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么时候想？”
对于这个问题，纪礼并没有一个答复，专心吃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后厨太忙了，炒面的油很多，纪礼吃了一半, 剩下一半扒拉一下, 碗底都是油，她抿唇面露难色, 看向徐初延。
徐初延拿过碗, 将油倒了，问她还要不要，纪礼不想让他吃自己不吃的, 点头接过去了。
徐初延起身出去拿水了。
等了好一会, 纪礼都要吃完了，最后一点实在吃不完了, 徐初延用打包盒装的牛肉汤，她喝了半碗，终于有撑得走不动路的感觉了。
她猜想是徐初延刚去楼下太忙了，这会没空上来，她一时两难, 饭菜放在桌上不合适吧？可是她是来花钱吃饭的……
她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突然发现下面还挺吵闹的。
她从扶手往下看，徐初延站在人群中间，神色很不好，睫毛垂着留下一大片阴影，眸子里的冷意都要浸透全身了。
而在他对面的是徐家二婶，也就是徐晔他妈，还有一个纪礼非常熟悉，周恺他妈，她亲姑姑。
纪礼连忙登登登下来，徐妈妈站在前面，护着徐初延，徐初延扶着她，想她往后站。
纪礼差不多猜到姑姑来干嘛了，周恺去赛车，是徐初延搭的线，姑姑来找徐初延麻烦了，就是不知道徐家二婶是什么毛病，来凑什么热闹。
徐二婶在旁边煽风点火说：“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让你儿子去送死，这赛车是人能玩的吗？你没看视频，年年死多少人呢……”
徐妈妈突然抄起手上的写菜单的板子，往徐二婶头上砸，“放你的狗屁，你知道什么是赛车吗？那是专业级别比赛，普通人都没资格上去，你懂什么？”
徐二婶比不得徐妈妈矜持柔软，糙得很，很快就揪住徐妈妈的头发，嘴里骂的话都不能听，“你还打我？老子就是看不惯你，塞婊/子一样的模样，当什么狐狸精呢……”
徐妈妈打不过，徐初延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一把推开徐二婶，后者踉跄几步，摔了长板凳，在地上打了个滚。
“你先回去。”徐初延一把拉过徐妈妈，“我自己会处理。”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你老公排老二，我不得弄死你……”徐妈妈还骂人，见儿子出手了，头皮疼的不行，立马退后了。
徐二婶要人扶着才起来，嘴里还在骂徐初延，周恺他妈烦了，她可不是来看徐家两房给她唱戏的。
“徐初延，我今天不跟你计较怂恿周恺的事情，你只要现在跟那个什么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感觉撤了我儿子的名额，不然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情，少一根毛都要负责。”
徐初延气笑了，双手往后，扯了围裙，一把甩在桌上，撑着腰盯着妇人，“你儿子要跑车，我帮他一把，合同是他签的，条件是他谈的，我也没强逼着他去，怎么？你生的儿子不会独立行走，什么东西都要人负责？”
“那你生他干嘛？天天揣肚子里不是更好？”徐初延红了眼，周恺他妈被他的神色吓到了，支支吾吾一会，很快坚定道：“他不肯去说，我现在找不到他人，要不是你说什么车队，他能签合同？”
“找不到人就去报警，在我这叫唤？人不当当狗？”
徐初延话一出，周恺他妈立马推了他一把，“你才是狗呢，你自己当杂种别带坏了别人，你不学好做个小痞子似的，气死你奶奶，也是你活该。”
话音未落，周遭突然安静起来了，徐初延神色也僵住了，徐妈妈急得不行，连忙要上前。
徐初延转身，突然看上身边一块板凳了，觉得合适，弯腰拿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来了四五个人拉住他。
徐初延笑着说：“没事没事，我看看重量……”
话还没说完，徐初延突然转身，板凳就要往周恺他妈身上砸，徐妈妈吓得尖叫一声，眼看就要落下了，在周恺他妈头顶停了下来。
一串行为太快，徐初延喘着气，手骨上的青筋狰狞，周凯妈妈吓傻了，一屁股坐在身下的板凳上。
徐初延咬牙扔了手上的板凳，“你要说我就说我，我奶奶是寿终正寝，轮不到你说活该。”
周恺他妈蠕动没有血色的唇，还打算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没说出来，旁边一个女人插话了。
“哟，这不是姑姑吗？我就跟周恺说了，送去精神病院挺好的，可惜他是个孝子，不乐意，这不家里吃饱了就出来喷粪了。”
周恺他妈一愣，回头看过去，就看到纪礼抱着胸，面带嘲讽，慢吞吞走过来，“这又唱的哪一出？熏死人了。”
“纪礼！”周恺他妈正愁找不到纪礼，她本来想着先去找纪礼算账，再来找徐初延的，结果没看到她人，原来跑这来了。
“周恺人呢？”
“找不到儿子就报警，找我干嘛？他也没认我当妈。”
“你说的什么鬼话，你是他姐姐。”周恺他妈急得不行，两件事都愁，一是怕儿子跑去港城了，二是怕没找徐初延麻烦。
纪礼踢开旁边的板凳，徐初延突然拉了她的手，她冲他笑了下，没什么笑意。
周妈妈喘着气，看来身心俱疲，“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周恺现在要去港城赛车，这不是送死吗？”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上赛道都没上的人，被自己亲妈诅咒的。”纪礼叹息一声，“姑姑，你就不怕周恺真的被你咒死了吗？”
周妈妈抿唇，眼神飘忽，“他只要听话，怎么可能会出事？”
“对呀，只要听你的话，就不会死了，就会永远伺候你到你死的那天，大学的时候你说学医好，以后你跟姑父看病不用花钱，逼着周恺去学医，结果他大□□学，替你看店，你天天说他没用。”
纪礼笑了下，觉得可笑，偏头看着姑姑，“在家伺候你，还得被你骂，想出去了，你就要彰显你的母爱呵护他，找徐初延来负责。”
“你是想以后周恺出了什么事，让徐初延伺候你，当你亲儿子吗？”纪礼突然笑出声，伸手抵着唇，笑得花枝乱颤，“你想的……”
“可真美。”
周恺他妈愣了下，“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
“就是，我看这小妮子嘴里没什么好话，呸，大人不都是为了孩子好？你别自己没爹没妈就指使长辈。”徐家二婶这时候也开口。
周恺他妈气狠了，上次就被纪礼指着鼻子说了一顿，现在又是字字扎心，顿时抬手就要打上去，跟上次一样的手势。
徐初延心口一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巴掌没落下去。
周恺他妈立马瞪着他，“你放手，我教训我侄女，有你什么事？”
纪礼看着她，三人对峙，周恺他妈还在跟徐初延撒气，纪礼突然扬手，绷紧唇，用尽全力，对着女人的胖脸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周恺他妈脸上的肉颤了两下，她顿时捂住脸，懵了。
徐妈妈捂住唇，忍住惊呼。
纪礼甩了甩手，“我是没爹没妈，可我妈走之前说了，谁欺负我就还回去，都是世上走一遭，你年纪大我就得让你？”
她看向徐家二婶，微笑道：“我连我亲姑姑都打，你再说一句试试？”
徐初延看着纪礼，半张着嘴，等周恺他妈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拦住她，还是忍不住看着纪礼。
徐家二婶指着她的脸，指尖颤抖，半晌才说一句：“你这个疯子，你敢欺负我，我就跟小晔说。”
“说呗，我看他能拿我怎么样。”纪礼看眼徐初延，眼里的情绪很清楚，徐初延忍不住笑了，不耐烦推开周恺他妈，张牙舞爪的跟女妖婆似的，
不像纪礼，像个女妖精，还是个好看的女妖精。
“他不敢。”徐初延轻声说，一把拉过她，“你先跟我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周恺他妈被一个小辈打了，还是她最看不起的纪礼，纪礼没爹没妈，在她看来，连个靠山都没有，竟然被她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恨不得吐血，坐在地上哭。
周围人说纪礼不应该，徐妈妈突然道：“作为一个长辈，没有长辈的样子，还要小辈来教做人？”
有人给纪礼撑腰，周围人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了，结了账就走了。
徐初延在门口赔笑，没多收他们钱，一晚上的生意都被搅黄了。
纪礼跟徐妈妈要走的时候，周围人也作鸟散，周恺这才姗姗来迟，看到自己的妈在人家大堂地上打滚哭，无奈又心酸。
周恺他妈看到自家儿子，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拉着嚎，二楼吃饭的人都吃不下去了。
“妈，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去断绝母子关系吧，你养我的钱，我以后还给你，是我不好，我没有做一个你想象中的儿子。”周恺也哭了，跪着哭。
纪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出去，徐妈妈看着她，觉察出什么，一把推了下自家儿子。
徐初延看过去，徐妈妈道：“你在这也是偷懒，你送纪礼回去吧，这有我呢。”
徐初延看眼徐家二婶，不是很放心，徐妈妈气道：“我打不过，我还不能叫你爸啊？生个儿子真是浪费，还不如生个女儿。”
徐妈妈看着纪礼笑，纪礼偏头，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有心事。
徐初延只好答应了，正好他爸也在赶来的路上。
第三十五章 亲过你的人里谁的技术最好……
月色皎皎, 繁星密布，浓稠的夜色像是画布，繁华的城镇街景在画布上显现。
纪礼走在前头, 徐初延落在后面。
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穿过广场的时候，徐初延才上前几步, 跑到她跟前, “你晚饭吃饱了吗？”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徐初延像个老妈子，聊天总是会纠结这种细节，要不是知道他是真心问的，都能划进直男聊天社死语录了。
“我吃饱了。”纪礼低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徐初延在她身侧, 犹豫着什么, 终于开了口，“我可以问下你的事情吗？”
纪礼停下脚步, 他也停下, 两个人对视着，纪礼蹙起眉心问：“什么事情？”
“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不说, 我也可以找别人问, 但别人并不会真心回答。”徐初延眼底有光，在漆黑的瞳仁里蛰伏。
纪礼眨了眨眼睛, 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会真心回答？”
“你当然会。”徐初延点头。
纪礼低头，忍不住捏着手骨，她正打算开口，徐初延突然道：“去我家说吧，我请你喝茶。”
纪礼顿时笑了, 这是什么鬼话题？“那我不说，直接回家，你会怎么做？”
“你说不说都没关系，但是你可以请我喝茶。”他往后退了一步，戏谑看她笑。
纪礼犹豫三秒不到，跟他回去了，“你家有人吗？”
“我爸刚去店里了，家里就我弟。”
徐初延跟在她后头，脚步轻快，笑容都止不住。
穿过白马街，纪礼路过自己家的时候，忍不住心虚，心虚之后，心情瞬间变得不是很好，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就是在徐初延家过夜，也没有人在家里等她了。
快到徐家门口了，纪礼一眼就看到上坡那有个人在门口等着，看身形不像徐褚。
是纪飞。
纪礼不动了，贴着墙角，徐初延探头看去，有些烦，“她怎么在门口？”
“我怕她明天乱说。”纪礼解释了下，徐初延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台阶，“我去把她赶走。”
纪礼被他逗笑了，纪飞在自己家门口，他赶人家像话吗？
不过徐初延还是去了，当做没看到纪飞，拿钥匙开门，纪飞看他一眼，朝他走了过去。
纪礼在下面的黑暗阴影里，偷偷看着两个人的动静。
门口的房顶有灯，在地面上画出橘黄色的圆圈，纪飞从自己家圆圈下走到徐家门口的圆圈下了。
“徐初延。”纪飞不客气叫人。
徐初延看过去，问：“有事？”
“没什么，就问下你明天有没有空？”
纪飞还四下看着，似乎挺不好意思的，语气也有些扭捏，纪礼奇怪，纪飞不是看不上徐初延吗？
果然下一句就是，纪飞盯着他，“中午一起去你家饭店吃个饭呗。”
徐初延沉默一瞬，“你跟谁？”
徐初延还没搞清楚情况呢，纪礼偏头，算是明白纪飞打的什么主意了，纪飞这个大小姐口是心非啊，嘴里说着徐初延的不好，背地里还想约人家吃饭？
纪飞气得跺脚，“就我跟你啊，你还想要谁啊？”
“我还以为你要办酒席呢。”徐初延先是迷惑一下，很快想起了什么，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立马道：“我跟你吃饭？凭什么？你哪里来的那么大脸？”
纪礼蹙眉，看着徐初延在灯下的剪影，怎么听着语气徐初延不太喜欢纪飞？
想想也是，徐初延小时候打架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喜欢纪飞，倒是没想到这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
“徐初延，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吃个饭怎么了？你不会真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吧？老大不小了，我要不是我妈说，我才不跟你吃饭呢。”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徐初延推开门，翻了个白眼，抬脚要进去，纪飞没想到徐初延这么看不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徐初延你瞧不起谁？老娘条件不比你好？”
“那可不，我高攀不上，放手！”徐初延扯了下袖子，纪飞被绊倒了，扶着门才没摔下去，她气得脸都黄了，本来灯光就黄。
“反正我也看不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呀？一点教养都没有。”纪飞哼了声，“从小教养就不好，没去吃牢饭都是便宜你了。”
阴阳怪气，又说小时候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