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巫蛊之术向来盛行,可对远离苗疆的京城人来说,巫蛊更多的是一种趣闻见谈。
戚婵低垂眼眸,扫了下陶盅,然后看着莲兰问:“我怎么能信你?万一这不是合嗣蛊,是别的对人有害的蛊呢?”
第69章 她的爱(七) 见戚婵不相信她,莲……
见戚婵不相信她, 莲兰嘟了嘟嘴,“姐姐,我可不会骗人。”
她把这个陶盅往戚婵手里推了推, “这蛊若是不用,半个月喂它们一滴血就够了。”说完话, 莲兰站起身,“不管你信不信, 我都把谢礼给你了, 以后我就不欠你恩情了, 我走了。”
莲兰推开戚婵的房门走了出去,等她的身影消失后, 戚婵把陶盅放到桌子上, 去隔壁几间房看了看几个侍卫,见她们呼吸平缓,就是睡意极浓,很难叫醒。确定他们没有性命之忧后戚婵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初冬的夜里已经很冷了,戚婵不过是在廊下走了几步路, 她的耳朵尖就冻得发红。
戚婵取下悬挂在墙壁上的烛台,拿到红木方桌上放好。顿时,陶盅里的两个白玉色的小东西看的更加清楚。
戚婵想到张侍郎那件事,当时她年龄小,好奇心浓,还特意打听了合嗣蛊,听说这个蛊是白白圆圆的样子, 是蛊虫里面难得的好相貌。而且因为对身体害处几近于无,所以大夫们也很难看出来到底中没中这个蛊,反正张侍郎当初太医告诉他他身体没问题, 但他最后的确也一个孩子都没有。
而且,莲兰能够迷晕她的几个侍卫,若是真的想害她应该轻而易举,没必要骗她,且她的样子也不像,这个蛊应该就是合嗣蛊。
思及此,戚婵眼神落在蛊虫上许久后,忽地伸手合上蛊盖,然后将这个陶盅放到了黄花梨木衣柜最里面,缓缓拉好衣柜后。戚婵躺在床上,马上就要入冬了,明年冬日景和帝就会驾崩,这期间李玄瑾还会经历一些事。
先是这个月底皇后过寿,几位皇子为皇后献礼,李玄瑾送给皇后的本来是一对活着的白鹤,白鹤寓意康健长寿,但送上去却是一对死鹤。
皇后当即勃然大怒。
还有就是来年四月大皇子端王意图谋反。景和帝过了年之后身体就会很差,三四月的时候,时常精神不振,而这个时候,前有太子,后有明王李玄瑾,那个位置如何也轮不到他做,大皇子端王狗急跳墙。
然后是七月份的夏猎,李玄瑾在燕山围场中了埋伏,当胸一箭。
戚婵闭上眼睛,除了最后一件事,李玄瑾受了伤这件事,别的事她还是决定如以往般,并不提醒李玄瑾,毕竟她又不需要在李玄瑾面前能预知未来,而且有些事李玄瑾必须经历后,才会成为以后的李玄瑾,当然了,还有一点,她只想一切按照上辈子的继续。
而时间一晃,就过了七八日,到了皇后的寿辰,可皇后的寿辰时,李玄瑾送的两只白鹤却是活的。
戚婵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下,她立在窗前,看着院中枯黄的枣树,眉心又很快舒展开。
接下来的几个月大事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比如四皇子康王犯了陛下忌讳,贬为郡王,藩国进京觐见。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比如应该四月初去世的李子凌没有死,不过李子凌没有死戚婵不是很意外。她没嫁给他,他的生活环境和上辈子不同,结局和上辈子不同也很正常。
很快,就到了四月下旬,戚婵等着大皇子端王意图谋反的消息传来,但还没等来端王谋反的消息,就知道了端王被景和帝以肆恶虐众,暴戾□□的罪名,剥夺王爵,贬为庶民,发配皇陵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戚婵怔了怔。
李玄瑾最迟两个月会来若县一趟,他这次来是端王事发后的半个月,晚上,两个人用膳的时候戚婵就顺嘴问了句,“殿下,大皇子犯了什么错?”
景和帝给他按了肆恶虐众,暴戾□□的罪名,但不一定是因为这,而且敞县距离京城还是有几个时辰的路程,知道的不清晰。
李玄瑾拿筷子的手僵了僵,片刻后,他看着戚婵说:“他意图谋反,不过没谋反前就露出了马脚。”
戚婵眉心一跳,又有一点点不一样。
因为这两年大事的结果不太同,到了七月,陛下要去燕山狩猎时,戚婵都不确定刺客那只箭会不会射中李玄瑾,但不射中,她提前提醒李玄瑾也不影响什么。
是以,在李玄瑾要出发去燕山的前一天,戚婵赶到了京城,不过她也没去齐王府,而是在京城某个茶楼等着他。
她到的时候是午时,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玄瑾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戚婵出门穿的是男装,加上她的眉眼被孟六化的英气勃勃,纵使体型上看衣袖瘦弱,但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文弱些的男子。
“阿婵,你怎么忽然找我,是有急事?”李玄瑾看见这样的戚婵,愣了下,然后合上房门,急声问道。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戚婵第一次进京找他。
当然这大半年戚婵还是来过京城的,不过都是在热闹的时候,比如上元节,且来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看一看威远侯府的人。其实戚婵觉得不看看他们也无妨,但她还是想让李玄瑾觉得她有情一点。
戚婵没说话,她上下左右地彻底打量了李玄瑾一遍,然后当着李玄瑾的面松了口气,走近他问:“殿下,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出发去燕山了?”
他要去燕山行猎的事半个月前就写信告诉了戚婵,夏日后,景和帝身体好了不少,便想去行猎,他自是要随行。李玄瑾应了一声嗯。
话一落,戚婵的脸色微微一变,“殿下,自从收到你的信,我就老是做同一个噩梦。”她顿了顿,轻咬着唇说,“我梦见你到了燕山后山的时候,会有刺客埋伏,箭射中你的胸口。”
李玄瑾听罢,见戚婵眉眼郁郁,他拉着戚婵在凳子上坐下,柔声说,“阿婵,不过是一个梦。”
“可是……”戚婵目光担忧地望着他,“这个梦境太真实了,殿下,你到了燕山不要去后山好不好?不管什么情况。”
她瞳仁有些红血丝,像许久都没休息好。
李玄瑾安静了瞬,然后抬眸看了看戚婵,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好,我答应你。”
戚婵见状,再一次强调,“殿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
“放心,我不会去后山的。”李玄瑾望着戚婵的眼睛,口气诚恳地保证。
见李玄瑾将她说的话放在了心底,戚婵松了口气,她知道李玄瑾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且她这番话出,他没必须得去的情况不会去燕山后山了。
过了半个时辰,戚婵催促李玄瑾应该回齐王府了,李玄瑾闻言问道:“你今天还要敞县吗?”
戚婵摇摇头:“明儿回去,我想去威远侯府附近逛一逛。”她这身打扮,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李玄瑾沉默了下,忽地伸手抱紧了戚婵,戚婵身体僵了僵,但很快就在李玄瑾的怀里寻到了个合适的位置,“你再等我一些日子。”
戚婵知道一切快结束了,她靠在李玄瑾的怀里嗯了声。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玄瑾必须该走,他看了戚婵好几眼,这才离开了茶楼,离开茶楼他就回了齐王府,在书房里待了半日,侍卫突然来禀,安王求见。
听到安王两个字,李玄瑾的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请安王去花厅。”他的语气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花厅里,李子凌捧着一杯花茶,看着厅外姹紫嫣红的花卉,须臾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起头,温和地叫了声,“玄瑾。”
说完之后,李子凌目光看向周围伺候的人,包括李玄瑾身边的侍卫,这种情况已经有两次了,时隔几月,再次见李子凌让他屏退下人,李玄瑾用力抿了下唇,让所有伺候的人都离开。
人一离开,李子凌喝了口茶,将茶杯翻到石桌上后,李子凌开门见山地道:“我今日来,还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明日去燕山后,不要去燕山后山。”
第70章 她的爱(八)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凛……
李玄瑾眉心突然一凛, 他凝神盯着李子凌,李子凌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看向李玄瑾。
“我梦到你会在燕山后山被长箭所伤。”李子凌语气温和地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给皇后的寿礼,第二次是端王谋反一事, 前两次他的梦境都应验了,而这一次……
是真是假到了围场, 自见真假, 但刚才阿婵也说, 梦见他在燕山围场受伤。
见李玄瑾垂眸不语,李子凌轻笑一声, “就算无事, 也图个心安吧。”
李子凌并没有在齐王府待多久,李玄瑾对他的态度算不上恭敬,但也不算疏远,比没发生他和戚婵那件事前要客气几分。当然,李子凌也没想能和李玄瑾关系异常亲密,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根本不可能做推心置腹的朋友。
李子凌上了马车,马车驶过热闹繁华的长安街,听着外面嘈嘈杂杂的人声,李子凌突然血气上涌,他拿起帕子捂住唇,轻咳了两声, 片刻后,他呼吸平缓了点,他抬起头, 雪白的帕上猩红点点,李子凌闭上了眼睛。
就算得上天眷顾,梦见了前世,甚至还跟着戚婵看到了他死后的一些内容,可终究,改变不了这幅破烂身子。
也就是因为这幅破身子,否则,李玄瑾怎么能如前世一般,再登帝位。
马车行驶到安王府,李子凌回到卧室后,问了句身旁的心腹,“找到戚二姑娘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
李玄瑾遮住了眉眼间的厉色。
***
燕山围场比起秋山围场要小一点,但是距离皇城更近。翌日早晨出发,黄昏便到了燕山围场,景和帝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能打猎。不过李玄瑾也不认为景和帝真心实意地喜欢打猎,尽管这些年皇宫兽园里的奇珍异兽是最多的,尽管这些年里,除了实在走不开身,每年景和帝都要来围场一圈,但李玄瑾总觉得自己的父皇不喜欢这项运动。
尤其是当此刻,景和帝站在小山包上,望着远方山林,目光复杂,李玄瑾更加不觉得自己是错觉。
他看了看他父皇微微佝偻的背影,便收回目光,他知道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事事如意的。
碍于戚婵和李子凌的叮嘱,在燕山的两日,李玄瑾都没有去后山,但是他有派人悄悄去查探后山的情况,果然发现了刺客留下的踪迹。
李玄瑾蹙了下眉心,接下来的几个月,戚婵倒没有做过什么梦,但隔了三个月后,李子凌再一次告诉他,太子,不,三个月前,景和帝已经剥夺了太子李绪的储君之位,将其贬为敬王,敬王正在府内大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和他早日殡天。
景和帝身体愈发不好了,许是因此,最近行事比起以往多了分仁慈,何况皇后依然稳坐东宫,哪里知道将来是否会翻盘。而李玄瑾亦不可能再对李绪仁慈,按照安王提供的消息,敬王大逆不道的证据确凿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十月十六这日,敬王薨。
戚婵得到这个消息后,表情冷静,虽然比起梦里的十月二十六,早了些日子,不过罪名还是行巫蛊之术。
敬王死了半个月后,十一月初二,景和帝驾崩。
丧钟从皇城响起,绵延至大安各个角落。
十一月初三这个早晨,清风来了敞县,接戚婵回京。抵达京城后,没去齐王府,也没把她送回威远侯府,而是给了她一身太监衣服,“戚二姑娘,主子近日都要在皇宫守着,他让你先进宫。”
景和帝驾崩的前一日,取下了放在宣德殿横梁后的圣旨,封了李玄瑾为太子,如今李玄瑾虽然尚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已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君主。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洒在金灿灿的琉璃瓦上,映衬着挂着白幡的甬道,更显寂寥。
大安帝王起居的殿所是宣德殿,景和帝尸骨未寒,身为太子的李玄瑾只住宣德殿后头的宣清殿。
李玄瑾此时并不在宣清殿内,而是长喜宫,景和帝的灵柩停在长喜宫。
清风畅通无阻地将她送到了宣清殿东暖阁,李玄瑾暂时起居的地方,戚婵等了几个时辰,李玄瑾都没回来,或许是李玄瑾早就打好了招呼,宣清殿对于突然出现的戚婵,非常恭敬,中间还送了一顿晚膳。
戚婵有心想等李玄瑾回来,可等到子时,实在太困,她脱了鞋上床躺了一会儿。
刚躺下不久,就感觉到一道眼光看着自己,戚婵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人抱住了。
他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冷,刺激得戚婵一下子睁开了眼。
戚婵不舒服地动了动,“殿下。”
李玄瑾头搁在戚婵的发顶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见他如此,戚婵伸手环住他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用晚膳了吗?”
“用了。”李玄瑾这才微微和戚婵分开了点距离,戚婵没有易容,是她本来的容貌,李玄瑾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后,他低声道,“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了,可户部突然上了折子,北地大雪。”
戚婵皱眉问,“雪灾很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只是在御书房耽搁了些时间。”李玄瑾说完,伸手直接摸了摸戚婵的小腹,得到戚婵已经用过晚膳的消息后,他嗯了声,“我去沐浴。”
他武将出身,沐浴异常迅速,不过片刻,便带着水汽从净房里出来。然后很自然地躺在戚婵身边,伸手环住她。
戚婵缩在他怀中,见他眉眼有些疲惫,她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心疼,她手搭在他的眼睛上,”殿下快睡吧。”
李玄瑾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他觉轻,所以哪怕睡着,也很容易惊醒,尤其是怀里人挣扎的时候,李玄瑾眼睛突然睁开。
他不怕冷也不怕热,因为戚婵要来,今日他让太监多在宣清殿内放了几个火盆。殿内很是温暖,她如今盖着厚重的被褥,又被他抱在怀里,双颊泛红,额上冒汗,明显是觉得热,想从他怀里挣扎开。
李玄瑾见状,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自己把殿内的几个火盆都挪了出去,然后才回到床上,火盆刚搬走,温度依旧高,阿婵还是不想靠着他睡,李玄瑾等了半个时辰,屋子里的热度消减,他伸手环住戚婵。
这下戚婵不但没有躲,因为火盆全被移出去,地龙温度不够,有些冷,她主动地往他身上凑。
李玄瑾眼睫垂下,看着戚婵的睡颜,半晌后,才重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