了景仁宫,才走出几十步,曦月就把之前默念的那句话在心中再次念了一遍。
她对佟清漪,真的是所知甚少!
佟清漪柔软的身子跟柳枝似的靠在曦月身上,急剧地喘气道:“快,曦月,快扶本宫一把!”
曦月这才注意到佟清漪脸色苍白,额头全是虚汗,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扶她到几步外的假山石上坐下,担心不已:“佟妃娘娘,您怎么了?可是病了?得宣太医才是!”
佟清漪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几下,娇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略略平静下来。她对着曦月轻笑着摇头道:“不妨事的,这都是老毛病了。”
曦月十分忧惧:“是什么毛病,看起来这么严重?不行,一定得请太医,您稍等,奴才去去就来。”
说罢,不顾佟清漪的反对,曦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大道上,喊住了一个绿衣小宫女。小宫女回过头来,看到她,顿时笑开了花:“曦月姐姐,是你呀!”
原来还是老熟人,景阳宫兆佳庶妃跟前的小宫女,杨淇!
当初曦月还在坤宁宫的时候,兆佳庶妃腹中不爽,杨淇曾雨夜前来求救无门。曦月帮了她一把,顺便破了局,逃离了坤宁宫这个牢笼,成功把自己送到了慈宁宫。同时,兆佳庶妃的胎相也稳住了,双方算是达到了双赢。
曦月和杨淇的交情,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就在数日前,兆佳庶妃还顺利生下了一个小格格呢,喜欢得不得了。
见是杨淇,曦月就更放心了,说道:“小淇,佟妃娘娘身子不舒服,还请你帮忙照看一会。此处离乾清宫不远,我过去禀报皇上一声,由他定夺。”佟清漪不肯请太医,曦月只是一个宫女,没有令牌根本请不动,去慈宁宫找太皇太后又太远。无法,只得试一试去找康熙了。
杨淇变了脸色,一口答应道:“曦月姐姐你快去吧,佟妃娘娘交给我就是,你放心!”说罢就顺着她的指示奔到了假山石处。
曦月谢过她,一路小跑就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
康熙刚批阅完奏折,去了西次间休息。梁九功赶忙斟了一盏早就备好的狮峰龙井,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皇上,您请用茶。”
康熙接过茶,饮了一口,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嘴角饮有笑意。他放下青花瓷茶盏,吩咐道:“让人沏壶菊花茶上来。”
梁九功应下,连忙出去会传话小李子——他的众多干儿子之一,让他跑腿一趟茶房。
不过小李子没走几步路,就被一位娉婷婉袅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小李子行礼:“奴才给曹小主请安。”
曹丹华朱唇微启,浅笑嫣然,声如莺鸣:“何必劳烦李公公?沏茶之类的小事,我做了就是。”
小李子只得称是:“那就拜托小主您了。好叫小主知晓,皇上这回想要的,是菊花茶。”
曹丹华一楞,问道:“这一个多月来,皇上时而饮菊花茶,我算了算,已足有七八回之多。李公公可知是何缘故?”
小李子摇头道:“小主见谅,奴才不知。”
曹丹华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大锭银子塞到小李子手中,再次问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与梁总管、李公公你们一样,关心皇上的龙体。还请李公公不吝赐教。”
小李子将银锭子推了回去,语气里带上几分无奈:“小主恕罪,奴才愚钝,实在无从得知。”做御前的奴才,嘴巴紧是顶顶重要的。这一点,他深以为然。干爹的前任顾问行是怎么被放出宫的?还不是因为嘴巴跟个筛子似的,满是漏吗?
曹丹华脸上的淡笑差点绷不住,不过她还是将银子塞回了小李子手中,说道:“瞧李公公客气的,不过一点零散小钱,就当我请你喝茶了。”
小李子不再推辞,笑容满面地收下:“小主您请吧,皇上还等着菊花茶呢。”他是个爱钱的,送上门的银子,拿着不烫手的话,何必往外推呢?
曹丹华连忙往隔间茶室走去,不再跟小李子多说。
小李子看着曹丹华匆匆而去的背影,颇有些不屑地转开了眼。曹丹华的作派,小李子是很不能理解的。
明明是皇上的庶妃,放着大大的宫室不住,偏要挤到乾清宫的小耳房来?
明明被人尊称一声“小主”,却要抢茶房奴才的活计?
还不是时刻想着往皇上身边凑!
这般做法,真是令人看了牙酸呐。
曹丹华端着一应器物到了西次间,梁九功见是她,默契地点点头,笑着对康熙说道:“皇上,菊花茶来了。”
康熙看到曹丹华风姿绰约地走了起来,楞了一楞:“是你。丹华,你本不必如此辛苦。”
曹丹华摇摇头,看向康熙的眼神极是敬慕:“皇上,妾不辛苦,妾甘之如饴。”
“皇上日理万机,以一己之身肩负举国大计,您才是最辛苦的。妾不才,也就一手茶艺得了婶母几分真传,自问比茶房那边的要好上几分。”
“妾只望皇上不要嫌弃妾的手艺。”
康熙笑道:“丹华茶艺一绝,赏心悦目,朕甚喜之,又怎么会嫌弃呢?”
曹丹华柔柔一笑,开始了她那精致又冗繁的茶道表演。
康熙倚着椅背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神游天外了。曹丹华的茶道,当然是很赞的,不过看多了也就腻了,甚至有些烦了。
他就是想喝口茶罢了,怎么那么多事?
像曦月丫头,她沏起菊花茶来,速度那叫快呀,不过须臾就奉上了一大琉璃杯。闻之,沁人心脾;饮之,浑身舒爽。
那叫一个畅快!他一口气喝了几大杯,还被太皇太后取笑是“牛饮”呢!
康熙每天批阅那么多奏折已经够累了,很多时候,他根本没心思品茶,更枉提欣赏茶道了。
终于,曹丹华表演完毕,微笑着奉上了青花瓷盏——小小的一盅。
康熙接过,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回托盘,见曹丹华楞在那里,催促道:“给朕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