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第二天老管事将自己的头浸在水盆中,活活将自己淹死了,府中不少下人都去看过,那盆水并不多,老管事随时能从水盆中抬起头,可他没有,他有必死的决心。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在府中自尽,除夕晚上两个丫鬟在屋子里吊了脖子。
  丫鬟的尸身被放在空屋子里,那天晚上怀王府中许多人都不敢睡觉,包括怀王爷和王妃在内,不知道一觉醒来,又会出什么事。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整个怀王府都笼罩上一层死气,怀王和怀王妃许多日子没有走出屋门。
  尤其是怀王不肯俨然变了一个人,坐在床上,白天晚上盯着房梁不知在思量什么。
  怀王脸上满是胡须,发髻散乱,眼窝深陷,恐惧早就将他整个人牢牢地绑住。
  开始的时候怀王觉得父皇会将他传进宫,听他解释,父皇明明曾仔细看过他的文章,看过他编的书录,还夸赞他懂得做些实事,他在父皇心中该有一席之地。
  渐渐地他却失望了,眼看着怀王府被搬空,管事被抓去审问,房家、梁家、申家被抄家。
  他才明白父皇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那都是假的。
  欣赏、夸赞都是假的,他开始理解为何二哥会自杀,没有了期盼和活路不如一死,因为早晚都会死。
  怀王正胡乱地想着,忽然他感觉到身上一凉,一扇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怀王目光刚刚落在那窗子上,一根白绫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他的脖颈,然后奋力一收。
  怀王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开始挣扎,他翻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身后的人是谁,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那是他院子里的一个管事。
  怀王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他只听到管事恶狠狠地道:“王爷,您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法子,贵妃娘娘让您死,皇上也默许了,您早晚都要死,多活一日也是受苦,您走了吧,老仆送您上路。”
  怀王奋力地挣扎,可那条白绫越收越紧,绝望的情绪将怀王渐渐笼罩住,他即将要失去意识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他脖颈上的绫子松开,剧烈的咳嗽后,怀王终于得以喘息。
  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怀王扑上前将挂在墙上的剑取下来抱在怀中,慌张地看着闯进屋中的人。
  那人一身甲胄,手中握着长剑,剑身上一直在滴血。
  “王爷,”那人道,“贵妃要杀您,今晚守在外面的将士都换成了贵妃的人,一会儿若这管事不能复命,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
  怀王浑身颤抖,他哆嗦着嘴唇:“你……你是谁?”
  那人道:“我曾受过梁家恩惠,不能眼看着王爷被陷害,一会儿我想方设法引开外面的护卫,您逃吧……”
  怀王怔怔地看着那人:“我逃去哪里?”
  “您可以坐船出海,暂时躲避去倭国,那边已经疏通好了,”那人道,“然后再想方设法将实情禀告给皇上。您不能枉死在这里,要活下来才能有希望。”
  那人说完话将一颗私印放入怀王手中,迎着光亮那私印上有一个梁字,是梁家的人。
  “王爷,不能再思量了,逃吧!”
  要在消息传入宫中之前,您坐上大船,只要船到了海上就没有人知晓您的下落。
  怀王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去支开王府门口的守卫。”
  怀王看着那人的背影,他握紧了剑准备跟着那人出府。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浮现出另一番情景,昨日有个人悄悄潜入王府,来到他床边。
  那人面容冰冷,目光坚定,站在他身边淡淡地道:“房家勾结袁知行私运货物谋利,申家笼络官员为你筹谋储君之位,但赵老将军不是梁家害的,林寺真也并非为你效命。”
  这番话,让怀王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眼前人。
  这人是魏元谌。
  是魏元谌查明了战马案,也是魏元谌和刑部一起揭发了房家和梁家,他本该恨魏元谌,但现在看着魏元谌,他心中涌起的只是一线希望。
  “你是被人陷害的。”
  听到魏元谌这话,怀王拼命地点头,没错他是被陷害的,林寺真、战马和陷害太子都与他无关,梁家也没有算计赵老将军。
  “求你,”他哀求魏元谌,“替我向父皇说,那些事与我无关。”
  魏元谌摇头:“不找出幕后真凶,一切都无从查证,不过也许那些人还会向王爷下手,到时候王爷就要机会自救。
  可能是最后一线希望,您愿不愿意?”
  怀王手心出了汗,他牙齿都在打颤,可他忍住了,他看到有人向他挥了挥手,紧接着他下了决定走出了屋子。
  ……
  宫中。
  皇帝起身准备前去早朝,像往常一样,他会先看看今日早朝要商议的政务。
  “皇上,定宁侯递了密折。”
  黄昌将密折盒子呈给皇帝,这种密折是皇帝分发给朝中重臣的,万一有重要的事发生,这密折匣子会径直送到皇帝面前。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皇帝将密折接到手中,吩咐黄昌取来钥匙,这才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本奏折,几封密信,还有两张副将的口供。
  皇帝的心陡然一跳,感觉到了危险扑面而来,皇帝伸手拿出奏折仔细地读了一遍,面容愈发阴沉。
  “速将定宁侯崔祯传入养心殿。”
 
 
第438章 打击
  崔祯被内侍引着去往养心殿,殿外已经有龙禁尉等在那里。
  定宁侯面色不变,踏入殿门,走到御案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面色阴沉:“这些证据都是你让人查到的?”
  崔祯道:“微臣在太原时对崔渭有所猜疑,但手中没有实证,所以就让人暗中探查消息,最近崔渭收买边将,借着犒劳将士的机会,暗地里掌握大同卫所,若崔渭是林寺真的同党,后果将不堪设想。”
  崔祯接着道:“微臣在大同戍边多年,也是现在才知晓那些人为了拉拢微臣用出不少的手段,崔渭就是其中一环。”
  皇帝皱起眉头:“崔渭是否与怀王府有关?”
  崔祯摇头:“微臣想通了这一点才会急着进京向皇上禀告,微臣觉得崔渭不但与怀王府没有牵连,他们反而是故意诬陷怀王府。早在朝廷没有查到怀王府时,他们已经有了准备。”
  皇帝定定地望着崔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崔祯道:“微臣尚在大同时,张氏故意与怀王府亲近,怀王命人在朝堂上为微臣求情,让皇上怀疑微臣与怀王府暗中勾结,就是等到怀王府案发之后,让微臣也不能回到大同,如此一来大同就可以更换戍边将领。
  这些人拉拢微臣不成,于是趁机换上自己的人掌控大同。”
  说完这些,崔祯的表情更为肃然:“皇上,林寺真兵变对北疆卫所已是冲击,梁家出事永平府乱成一团,若崔渭再别有用心,真的有人此时在北疆动兵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不若派人前往北疆,捉拿崔渭及这些将领入京,若他们无愧自然不会反抗,若是怀有异心则可早些处置。”
  定宁侯这个常胜将军从来都是得到军令立即前去戍边,从未显得如此急切过。
  皇帝一颗心向下沉去,还没有说话,就看到黄昌又走过来。
  黄昌低声道:“天家,顺天府尹苏甫大人和通政司魏元谌大人递了密折。”
  皇帝看向殿外,天依旧没有亮,苏甫和魏元谌却也急着递密折入宫。
  “带他们进来。”
  皇帝说完这话看向崔祯:“你与苏甫、魏元谌商议好的一起进宫向朕禀告此事?”
  崔祯不疾不徐地道:“不曾商议,但微臣向魏大人问过案情。”
  皇帝面容依旧平静,却压制不住心潮起伏,就算之前查到了怀王头上,苏甫和魏元谌也不曾焦急地递密折。
  魏元谌和苏甫走进大殿,看到崔祯也在苏甫不禁转头与魏元谌四目相对,两个人似是没料到会见到定宁侯。
  “皇上,”苏甫先道,“林寺真兵变以及怀王府的案子另有内情。”
  苏甫说完看向魏元谌。
  魏元谌道:“这桩案子不但涉及赵老将军被冤的案子,牵扯到大宁乃至整个北疆卫所,还波及了沿海卫所和船厂,牵连的人众多,从太子、怀王到各地官员、将领、民众,筹谋了十几年之久。
  大周卫所、各地衙门、都察院、兵部、工部,许多衙门都在他们掌控之中,也许还包括您亲征大宁那一战,也是他们精心安排的结果。”
  魏元谌接着道:“虽然我们查出了战马案、私矿案、都察院官员勾结海贼私运案但这些案子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试图掩盖真相。”
  魏元谌将船厂的账目递给内侍,由内侍呈给皇帝。
  “他们要的不是贪墨一些银钱,也不是暗中为哪位王爷谋得储位,他们是借着大周内政党争,安插自己的眼线和人手,让大周的兵马为他驱使,让大周的官员为他效命。”
  魏元谌说完这些迎上皇帝的目光:“皇上可记得金州卫镇抚郑如宗?”
  皇帝自然记得,那郑如宗是一员虎将,只可惜曾在大宁任职,与梁王有往来,好在郑如宗在一次战事中落水阵亡了,否则他亲征梁王时,郑如宗必然是一大阻碍。
  魏元谌道:“此人改姓熊,被人称为熊管事,这几年一直在大宁及北疆走动,海上运来的私货北上之后也是由他接手安排。”
  皇帝听到这里,身体里的血液豁然一下子涌入额头之中,仿佛要从双目中冒出来:“你说什么?郑如宗活着?”
  魏元谌道:“郑如宗不但活着,他还将两个儿子,一个送入了朝中做官,一个攀附申家,打着申家的名头四处行事,此人与布政司张从举勾结,在船厂大动手脚,用朝廷供给的木料造战船,将沿海的海贼都收揽账下,在海上恐怕已成气候。”
  皇帝一下子从御座上站起身:“私造战船?”
  魏元谌道:“皇上手中的账目就是明证。”
  皇帝耳边如同有擂鼓声响,“轰轰轰”震耳欲聋,他目光凌厉的看向魏元谌:“这是你查到的?”
  “不是,”魏元谌道,“这就是微臣请苏大人一起前来的原因,早在七年前有人在查海贼案中发现了蹊跷,他一直追查下去,先是查到了申家而后追去北疆,终于发现了郑如宗。”
  皇帝道:“他是谁?”
  魏元谌看向苏甫,苏甫道:“他是微臣下属薛兼的徒弟严参,当年时任应天府通判,后应补入大理寺。”
  皇帝心思都在案情上,没有听清楚魏元谌的话外弦音:“此人在哪里?”
  魏元谌声音略微低沉:“六年前严参被刑部处斩了。”
  皇帝眉头又是一皱。
  魏元谌道:“严参查到线索,被人忌惮,因此遭遇算计丢了两条手臂,也丢了通判的官职,严参伤好之后继续带着坊间人北上查找线索,郑如宗生怕被严参揭穿秘密,与当地卫所将领联手陷害严参,让严参背上了屠村的罪名被朝廷处斩。”现在想来那郑如宗是怕严参在打听消息时,向村民泄露了案情,那村子本就是郑如宗的落脚地,如今被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此永绝后患。
  皇帝面色铁青,他想到了郑如宗,郑如宗假死是在梁王案之前,若说有人故意安排,定然就是梁王。
  他征讨梁王时是看准了时机,那时候梁王因为与兀良哈部拼杀两败俱伤,他才领兵前往想要除掉梁王,彻底收复兀良哈部。
  现在想来一切比他预计的要容易。
  梁王和他的几个倚重的将领,在此之前死的死,伤的伤,正是大宁青黄不接的时候。
  他以为是天赐良机,如果他是被算计的呢?
  皇帝胸口一热,一股腥甜的东西充斥在口鼻之中。
 
 
第439章 捉拿
  皇帝努力地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依旧在人前维持着他天家的威慑,他不能因为有关梁王的一句话就被扰乱了心绪,但内腑之中如仿佛被人用火在炙烧。
  梁王岂能在他眼皮底下谋划出这些?
  不可能。
  梁王早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早就尸骨无存,他甚至没有允许梁王的尸身葬入皇陵。
  皇帝一边稳住心绪,一边仔细回想当年剿杀梁王那一战,那是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也是稳固他皇权的第一步。
  他就是因为不放心,才会御驾亲征大宁,眼看着梁王节节败退,最终董老将军一刀将梁王斩杀。
  梁王死后,他亲自去辨认了尸身,因为那人满脸血污,他特意让人用水将腌臜冲洗干净。
  没错,那张脸就是梁王。
  先皇还在时,梁王在大宁征战受了伤,额头上的疤痕还在,一模一样的疤痕,难道也能作假?
  斩杀了梁王后,他将梁王的三个子嗣也全都处死了,梁王和儿子都死了,郑如宗又在为谁谋划?
  “皇上,”苏甫道,“郑如宗能够假死,那梁王会不会也……”
  郑如宗假死于朝廷征讨梁王之前,如果这一切早有安排,那梁王对朝廷最后的征讨也应该有所准备。
  这才是让皇帝最担忧的地方。
  崔祯道:“大宁和辽东多处卫所已被弃置,郑如宗常年在北疆,会不会在囤积兵马和粮草?”
  皇帝忽然看向魏元谌:“郑如宗和他的两个儿子在哪里?”
  魏元谌禀告道:“都在京城。”
  皇帝看向黄昌,黄昌已然知晓皇上的意思,忙将殿外的龙禁尉指挥使带进大殿。
  皇帝道:“龙禁尉带兵前去将人拿下。”抓住了郑如宗,才能弄清楚眼前的案子是否真的与梁王有关。
  龙禁尉指挥使看向魏元谌,显然是想要知晓郑如宗和两个儿子的下落。
  魏元谌道:“郑如宗藏身在京中的一处庄子上,他的两个儿子,我们猜测,其中一个曾在申氏族中进学,现在是张家的管事,此人叫邱海,山东沿海的海贼就是此人收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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