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回去后,看见隔壁屋子开着半边,探头进去一看,商皑正在给自己擦药。
后肩的枪伤有有些复发,胳膊又添了刀伤。
夏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忍不住呲了牙,“皑哥,你这么折腾可不行啊。”
商皑脸色苍白,额头汗涔涔的,却不妨碍他冷漠鄙夷一眼。
不知是不悦夏树这声称呼,还是这番评价。
夏树脸皮厚,从不觉得自讨没趣,眼下又跟着坐在了商皑洁净的床单上,全然无视他越加难看的脸色。
“当时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弄得全屋子的人都措手不及,还以为你被谁抓去了。你这人这不仗义,连张小纸条都不给留。”
纪骁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门前经过,听到这话,靠在门边语气不屑,“这你就不知道了,商总这是欲擒故纵,博存在感呢。”
即便是在人情世故上不太聪明的夏树听这话也觉得不太对劲,尴尬地苦笑一声,“不会吧……”
纪骁酸言酸语,夏树本想为商皑仗义执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纪骁兴致勃勃地抓着瓜子进了屋子,甚至还分了一半给他,同时一屁.股坐在商皑另一边洁净的床单上。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商皑他本人看上去很高冷,实际上在我妹妹的事情上特别有心眼,指不定等会就得挂着伤在我妹妹面前去晃上一圈。”
夏树依旧是道,“不会吧……”
比起上一句,这一句听起来更为吃惊,显然立场已经发生了偏倚。
说话间,他还暗暗觑了一眼商皑。
纪骁被认同后,更加有了说话的欲望,他边磕着瓜子,边道,“可不是?鸡贼着呢。我妹妹她嘴硬心软,也就只有苦肉计能使得上了。突然消失,突然出现,还带着伤,被撞见了再来个转身就跑,跑慢点被抓到了,面上心虚眼神闪烁地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啧啧……你品,你细品。”
夏树三观都快被颠覆的样子:“不会吧!”
纪骁也拔高了音量,“怎么不会,我之前被冤枉过好几次呢,同样的套路,不同的玩法。”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商皑坐在边上原本是想等伤口处理完发表意见,但纪骁的话说得越来越不入耳,饶是耐性极强,也有些忍不住要发火。
更遑论纪骁说到激动处,还准备去祸害他另一侧洁净的床单。
之前当室友的时候,商皑就知道纪骁洗一次裤子,堪称千载难逢。
纪骁正说到“争宠心经”、“拉踩宝典”,被商皑一手揪住了领子,从床上直接给提了起来。
面前的商皑面孔冰冷,“我也让你演一出苦肉计怎么样?“
纪骁顿时惊恐得不敢出声,直到被商皑丢出门外。
纪骁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紧接着夏树也被丢了出来。
他哎哟一声,还伴随着一声困惑,“为什么我也要用扔的。”
话音刚落没多久,纪湫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商皑身上的伤。
商皑忙着把两人丢出来,还光着半边膀子,这下撞见纪湫,连忙把另一侧的袖子穿起来。
而地下的纪骁立刻就对夏树露出了某种看透一切的眼神,那欠揍的表情,分明是在说,“看吧看吧,我就说嘛”。
夏树不知如何是好,就看了眼商皑。
商皑动作有短暂的停顿,几不可查地把眼睛藏在了发帘下。
大概也是瞬间就领会到了,他瞟了眼夏树,很快把目光又收了回去。
本来商皑约莫可以算得上是有个“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淡定心性,偏偏这个时候脑海里叮铃一声,响起系统的自动提示。
【恭喜宿主,获得积分230,获得‘茶艺大师’称号】
商皑:……
好像连最后自欺欺人的机会也没有了,商皑的脸难得地烫了起来,颧骨有可疑的绯色。
安静的空气被纪湫的声音打破。
她指了下地上的夏树,“琼斯跟我走。”
夏树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来,又掉头转身回到商皑身侧,带着鼓励的语调道,“没多大事,下次就是你了,别气馁。”
果然是高情商,专挑气人的说,而且精准,一针见血。
底下纪骁顿时就笑出了声,十分恰到好处地配了个音。
但他并没有笑到第三声,就被商皑的眼神吓破了胆子。
他如今面色因为伤势而显得苍白,甚至有几分羸弱病态,一双眼睛在高处半垂着打量,瞳孔黑幽幽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却就是令纪骁忌惮得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商皑扣到第二颗纽扣,淡声对他发了句话,“今后再敢坐我床,我让你给我洗一辈子床单。”
说完就转身进了门,等纪骁回过神来,招待他的是落了锁的房门。
望着门板,纪骁又有了胆子,低低埋怨一句,“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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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树跟着纪湫急急忙忙出来,坐在驾驶座上还有些晕头转向。
“您这是急着要去哪里?”
纪湫将大衣掖了掖,“去图书馆。”
如果顺利的话,她找到线索,出来能及时跟夏树说明情况。
经过第一道关卡的时候,夏树就被拦下了。
图书馆在地面上只有一层,外形简陋,形态是旧时代的土坯房。
里面的设施也非常老旧,黑铁的书架,斑驳的墙壁,天花板角落全是密集的霉斑,正往下滴着污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气息。
然而乘坐电梯抵达抵达负二层,一座富丽堂皇的庞大图书宫殿便赫然呈现眼前。
沿着螺旋扶梯从实木书架蜿蜒而下,她掩饰着行色匆匆,假装在排排高大书架上搜寻图书。
足有五层的空高地界,除她以外就再无旁人,安静空气里回荡着清脆高跟鞋声音,因紧张而猛烈撞击胸膛的心跳也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神经。
才从恐怖花园里逃出来,又不得不再次闯入另一个廖无人烟的诡秘地界。
按照记忆,纪湫来来回回,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原文中的“藏书地”。
第三排第六列,橄榄绿硬壳封皮,烫金拉丁语纂刻,译为《焚升》。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书里面会有一个夹层,里面装着基地深处一条秘密通道入口的密码。
第86章 他一言不发,眼睛已在说……
这条通道是由前任蓝蝎会领袖给自己和女儿Helen留的一条后路, 可惜他们父女俩都没有用得上。
这条通道的存在,只有领袖的心腹知道。
而这位心腹不是别人,就是今日在孟兰宴的花园门口见到的“安伯”。
纪湫之前和夏树交谈过, 他曾提起自己之所以能够顺利来到基地执行任务,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多亏了一位神秘人的暗中帮助。
这位夏树口中的“容先生”,爱人因被蓝蝎会追杀而掉下悬崖, 而为了能够为爱人报仇,他也是精心布局了多年, 暗中建立与联合了各方势力与蓝蝎会角逐。
而“安伯”, 是容先生发展的线人, 夏树进了蓝蝎会后, 通过容先生的介绍,与安伯进行了联络, 得知了这条秘密通道的线索。
经过推理,夏树找到了这本绿皮书。
可奇怪的是,看似合理的推测, 却并没有让他在书中找到任何密码。
当时广大读者都以为其中肯定出现了什么差错,密码不在这本书里, 更有甚者认为, 很可能连安伯提供的这条线索都是假的。
毕竟从书中对的安伯的描述来看, 他老谋深算, 亦正亦邪, 并不是什么正道之光, 他愿意和容先生合作只是出于自身利益, 而非源于道德感和正义感。
但是事实证明,大家都猜错了。
纪湫摸着第304页纸张,明显感觉到纸页厚度有轻微的区别, 里面是有东西的。
原文中男主夏树并没有在书中找到密码的唯一解释,大概只会是他来晚了一步,书被人取走并调换了。
纪湫明显感觉到肾上腺素的飙升,她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激动,还是紧张,亦或是恐惧。
她压制着紊乱的呼吸,强迫自己的思维快速运动,以选择出接下来要做的最佳方案。
把密码取出来?
不,这个方案不可。
秘密通道很显然得结合军事布防图一起使用,她即便是拿到了密码,却不一定能在蓝蝎会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通道逃出。
对了,军事布防图。
求取密码的人,必然也是和他们目的相同的人。
那么,为什么不放出长线钓大鱼,勾出军事布防图呢?
纪湫攥紧的拳头顿时松了。
现在她只需要找个理由,赶紧回去,然后带一个小型监控过来,就可以看到这个偷梁换柱,求取秘密通道密码的人到底是谁。
图书馆原本是有很多监控的,纪湫的头顶上也有一个,但很大程度上这个监控只是摆设。
她往图书馆张望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还是难得的盲区。
纪湫借口有东西忘在家里了,暗中对夏树交代了了一番,他什么也没问,点头就驱车往回走。
夏树应该带着一个黑箱子,里面夹层装了各种微型高科技,带个针孔摄像头过来并非难事。
事出紧急,但完成得却是出人意料地顺利。
纪湫在图书馆里借了一大堆的书,夏树进来过一次了,再进第二次也就容易了很多。
清理装运书籍的过程中,纪湫对夏树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新发现。
对于从原书而来的线索,她只道是偶然得知。
夏树对此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对即将浮出水面的军事布防图很是期待。
回到屋子,纪湫连晚饭都没吃,声称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就睡了。
她躺在床上,反复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她发现有些东西好像渐渐地连上了。
在看小说的时候,纪湫鬼使神差地留意过一处细节。
当时苍洱从外面带人进入基地围剿蓝蝎会众人的时候,遇到过始料未及的变故,蓝蝎会的军事布防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似地进行了调整。
而这些毫无征兆的改变,加大了警方行动难度,令任务险些失败。
可按道理说,夏树在书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过计划,蓝蝎会突如其来的“事先得知”显得牵强,当时对此情节还有人诟病过,称这完全是为了推动情节发展硬凹出来的阻碍。
现如今纪湫看到了这份真实存在的密码,她慢慢转变了之前对待此处情节的认知,并在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蓝蝎会调整布防图的根本原因,也有可能并不是夏树,而是与夏树同样追寻着布防图的另一个神秘人。
这个神秘人B,因为布防图的事情而惊动了孟兰宴,导致孟兰宴紧急改变了布防。
仔细想想,书中好像并没有详细讲述蓝蝎会每一位成员的结局,只强调了主要反派角色的下场,所以纪湫也不得不怀疑到最后是否有人成为漏网之鱼。
神秘人B,有可能因为早有叛逃之心而阴差阳错躲过警方逮捕,也有可能被孟兰宴识破计谋最终也落入法网。
一想到这,纪湫就越加明朗了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那便是寻找神秘人B。
军事布防图的踪迹目前为止还是一片空白,要想短时间内知道其下落,多少还是需要点运气,但现在他们出现了一位“同伴”B。
纪湫相信,这个B,在蓝蝎会里必然会比她和夏树更有渠道和实力寻到蛛丝马迹。
半夜的时候雨停了,纪湫从床上坐起身,撩开身侧的窗帘往外看。
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有白色的光束扫过。
荒郊野岭中的鸟兽嘶鸣也自成一派诡黠。
纪湫过了最困的那会儿,现在脑子清醒了。
她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白墙,随便找了身衣服披上,推开卧室门走去客厅。
别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纪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底下来干什么。
她站在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口徘徊了好一阵,心里面恍恍惚惚。
突然一声“咔哒”,门缝里有光泄出来。
纪湫一眼就认出来那只推门而出的手。
她怔在原地,和里面出来的商皑对上目光。
两人皆是讶异了一瞬。
商皑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白皙的皮肤在光中透着些水汽,白T长裤,是从未有过的随性和休闲。
褪去那身冷硬的精英打扮,整个人看上去温雅又干净。
商皑意外过后,抬起脚就要向纪湫走去。
还没彻底迈出房间,这时却又听开门声,邻房的纪骁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慢慢悠悠一睁眼,就看见对面纪湫。
完全忽略对方对他的不欢迎,纪骁狗腿地跑了过去,“有什么吩咐?”
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以防被淘汰后死无葬身之地,纪骁连日来很是殷勤。
殷勤得纪湫都想揍他,就比如现在。
还没轮到纪湫开口,耳尖的喜娜从自己房间一个百米冲刺就来到了纪湫身前,“主子是又要喝蜂蜜柚子水吧,我来给你倒。”
说话的同时,鄙夷了纪骁一眼。
纪骁错愕,连忙就有了斗志。
他一步上前来,把喜娜撞开,“你懂什么,她明明是想喝红酒,正睡不着呢,得喝点助眠!”
喜娜扶着栏杆站稳,又赶紧回转身来,像头小牛似地把纪湫推远,“蜂蜜柚子水最健康!”
纪湫在白天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这两人在较劲,没想到都到了这会,双方竟然还不罢休。
譬如喜娜,就是这么个好强性子,晚上不睡觉地听墙根,就怕被纪骁占了什么先机。
纪湫从始至终没能插得上一句嘴,不由分说地就被喜娜推到了楼上,对方走的时候还为她贴心地带上了门。
客厅没开灯,光线很暗,房间的灯亮过去,在光束的尽头,她望见商皑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