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走。”齐誉韬一开口时,甚至带了急迫与怒火,喘息声都加重起来,“许愿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上了我这条船就别想下去!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忍心弃我而去,你要是敢弃我而去我就挖地三尺的找你,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定要把你抓回来。”
“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嫁入王府,我何曾有哪处对不起你?就算有也任你叱骂。是我对你太好了吧,纵得你无法无天,竟然动逃出王府的念头。你平日里再怎么张牙舞爪毫无底线都罢,如今却是想胡作非为至此。是真当我只能宠着你纵容你,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吗!”
“许愿我告诉你,你哪儿也别想去,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浔阳王府当我的王妃。当初是你在选妃活动上抽我巴掌、扒我裤子、拿棍子打我,是你专门冲着我来浔阳,为了当浔阳王妃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你又想甩手逃走,真当本王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我告诉你,进了浔阳王府就别想出去!”
齐誉韬越说越激动,如今他已打开心结,再不会觉得说话艰难,是以他停不下来。锋利的话语里满含他无法平静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都发了狠一般。
“我知道你因为你师兄到来而高兴,你喜欢黏着他。但你是我的王妃,你有没有想过,你日日和另一个男人待在一起,我会是何种心情?我知道他是你手足,但我仍是……”齐誉韬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整个人闷如茶壶里的饺子,明明沸腾不已却只能郁闷道,“子祈,你于我而言,是给我温暖幸福的人,更是你将我从过去的魔障中救出,你……或许不能理解你对我的重要意义。”
他言至此,几乎是发泄般自暴自弃般地低吼:“若是我没做好,令你嫌我烦,我任你责骂。但无论如何你要是敢离开浔阳王府……妈的你给本王试试!”
第69章 你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就……
齐誉韬一股气说了五六百字, 连说带吼。
许愿被辖制在床角动弹不得,她被齐誉韬吼了一顿后,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心花怒放道:“哇齐誉韬原来你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我好喜欢你啊!”
齐誉韬:“……”
若说齐誉韬适才是一串噼里啪啦不断炸响的爆竹, 那此刻就是一串蓦然熄火的爆竹。许愿来这么一句,任是他再想唠叨再激动, 也登时被弄得没了脾气。
齐誉韬委实好窝火, 七窍都在冒烟。心里翻江倒海, 脸上便是如一块熏得黑漆漆的铁板一般又硬又臭。他胸膛一下下起伏,喘息重重的都喷在许愿脸上, 眼底怒火簇簇跳跃。
这小姑娘到底长了个什么脑子,怎么一天天的总是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把他搞得乌烟瘴气还拿她没办法。他说这么多她到底听进去没有?怎么光盯着他吃醋这个点……
齐誉韬气许愿没搞清楚重点, 但是听见许愿那句“我好喜欢你啊”, 又无法控制心中涌出的丝丝喜意。他越发感受到自己被许愿吃得有多死, 各种情绪全被她牵着走就罢,她还成天没心没肺跳脱得想哪儿说哪儿。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祖宗呢?
许愿抬手推了下齐誉韬, 男人高大的身躯跪在她跟前, 如一块不能被撼动的大石,硬的推不动。许愿便扒住齐誉韬的手臂呼道:“齐誉韬你误会我了, 我不是想弃你而去!我就是随便说说要逃出王府清净几天再回来, 你真过分,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要你啊!”
齐誉韬一怔,心里憋屈与怒火瞬间消散一半。他眯眼注视许愿,将信将疑道:“当真?”
“骗你是小狗啦。”许愿眨着黑亮的眸子,水润润的菱唇一张一合, “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容易烦躁,不习惯你整天吧啦吧啦的。但是对于你变话多这件事我真的特别高兴,这样你就不会总把烦心事埋在心里,不会憋出病了!”
许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恍然呼道:“不对!你最近几天都不像正常人,倒像个话痨似的!”
“……”齐誉韬无话可说,带着点怨气垂眸。在遇见许愿前,他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别说许愿觉得他话痨,连他自己都感觉这些日子特别婆婆妈妈的,就为了占据许愿全部的注意力便不停的说啊说。
想想自己从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齐誉韬分外无语,但他心里是温暖感激的。他又问一遍:“你当真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许愿眉头一竖,一副逆反之态,拍着床角的墙壁嗤道:“齐誉韬你什么意思?我有多喜欢你你心里没数吗?你还怀疑我!哼,你要是不一个劲儿问我,我还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现在你这么问,那我还偏不乐意了!我要逃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敢跑?!”齐誉韬眼角变红,双手扣住许愿的肩膀。
许愿被挤得胳膊腿都没法伸展,逼仄得难受,她拍打起齐誉韬来,“我就跑,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打我骂我啊,你越对我不好我就越要跑,齐誉韬你先松开我!”
“不松!”齐誉韬的心被许愿高高吊起,又气闷又着急,且还感到丝丝缕缕的恐慌。
许愿神色越发不满,当场要硬推齐誉韬,谁想她使力时也不知是带动哪处关节或是脉络被扯痛,她蓦地动作断片,还发出一声难受的吞咽声。
齐誉韬见状心中一骇,忙双手滑落到许愿双臂扶住她,见她皱着眉头很是不舒服的样子,他立刻于心中责备起自己来。
他堂堂浔阳王,与自己的小王妃较什么劲?她不过就是闹闹脾气而已,他怎么一听见她说要逃跑就当真……
齐誉韬将许愿揽在怀里,喊道:“来人,喊医女过来!”
“我没事啦……”许愿靠在齐誉韬胸膛上回答,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胸口,看起来有些窒闷难受,本就白皙的皮肤边角处看起来更显苍白。齐誉韬瞧着是愈发自责而担忧。
很快医女就来了,顺便还惊动了段瑶和祝飞虹。两人同医女一道进来,快步走到床前。
齐誉韬当即对医女道:“快给王妃号脉。”
医女不由神色微严峻,赶忙给许愿号起脉来,连带着段瑶和祝飞虹也跟着露出担心的表情。
眼看医女号脉了半天没说话,齐誉韬更是心浮气躁。他压一压眉头,沉着脸道:“王妃的身体……”
“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医女满面喜色。
齐誉韬甫一听见这话似有瞬间恍惚,紧接着他心头冲出莫大喜悦之情,如摧枯拉朽般占据他整个胸膛,化作浪涛在他胸腔里壮阔拍打。
他那张硬如棺材板、满是强抑忧虑与自责的俊脸,就像是瞬息间云开雾散,阳光当头。
他听见自己因激动而略有颤抖的声音:“多久了?”
医女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大约是两个月的身孕。”
喜悦像是雨后的竹笋般不停在齐誉韬心田里冒尖,快速生长,恨不得片刻就在他心里搭出一座豪华楼阁。
他无法形容这种开心。
从泥潭里爬出来,负重前行,得到许愿的爱和救赎,重新拥抱希望和幸福,又在这条充满光亮的遥遥长路上收获一个属于他和许愿的孩子。
一切击溃黑暗的美好,都是许愿带给他的。
齐誉韬忍不住搂紧许愿,欢喜感动不已。然一想到许愿竟然已经怀孕两个月,他又更为自责。
这两个月里,许愿为了他而在顺京大街小巷奔走寻找,为了他跳进河里冻发烧了。她跟着他星夜疾驰都没休息就赶回浔阳,阴阳圣宗想要火焚浔阳的那晚,许愿为镇守浔阳王府一晚上都在浴血拼杀,沾了满身的血污,还发着高烧等他回来……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齐誉韬明白的,正是因为许愿的身子骨比那些未习武的女子要好很多,所以即便经历这连日的辛苦,她也未感到害喜的症状,他们的孩子也好好的。
可正因如此,反倒让齐誉韬更为自责心酸。若许愿身子骨差一些,伤到孩子了,他该如何才能弥补他的过失?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过失。
医女这时候又说道:“王妃体质很好,不过这段日子较为操劳,还是影响到胎儿的稳固。不过王爷王妃不用太过担心,只要王妃接下来好好安胎就问题不大。”
齐誉韬把许愿揽在胸口,转头向医女颔首,说道:“务必尽心。”
“是。”
齐誉韬无声呼一口气,含着内疚之情向许愿道:“自今日起你便按医女说的,好好安胎,注意身体,亦……别想着逃跑。”
许愿本来因为听见自己怀孕惊喜不已的,她容光焕发,兴致勃勃的捧着自己的肚子摸,边摸边说:“我竟然有孕了,真的吗?以后肚子就会一天天变大,好棒!”结果忽而闻及齐誉韬那最后一句,什么“别想着逃跑”……
许愿立刻挣脱开齐誉韬的怀抱,抱臂扭着小小的身子,颐指气使道:“跑你个头啊,都说了我就是随口说说想出去清净几天而已!还不是怪你太话痨!”
齐誉韬好脾气地说:“……我不话痨了,但你如今身怀六甲,便别再动什么逃走的心思。”
“都说了我不是逃走,是出去透透气,齐誉韬你烦不烦啊?”许愿算是明白自己为何这几天脾气容易爆炸了,不是说怀孕的妇人易怒吗?原来如此!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齐誉韬变烦了!
她傲然道:“还有,你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就跑不了了吗?我可是昙花谷小司命,揣个球照样溜!”
“你……!”
眼看齐誉韬额角青筋直跳,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祝飞虹忍不住啧啧两声,看向段瑶。
祝飞虹想说,许愿妹妹可真有你的啊,她这个旁观者到现在都没看明白许愿妹妹和浔阳王怎么就因为逃跑这件事吵起来了,看把浔阳王给气的。不过依祝飞虹来看,两人这分明是小吵怡情无伤大雅。
段瑶好笑地摇摇头,对许愿这喜欢无理搅三分的脾气太熟悉了。她挨着床沿取了个凳子坐下,执了许愿的手,劝解道:“好了子祈,别再捉弄王爷了。他对你极为上心,可是将你的话都当了真的。”
“好吧好吧。”许愿点头如捣蒜,她一向特别听段瑶的话。
许愿抬起手在齐誉韬眼角处顽皮的摸一模,嘻嘻一笑,却口吻认真道:“你放心啦齐誉韬,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仰慕你那么多年,嫁给你后更加爱你,我还嫌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不够多,嫌一辈子太短不够长呢!”
齐誉韬闻言总算是放心了,同时心里怦怦跳,因为许愿的话感到浑身都有点发热。他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此刻激荡复杂的心情,便将许愿再度紧紧抱住,一手不由护在她小腹上轻轻摸了摸。
段瑶静坐在侧,一袭绣昙花纹样的百褶裙垂落在地,铺开的形状如不规则的荷叶。她浅笑如平湖秋月望着两人,眸中有欣慰之色。
第70章 可是浔阳王骁勇善战,只……
许愿有喜的事很快传开。
先是传遍王府, 如春风满园,接着传遍浔阳,得来无数百姓的道喜。
兰慈县主高兴地合不拢嘴, 甚至因为太过感动而落下泪来。她用帕子捂着眼睛,去了齐家的祠堂跪拜列祖列宗, 含笑哭泣着告诉逝去的长辈们,齐家有后了。
这些天兰慈县主一见到许愿都恨不得将她抱起来, 对许愿喜欢得不得了。她千盼万盼的孩子, 终于在许愿腹中孕育了。兰慈县主甚至觉得她给齐誉韬选的这个王妃其实是上天赐给齐家的。
正巧, 被留在京城善后的司鹄这些天率领一干下人们回浔阳了,众人得知许愿有喜, 连连道贺。
齐誉韬每日容光满面地看着所有人围着许愿转,许愿在这个家里就是皇帝般的存在, 谁都要先依着她来。齐誉韬对此乐见, 也很接受自己在这个家地位垫底的现实。
而浔阳百姓们深蒙齐誉韬守护, 无不对齐誉韬爱戴感激。眼下百姓们听闻齐誉韬将有孩子, 大家自发放鞭炮、舞狮子,向齐誉韬和许愿表达祝贺之情。
这一喜讯很快传出浔阳, 传到临近的彭泽县。
彭泽许太守听闻许愿有孕, 和夫人商量着一起去浔阳王府探望许愿。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许愿的三叔三婶,平日里不敢与齐誉韬套近乎怕适得其反, 但如今借着许愿有喜这事去走动熟络, 完全没问题啊。
许太守和许夫人赶紧准备起来。
谁想就在这时, 一道晴天霹雳来临,不仅打乱了许太守的计划,更引发了整个大尧南部地区的哗然。
——天英帝收到齐誉韬上奏的折子后,勃然大怒, 公开向西蜀国皇帝问罪。
问罪的使节已赶赴西蜀国,还不知会磕碰出怎样的摩擦来。
天英帝这次态度很坚决,西蜀国敢在尧国境内连续屠杀两座城,杀死当年忠心耿耿的巡按使许劭,更残忍杀害齐家满门,如今又想拿浔阳动刀……是可忍孰不可忍,天英帝要求西蜀国必须给大尧一个交代,否则不介意兵戎相向。
的确,尧国素来弱小,但天英帝如今已不心虚——他有周国做靠山。
西蜀国这般残害大尧子民,大尧也该硬气起来了。
随着天英帝的问罪,浔阳边境立刻紧张起来,齐誉韬麾下的将士们更有摩拳擦掌的。而天英帝也公开下旨表彰齐誉韬对繁昌县的救援和对浔阳的守护。
天英帝昭告天下,对许愿的爹娘、二叔都进行了追封与表彰,给许愿封了一品夫人,更追封齐家满门,将齐家几位牺牲在筠水城的将军迎入宗庙,并赐予齐誉韬丹书铁券。
当许太守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离开彭泽去浔阳了。
因为有人来彭泽找到他,给他两条路让他选择。
一条是富贵险中求的路,一条是死路。
关闭了门窗黑漆漆无比窒闷的房间里,许太守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他的一颗心沉下去,一时犹如死灰。
这两个来找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贬去零陵郡做郡守和长使的陈尚书与尚光宗翁婿俩。
陈尚书,现在应该叫陈郡守了,看得出他这段日子在边塞过得不好,脸上风霜感都加重了。
陈郡守持着茶杯盖子缓缓搓动茶杯,说道:“大家都是故人,我也就不绕什么弯子,许大人,我们开门见山敞亮着说。尧国和西蜀国如今关系紧张,说不定哪天就打起来,西蜀国皇帝陛下不想这么被动,想要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