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黑色的眼线部分,则被改成了两只姿态各异的蝴蝶。
这就是蝶恋花。
温澈是用彩妆画的这幅图,于是成品在细节上既有模糊的地方,也有具体之处。
又活泼又雅致,处处可见精妙。
西装的品牌方Monic也很懂,直接在微博上问温澈要这幅画的授权,说想专门开一个“蝶恋花”系列。
底下一堆粉丝大喊着支持,还有人调侃Monic胆大包天,敢找小老板打工……
热搜一片热闹时,温澈正结束《慈悲剑》的庆功宴,在回家的路上。
严悦问起了梁柳青。
温澈的西装真没有多余的。今天是她自己有急智,否则场面就有点难看了。
严悦有点怀疑梁柳青的动机,就问得具体了些。
温澈道:“我倒没觉得梁柳青是故意的,但是……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她的状态有些奇怪。”
严悦一愣,下意识道:“难不成流言是真的?”
“什么流言?”
“梁柳青不是刚拍完《温柔时光》吗?我听到个小道消息,说是她入戏太深,有点走不出来……”
入戏太深?
温澈都愣了下。
第94章 二哥,你不对劲
严悦道:“我原本以为这是炒作。入戏太深,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就是夸她演技好吗?但你这么一说……或许梁柳青的状态是真的有点问题?”
严悦说到这里,又看向温澈, 忧心道:“你呢?《千千岁》你拍得比较艰难, 拍完后呢?感觉怎么样?会出不了戏吗?”
因戏痴狂的人,自古以来就有。
业界也的确存在那种灵气逼人的演员, 演技浑然天成, 完全就是角色本人。
但这种演员,往往是以沉浸式、体验式的方法来演戏的。即将自己完全带入角色中,幻想自己就是角色本人。
这种表演方式也许真能成就绝唱,可一旦入戏太深,很容易再也走不出来, 对于演员个人的职业寿命来说, 反倒不是一件美事。
温澈就属于开了演戏这一窍的人,很多导演都夸她灵气过人。
严悦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温澈的演技是以入戏为代价换来的, 后来看她不像是沉迷的样子, 也就没有多提。
但现在梁柳青出岔子了,严悦难免又提起了一颗心。
温澈摇摇头,“我没问题。”
她也许会因为演一个沉重的角色而心情低落, 但这就跟看了一个沉重的故事而被影响了一样, 只是短暂的,很快就会过去。
戏里是戏里, 戏外是戏外,她一直分得很清。
某种程度上说,温澈是个过分理智的人。
上一辈子身体不好,她无数次幻想过假如自己身体好了该如何如何……但那种渴望再强烈,也没让她乱了现实与真假。
所以入戏太深的事, 她还真不太担心。
严悦有点好奇了,“那你是怎么处理角色和自己本人的关系的?”
都说沉浸式表演才是演技的巅峰。温澈的演技也不差,她是怎么处理的呢?
温澈想了想,“有点像是看故事吧。悦姐,假如你看一个故事,你会不会在脑海里幻想故事的具体场景?”
严悦想了想,“会吧。”
“对我来说,我只是将自己幻想中的场景、幻想中的人表现出来而已。可角色是角色,我是我,脱离了故事本身,我觉得我跟我演的角色并不是同一个人。”
温澈说到这里,笑了下,“故事再精彩,再完美,那也不是我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实中的自己。”
秦导说对了,她的确是个很有自我的人。
她也许会羡慕别人,但这种羡慕,不应该是以牺牲自我为前提。
对于温澈来说,时间是难能可贵的东西。戏里也就算了,戏外是她的人生,她怎么忍心将属于自己的时间,用来“扮演”另一个人呢?
这种很珍惜自我的心态,没有失去过时间的人也许不会懂。
严悦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就放心了。
“不论外人吹得再好,再夸赞所谓的‘沉浸式’是演技的巅峰,我还是不希望你以这种方式来逼近所谓的艺术极致。
“我也不太理解这种为了角色燃烧自己的心情。可能就是因为我没开了这一窍?”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聊了几句,而后又转回到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上。
“青竹奖”过后不久,就该是“逐浪奖”了。温澈被提名了逐浪奖的最佳女主和最佳新人,理论上是有获选的可能的。
但逐浪奖是两年一届,参选的影片会更多,竞争也更激烈。
严悦道:“其实就算竞争不太激烈,我觉得你能拿到逐浪影后的概率也不大。”
不是严悦自己给自己泼冷水,而是有些事,实力之外,还得考虑所谓的“游戏规则”。
“逐浪奖”历史悠久,评审团的人员都是比较老派的人,更欣赏的是那种在圈内沉浮多年,专心打磨演技,终于有所提升的演员,不太可能青睐温澈这种初出茅庐、资历过分浅的。
这样会显得成功太过容易了,不是老派的电影人推崇的风格。
哪怕《慈悲剑》是温澈的第二部 影片,她获奖的可能都会稍微大一些。第一部……太难了!
再者,各个奖项之间是有微妙的联动在的。十八岁的青竹影后已经是很耀眼的成绩了,再加个逐浪影后……第一部 电影,十八岁,就双料影后了?
这太夸张了,老派的逐浪评审团估计都不能答应。
但本届的逐浪奖,温澈也不至于完全陪跑。虽然不太可能得逐浪影后,但逐浪的“最佳新人”还有很有希望的。
每年有资格被提名最佳新人的人并不多。温澈也许在最佳女主上打不过前辈们,但跟同期相比还是很够格的。
温澈对这种规则也接受良好。
只是从行业发展来讲,她也不觉得一年给她颁发两个影后是一件好事。
有点显得影后这个名号太不值钱了。
温澈看着严悦,笑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辜负了严大经纪人的栽培了。”
严悦白她一眼,“少贫!说得好像我是周扒皮似的。”
话到一半,她自己忍不住乐了,“你已经很给我长脸了。十八岁的影后,啧啧啧……这在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温澈作了个揖,掐着嗓子道:“还是严大经纪人栽培有方呐~”
严悦板着脸,“小温也不错,是块好料子……”
两人开始疯狂互夸,把彼此都逗笑了。
气氛一片和乐。
另一边,梁柳青的住处。
凌晨四点半,梁柳青又陷入噩梦中。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破开重重黑雾,在梁柳青的认知里炸响:“徐小安,你想往哪里逃?!”
这声音像是落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涟漪未散去,梁柳青整个人已经处在新的场景里了。
这里是第三高中食堂后的水房,徐小安就在这里清洗着餐具。
徐母是食堂的工作人员,最近这几天病了,不太好沾水。徐小安心疼她妈妈,就主动替她分担了一部分工作。
但食堂来来往往都是同学,徐小安还是要点面子的,不愿意撞上熟人,就躲到食堂后的水房里刷餐具。
这里位置隐蔽,只有寄宿生会来打热水,平常是没有多少人会来的。
这自然方便了徐小安,可也方便了作恶者们。
徐小安刷餐盘刷到一半,水房的门忽然被人毫不客气地踢开。
一个女孩带着她的同伴们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扬声道:“哟,我当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陆校草的心上人徐大美女吗?怎么在这里啊?”
阴阳怪气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人的小跟班们开始跟着刻薄徐小安。
“天呐,她竟然在刷盘子?难怪我总是在教室里闻到一股洗不干净的泔水味儿呢。”
“陆校草知道他喜欢的人竟然是个穷酸吗?”
梦里场景恍惚,徐小安,或者说梁柳青其实看不太清来人的具体模样,可那种心慌气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情绪已经牢牢笼罩住她了。
徐小安知道这群人的性子,越是搭理她们就越来劲,所以她只是埋着头沉默地刷盘子,一句话也不说。
也许她不搭话,那群人自己没趣,就会走了?
但……怎么可能呢?
那群人很明显就是来找徐小安不痛快的,这才刚开始而已,怎么可能放弃了?
她们说的话果然更加过分了。
“跟你说话你是没听见吗?”
“人穷连礼貌都不懂?”
“给她点颜色瞧瞧!”
有人狠狠地踢了一把摞起来的盘子。
叮叮咣咣的响声里,餐盘散落了一地。
徐小安终于忍不住了:“请你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她明明十分愤怒,可开口的声音就是透着一股明晃晃的心虚。
色厉内荏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吓不到,更遑论其他人。
那些人果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根本没把徐小安的话当一回事。
梁柳青觉得憋屈极了。
这就是一群人渣啊,她们在欺凌你。
她们还会更过分的!
你就这么任她们欺负?
你上啊!你哪怕跟她们打个头破血流呢?
你虽然穷,可你成绩好啊!老师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你倒是上啊!
梁柳青几乎是愤怒地咆哮了。
徐小安似乎终于被她的态度感染到了,伸出手,颤巍巍推了一下人。
没推动。
可这一下,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有人高声尖叫道:“这个死穷酸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让你打我!”
“啪”一声响,徐小安的脸颊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她似乎被打懵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怕,脸上的怯弱之色不由得更深了。
这样的神色似乎激怒了某个人。
那人上前一步,揪住徐小安的头发:“你就是以这副见鬼的模样勾引的陆校草?好一个柔弱可怜的无辜人啊!
“我他么让你勾引!”
又是一巴掌。
徐小安哭了。
她忍不住蹲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可加诸她身上的暴力并没有停止,反倒从打巴掌变成了踹。
真疼啊。
梁柳青觉得自己的此刻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身为梁柳青的自己在愤怒地呐喊,在恨铁不成钢,在狂喊着要跟她们同归于尽。
一部分是怯弱的徐小安本人。她在躲,在哭,在瑟瑟发抖。
你打她们啊!她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只要你自己立得住,她们不敢欺负你的!
没用的,没用的。她们就是找个借口来欺负人。我没有勾引陆校草,我没有……
你还想跟她们讲道理?你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梁柳青的个人意愿实在太强,终于完全冲破了徐小安的封印。
现在她不是徐小安,她是梁柳青了。
梁柳青实在太恨了。
她知道徐小安的结局。
她会被这群人渣逼着、欺负着,从一个开朗的人变得抑郁,变得敏感怯弱,最终抑郁成疾,自残自杀。
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人凶手!
她们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梁柳青被愤怒冲破了头脑,控制着徐小安的身体,似乎抓了个什么东西,狠狠往眼前人头上砸去。
砰一声闷响,眼前人软倒在地。
梁柳青被吓了一跳。
好,好像……流血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不可能啊,她只是……她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而已。
人群安静半晌。
“徐小安杀人了!”那群人尖叫着跑了出去。
水房瞬间就只剩下梁柳青一人。
软倒在地上的那人,忽然满身是血地站了起来,朝梁柳青阴恻恻地笑:“徐小安,你想往哪里逃啊?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这阴恻恻的声音不断回响着,越来越大声。
“嗬——”梁柳青倒抽口冷气,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来,下意识喃喃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青青?青青?!”一旁坐着的方少仪赶紧抓住梁柳青的手,直视她的眼睛,“青青是我,你看看我,是方姨。你做噩梦了。没事的,没事了。”
梁柳青的手劲大得吓人,几乎把方少仪抓得有点疼了。
好半晌,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是梦,是梦而已。
梁柳青惊魂未定,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方姨,对不起,我……”
又做噩梦了。
自拍完《温柔时光》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方少仪叹口气,“青青,咱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梁柳青下意识抵触起来:“方姨,我没病。”
“不是病,你只是入戏太深了。青青,《温柔时光》已经拍完了,你忘了吧,别再想这个事了。”
梁柳青沉默半晌,露出苦笑,“我也想,可我做不到。我只要一闭眼,就全是徐小安被欺负的场景……”
方少仪顿住了。
好半晌,她才像是怕打扰什么似的,轻声问道:“青青,徐小安是谁?《温柔时光》的女主……不是方一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