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笑嘻嘻的说,“那我回去了?”
还挺不好意思的,刚上班两小时就回去了。
邹大学士,“……”
大意了。
可说出口的话也不能反悔,只得说,“你今日先回去吧。”
她明明再拿别的题考考看,摸摸贺眠到底懂多少。
贺眠就这么沐浴在一群人惊诧佩服羡慕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又从翰林院回去了。
侍书没忍住追出去,扬声喊停她,“贺修撰!”
她满脸钦佩,“你真是太厉害了!”
贺眠难得矜持了一把,“也不是特别厉害,就只是一般厉害。”
“贺修撰不是要看话本吗?”侍书轻声问,“带银子了吗?”
瞧她问的,谁出门口袋里还能不装两个钱?
贺眠豪气的往怀里摸,在侍书好奇的目光下,掏出三个铜板,表示,“够了吧。”
包子都能买三个了。
侍书,“……”
侍书一言难尽的看着贺眠,不是听说状元家里条件不差,而是沈家更是富商,怎么富商出门带的都是铜板?
她摸着自己怀里的碎银子,忽然觉得富裕起来。
侍书抬手指向翰林院旁边的一个小偏房,说里头那位什么样的话本都有,没有也能现写,只要给银子就行。
这事只有她们这些小年轻知道,可不敢被邹大学士发现,不然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跟抄书。
侍书让贺眠务必保密,千万别说出去。
贺眠比了个放心的手势,眼睛发亮的搓着手,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翰林院还有这种商业人才?
以后自己能不能也拓展副业卖个训练册什么的?
或者专门给人写题也行啊。
到底是商人之后,贺眠蠢蠢欲动的从商之心就没消失过。
她朝小偏房走过去,门半掩着,里头静悄悄的。
贺眠推开门进去,这才看到有个人上半身躺在椅子里下半身搭在凳子上盖着个大氅睡的正香。
她喊了两声,对方才悠悠转醒,揉了两把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贺眠,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对方瞧着也才十八九岁,生了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极其好看。
她将大氅往脸上一盖,说,“书还没修好,下午再来拿。”
完全拿贺眠当跑腿的侍书了。
“我不要修的书,我是来买话本的。”贺眠拖了把椅子过来,低头看对方桌子上的东西,书横七竖八的放着,旁边还有画了一半的画册跟只写一两行的纸。
纸旁边印着她的名字——陆霖。
陆霖这屋乱七八糟的,感觉跟旁边正经严肃的翰林院格格不入。
话册子?
这是来生意了。
陆霖这才拉下大氅露出脸来,掀起眼皮打量贺眠,不由笑了,“状元还看话本呢?”
这么年轻的生面孔,只能是今天刚到翰林院任职的贺状元了。
“状元不看话本,”贺眠说,“但状元夫郎喜欢看。”
主要是买给芽芽看,自己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
陆霖坐起来,伸个懒腰,没骨头似的仰靠在身后的椅子里,“状元想看什么书,我这儿可都有,只要银子到位,现写都行。”
贺眠心思本来挺纯洁的,但被她这么一说就勾的痒起来。
不感兴趣不代表不能拓展知识面。
她轻咳一声,表情正经,斟酌着开口,“我有个朋友。”
陆霖挑眉。
贺眠说,“她问你有没有那种书,她想长长见识。”
“贺状元放心,哪种书我都有。”她表示好说好说,都好说,只要银子到位,什么体位她都能画。
陆霖可听说状元娶了富商的儿子,出手肯定都是黄金,她笑了笑,拇指搓着食指跟她比划,“只不过那得是另外的价钱了。”
不就是钱吗。
贺眠能像是缺钱的人?
她伸手往怀里摸,微微皱眉,像是不知道该给多少。
陆霖眼睛放光的看着贺眠的动作,总觉得掏出来的肯定是个大的!
贺眠顶着她炽热的目光,往桌子上搁了一枚铜板。
她说,“先来个试阅。”
陆霖,“……”
第91章
陆霖沉默的看着桌子上的一枚铜板,再抬眸看贺眠,脸上写着“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一枚铜钱!
沈家怎么说也是富可敌国,沈家主就沈钰一个儿子还嫁给了贺眠,结果现在新科状元出手却论“枚”?按她这身价,怎么着也得论“锭”吧!
陆霖等了几个瞬息,见贺眠的确没有再掏出一锭金子的打算,这才死心。
她食指摁着那枚铜板,跟贺眠说,“贺状元,这点钱,让我很难办事啊。”
润笔费都不止这个价。
贺眠怀里其实还剩两枚铜板,今天回去的早就打算待会儿路上买两个包子,自己吃一个,给芽芽带一个。
贺眠狐疑的盯着陆霖,总觉得这个桃花眼有透视眼。
她几经犹豫,在陆霖期待的目光下才又掏出一枚铜板,“我那个朋友让我先替她看看,再决定买不买。”
两枚铜板看一眼,对陆霖来说就是赚的。
卖书的没有试阅,对方怎么能知道书好书坏?总得给人看看,才能勾着对方买吧。
陆霖手指夹起两枚铜板一把握在掌心里,桃花眼带笑,“看在状元的份上,我给你那位朋友一份薄面。”
她拎着盖在腿上的大氅抖了抖,起身往后一扬披在肩膀上,朝拐角的箱子里走去,弯腰翻找。
她掏出一本存货,拍拍上头的灰尘,走过来递给贺眠。
就这?
贺眠目露嫌弃,觉得还不如两个包子香。
“书不能只看封面,得看内容。”陆霖说,“我这儿的东西,别处绝对比不上。”
贺眠半信半疑的接过书翻看,心说自己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有什么是她没见识过的?
结果只打开第一页就抽了口气,猛地把书合上。
这玩意,她还真没见过。
画的太详细,可比包子香多了。
跟手里这本带插图的话册子的比起来,她压在枕头底下的避火图简直就是小儿科的启蒙书。
贺眠深呼吸,重新打开书又多看几眼,神色一本正经,矜持的点点头,“我朋友觉得还行,就是不知道这本怎么卖?”
“独家买断可就贵了,”陆霖趴在桌子上看着贺眠,朝她比了三根手指头,笑盈盈的说,“三两。”
不算便宜了。
贺眠一个月的俸禄也才这个数。
她看看手里的书,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其实避火图挺好的,好就好在它便宜。虽说画的糙了些,可意思到了就行。
见贺眠嫌贵,陆霖赶紧说道,“状元放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种东西送给夫郎,绝对增加小妻夫的感情。”
再说三两银子也不算贵了,她想故事不费心神?她写出来不费纸墨?这些都是成本啊。
陆霖说,“我都是良心生意,真赚不了多少钱。”
“想故事?”贺眠腰背挺直来了兴趣,“我可以替你想故事。”
要钱没有,要故事可就太多了。
陆霖花瓣似的眼尾睨着贺眠,笑了,虽没说什么,但明显是不信她。
像贺眠这个年纪考上状元的,肯定埋头苦读圣贤书,哪里有时间看杂本,至于故事,估计也就是街头小巷听到的那些,早就被人写烂了,没什么新鲜的。
“状元要是不服气,尽可以试试。”陆霖说,“如果你能赚到一两银子,我这书白送你如何?”
不是她瞧不起贺眠,实在是翰林院的小年轻们常年在她这儿买书,什么故事没见过?
那些缠绵情爱,你侬我侬,对于侍书她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陆霖甚至借给贺眠一张桌子,就摆在她小偏房门口。
贺眠也不客气,她等翰林院中午休息的时候,将早上认识的那个侍书拉来听她说书讲故事。
侍书吃完饭也没什么事,想着给贺修撰一个面子,就搬个凳子坐在贺眠桌子前面,双手揣在袖筒里,晒着春日阳光,等着听故事。
小偏房门口突然摆了桌子,不由吸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大家左右询问,最后才知道是今个刚到职的贺状元在讲书。
原本以为只有年龄大点的爱说书,谁成想贺状元还有这个喜好!
得看看去。
大家来了兴趣,纷纷凑到侍书旁边看热闹。
贺眠刚开始也不提收钱的事儿,主要就是招揽别人先过来。
等来了七八个之后,她才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面前还放了块充当醒木的破旧砚台。
真要让贺眠讲些情情爱爱的她可能不太行,但要说起历史传奇她能凑合,毕竟是听过评书的人。
上回跟申夫子她们说的是猴子,这次讲讲东汉末年。
她刚开始提起这个年份的时候,侍书她们还好奇“东汉”是什么朝代,怎的没在史书上看到过。
听贺眠说是杜撰出来的之后,也就当成话本听起来。
刚开始的确有些乏味,可越听越精彩,在坐都是女人,哪一个心里没有一把热血?虽说自己现在就是个小小侍书,但也有个叱咤风云的英雄梦。
她们听到精彩之处,自觉的掏出铜板碎银子放在贺眠充当醒木的砚台里,就当赏钱了。
陆霖本来在小偏房里头画画,等着待会儿贺状元灰溜溜的回来。
不是她说,翰林院的那群小侍书胃口刁着呢,贺眠不管是讲情爱故事还是讲文学诗赋,她们都不感兴趣。
陆霖等啊等,结果等来了外面的阵阵喝彩声。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陆霖好奇的放下笔出去,倚在门框上,就听贺眠正好讲到“三英战吕布”,场面刺激,让人听的热血沸腾,酣畅淋漓。
说实话,贺眠讲的的确不太行,毕竟她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但奈何本子好,就冲着这故事,陆霖就往前走两步蹲在贺眠身后的台阶上听。
贺眠脑袋后面跟长了眼睛似的,手往身后一背,眉眼得意,拇指搓着食指,跟她明示。
她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放在书桌上,正要再蹲回去的时候底下人不愿意了。
平时陆霖书卖的贵,这会儿听书的时候不让她出点血大家心里不平衡。
“陆编修,伯爵府又不用你养家,听个书怎么还抠抠搜搜的。”
陆霖是伯爵府的嫡次女,上头还有个大姐,正因为有人给她顶着,所以陆霖才能在翰林院里混个闲散工作,修个杂书什么的,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
“就是就是,怎么着也得多给点。”
陆霖抵不过民愤,不情不愿的又多给了一个铜板,桃花眼弯起来,现学现卖,“我试听一会儿。”
贺眠也不介意,因为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过来听书,小偏房门口坐的满满当当。
尤其是那些后来的,见到桌子上的铜板碎银子,还以为要先交钱才能听,全都掏了铜板银子放上去。
陆霖蹲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
等午休结束,贺眠讲的口干舌燥,跟陆霖借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喝。
她抬起下巴示意陆霖,“数数。”
桌子上一堆的铜板偶尔有一两块碎银子,都溢到砚台外面了。
根本不用数,陆霖打眼看过就知道肯定超过一两。
贺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情爱不讲,她讲英雄,花月不提,她替战火,偏偏自己也跟着听的上头。
她不数贺眠数,一个一个铜板算过,最后差不多二两银子。比陆霖说的一两还多出一倍。
“怎么样?”贺眠指着铜板问,“愿赌服输吗?”
人啊,优秀起来就这么无敌。
来的时候就三枚铜钱,走的时候多了二两银子,还能多本书。
她眉眼得意,嘚瑟的坐在陆霖的椅子上翘腿。
陆霖怎么能想到贺眠会来一招绝地反击,最后一个子没花不仅白嫖了她一本书还赚了二两银子。
她在翰林院两年了,还是头回做赔本生意。
陆霖笑着跟贺眠说,“你这人倒是有趣。”
别夸,我优秀我知道。
贺眠从陆霖那儿回去后直接回了沈府。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林芽吃完饭后都躺下睡觉了。下人瞧见她回来,还挺惊讶,问她用过饭了吗?
一中午光忙着赚钱了,哪里有时间吃饭。
贺眠让下人去把饭热热,自己进里屋蹲在床边弯腰去戳林芽熟睡的脸。
他面朝外睡,半张脸隐在大红被子里,头下枕的就是徐氏送的鸳鸯枕,身上身下的红色衬的皮肤更是白皙。
贺眠蹲在床边看他睡觉,心里又柔又痒,既想闹醒他,又舍不得。
她在床头动来动去,林芽觉浅,微微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清床边的人后声音含糊,“姐姐?”
他抬眸看窗外天色,这才什么时候,她怎么就回来了?
贺眠凑头亲他唇瓣,解释说,“今天翰林院没什么事,邹大学士叫我做完习题册就让我走了。”
贺眠想跟林芽说的不是这个,她将今天赚的二两银子用布袋子装回来,这会儿全放在林芽面前。
一小堆的铜板跟碎银子。
贺眠有多少零用钱林芽可太清楚,而且今天她刚去翰林院任职不可能到那儿就领俸禄,而且还是碎钱。
林芽疑惑的问她,“姐姐这是哪儿来的?”
其实这笔钱贺眠自己收着林芽也不知道,可她丝毫没有存私房钱的概念,连枚铜板都没留,赚的钱全都捧到林芽面前,毫无保留的跟他说,“今天中午在翰林院里说书赚的,都给你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