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真相往往没有他们心中所期待的重要。
“哟,纪大小姐说话我还挺爱听的,我小时候倒是记得你们家的家贼比墙角的老鼠还多呢,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不去吃牢饭?我看你挺适合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纪飞突然炸毛,仿佛刚才自己中伤别人是理所应当,别人用同样的话来中伤她,这人就该千刀万剐。
纪礼看眼手机,很晚了,浪费时间。
她啧了一声,突然踢了下墙,“徐初延,这怎么这么老鼠,叽叽喳喳吵死了。”
两个人皆是一愣,纪飞瞪大眼睛,就看到纪礼慢吞吞双手插兜从台阶下走上来,纪礼看着纪飞,歪头调侃:“穿的不错,这睡衣能把你肥肉看的一清二楚,现在流行穿睡衣夜跑?”
纪飞立马捂住胸口,她特意等徐初延的,想着穿的好看,徐初延不答应也难来着。
“你才有肥肉呢。”她不忘回嘴。
“延哥。”纪礼突然看向徐初延,笑着叫了他一声,徐初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看她笑的这么甜,嘴也会说话了,竟然生出一些悚意。
“大晚上的不怕撞到鬼,就怕撞到老鼠,现在的肥老鼠最会讹人了,这要是来个什么猥亵罪……暴力罪……”
纪礼蹙眉看向纪飞,啧啧两声,瞪向徐初延,“小时候被老鼠诬陷偷钱,你忘了?老鼠长大就会变成人吗?”
徐初延抿唇,憋住笑,纪飞气得头上冒烟,上前就要收拾纪礼,刚抬手,就被纪礼抓住往后一抛,纪飞立马尖叫出声,吓得不行,身后就是台阶,纪礼一松手,她就下去了。
纪礼用力抓着她的手,“怎么了?想打我?”
徐初延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纪礼的手,主要是太危险了,纪礼搞不好会被纪飞带下去。
纪飞脚尖点着台阶,身子跟地面都快二十度了……
“纪礼……”纪飞是个很骄傲的人,当然不甘心像纪礼求饶了。
纪礼笑了起来,将她拉了回来,纪飞深吸口气,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纪礼后退两步看她,“徐初延要不要吃牢饭,不一定,但我可以确定……”
纪礼没说完,也不打算说完,直接推门进了徐家。
徐初延跟了上去,将门锁好,他一晚上累死了,跟这些女的打交道,还是纪礼动手利索。
一楼没灯,徐初延开了,纪礼对徐家一楼很熟,二楼倒是去的少。
直到上了楼,她还有些犹豫,“要不,就在楼下说吧。”
“一会我爸妈回来了,又要说我了。”徐初延推开房门,“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喝的。”
徐初延笑个不停,他第一次这么开心请一个女孩子去自己的房间,平时男的他都不乐意带人进去。
纪礼进去没关门,看着四周,一个书架,上面的书很少,都是模型摆在那,床边有一箱矿泉水,纪礼这次去确认了下,不是某限定款。
床铺垫的高,纪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上去坐了下,还挺软的,然后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坐在旁边椅子上。
桌上也有一台电脑,不过桌上依旧放的乱七八糟。
记忆中的那个旧存钱罐也放在上面了,里面居然还有钱,不过不多,没有小时候多。
徐初延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在看存钱罐,笑了起来,顺脚踢上门,踢完,纪礼回头看他,徐初延也落下脸,神色无辜,“那个……顺便,要不我给你开着?”
“随你吧。”纪礼蹙眉,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碎发,这事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仿佛徐初延是什么混蛋。
徐初延放下杯子和一袋零食,鱿鱼丝,纪礼拿了起来,徐初延抿唇,“我家没人吃零食,这好像是徐褚买的,你吃吧。”
纪礼笑了下,看向存钱罐,“以前存的钱呢?”
“以前存的是赛车的钱,现在存的老婆本。”徐初延没地方坐,只能坐在床上,是刚才纪礼坐过的地方,他双手靠后放,仰着头看她,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暧昧。
纪礼飘忽眼神,伸手抓鱿鱼丝吃,“那你这老婆本挺少的……”
徐初延喉结滚动了下,瞬间起身,拉开桌边抽屉,从里面找出两个储蓄卡,往里面一扔,“够了。”
纪礼顿时失笑,“你花了一百多万给我买手表,还有钱啊?”
“说实话,买完我就没钱了,但是我之前的钱都存给我妈,我妈挺会投资的,这几天回本了赚了不少。”
纪礼点头,意料之中,徐初延拿命赚钱,当然有钱。
徐初延看着她,歪了下头,“怎么了?打听我的资金啊?这可是相亲的套路。”
“礼礼,我们直接一点,我倒是不好奇你每个月多少工资,我就很好奇,亲过你的人里谁的技术最好。”
纪礼咬着鱿鱼,蹙眉,这个问题从出题就有问题,除了他她谁也没亲过。
第三十六章 一般……求婚才会这样吧?……
但纪礼还是说:“马马虎虎, 不算太差。”
徐初延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 “除了我你还亲过谁?”
纪礼歪着头, 不急着回答,似乎在回想那些人是谁, 徐初延气蒙了, 双眼皮的褶皱都深了。
沉默的时间,等于在给徐初延鞭刑。
纪礼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笑道:“可能是狗吧,狗喜欢乱蹭。”
徐初延愣了两秒,发现自己被耍了, 气得不行, “纪礼,你是要气死我。”
纪礼摇头, “没有啊, 就说你比狗的吻技还差。”
“那你陪我多练习不就可以了。”徐初延蹲到她面前,正打算抬手,欲行不轨, 突然听到隔壁门开了, 徐初延手停在半空。
徐褚敲着门,问他:“哥, 我怎么听到女人声音了?”
“我看电视呢。”徐初延接着话,说谎都不打草稿。
纪礼趁他回头的空挡,转身起来,去书架那了,徐初延啧了声, 坐回床上,被徐褚打扰的兴致,此刻都没了。
“你电脑都没有音响,哪来的外放?”徐褚还不信,在门口站着不走,徐初延气结,纪礼看向他,徐初延只好忍了开门去揍他的冲动。
“我新买的,明天不上学啊?滚回去睡觉。”
“明天周日啊。”徐褚立马叫道:“我要看看,快点开门。”
徐初延站了起来,看向纪礼,纪礼无奈扶额,她大概能理解周围老人家不爱待见徐初延的原因了,说话都不知道拐个弯,把自己绕坑里的本事也是厉害的很。
他直接走到门边上,骂道:“周日就不用早睡早起了,快点滚,明天早上五点叫你起来。”
“屁啊,你五点才起不来呢。”
“你滚不滚?”徐初延威胁着,徐褚在外面哼唧什么,最后不情不愿走了。
最后一句是:“你房里肯定藏女的了,还说追纪礼姐姐,我明天就告诉她去。”
两个人都沉默一瞬,徐初延兴味挑眉,纪礼偏头,嘀咕道:“说呗,我就在这呢。”
徐初延笑道:“那我把他叫回来?”
纪礼瞪着他,警告着,徐初延没笑了,重新回床边坐下,“还没说你的事呢,一会该送你回去了。”
他还挺老实的,真打算送她回去,纪礼都忍不住笑了,她进来的时候,也不怕他会做什么,因为徐初延不会。
“我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纪礼继续坐在对面。
徐初延上下看她一眼,犹豫着,问道:“你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的事情?”纪礼身子往后倚,斜斜看他。
“我听说……一个人的难过憋在心里是不好的,如果倾诉出来,就有人分担难过,这样反而心里舒服一点。”
纪礼笑了一下,问他:“你想分担我的难过?”
“可以这么理解。”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纪礼重新捏起零食袋子,扒拉着里面的鱿鱼丝,“其实我没多么难过,医院给我的缓冲时间很多。”
“我爸是最突然的,因为工作从楼上摔下去,在医院一直病危,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我那时候还没毕业,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忙前忙后就病倒了。”
“后来照顾我妈照顾很多年,二叔一家就我爸在的时候去看了几次,我爸不在了,他们一次都没看过我妈,我姑姑倒是经常去,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妈把店和房产交给他们,美其名曰暂时保管,等我嫁人了再还给我,我妈不同意,我姑姑就一直不待见我。”
“我妈家那边有几个亲戚,但是来往不多,我舅舅本来想让我过户过去,后来拆迁的事情,不好弄,就没过户。”
徐初延看着她一边吃一边说,像是松了口气,说完倒是心里似乎舒服了不少,找到了宣泄口,徐初延却不开心,他将剩余的难过接纳过来,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二叔和姑姑,躺在医院的是亲兄弟,留在世上的是亲侄女,在他们眼里没有三亩地一间店面重要。
“我想离开这里,拆迁之后,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卖出去,去外面买房,再也不回来了。”
纪礼看向徐初延,他从她的眼里,看出很多的情绪。
他喉咙有些干涩,身子往前倾,离她近一些,“那现在呢?”
纪礼没回答,她打算再也不喜欢他了,离得远远的,就像父母的去世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徐初延突然不敢听这个答复了,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很晚了。”
纪礼放下袋子,“恩,是挺晚的。”
出去时候,徐褚的房门紧闭,楼下也没人,外面有野狗叫唤,叫声传的又远又绕,在家家户户的院落环绕。
出了大门,纪礼瑟缩了下,晚上还有些寒意。
徐初延问她冷不冷,她摇了头。
路上,纪礼还在说:“徐奶奶很喜欢我,我总觉得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太少了,少一个,就少了一份爱意。”
徐初延突然转身站在她面前,纪礼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他头顶月色,身边被夜雾笼罩。
“会有人永远喜欢你的,也会有很多人慢慢喜欢你,我也是。”
纪礼抖着睫毛,低下头,没说什么。
送她到家门口,徐初延用脚抵着大门,纪礼看向他,他眼里带着笑意,比刚才轻松了不少,“如果想离开这里,你可以带上我。”
“家里的产业不要了?富二代?”纪礼调侃笑着,徐初延手扶着门,“可以不要,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你这么粘人干嘛?世界上的女的不少,我这棵歪脖树……”
“我就喜欢一棵树上吊死,我喜欢一个人,就会一辈子跟着她,她要是嫁人了,我还跟着,你可以试试。”
徐初延说的像玩笑,但见得到正经意思。
纪礼呼了口气,踢了下他的鞋子,“让开,我要进去睡觉了。”
“礼礼,我可以安慰你一下吗?”
徐初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纪礼明白过来,直接抬步进去了,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拉过纪礼,亲了上去。
抱得很紧,纪礼头都要靠在他肩膀上了,他身上有烟火气,在饭店工作了的原因。
徐初延吻得很认真,两条鱼儿在水里欢快游着,有条鱼要被呛死了,纪礼拍了他一下。
他吻着吻着,突然笑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笑意渐冷,“如果早点喜欢上你就好了。”
早一点,还能跟她的家人说他的欢喜。
纪礼咬唇,有些肿,鼻头微酸,刚才说自己的事情时候,她一点难过都没有,像是麻木了。
她其实跟别人说过这些事情,那些人自以为自己善良,让她别说了,自罚一杯,表示自己的无意冒犯,其实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有罪恶感,显得很恶毒,揭开别人伤疤,其实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和敬意。
人是自私的。
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候,他们才会露出一些真心。
那种叫人揭开伤疤,然后让人盖回去的,表面善良,背地只会说一句:晦气。
“对不起。”徐初延的表情她看不到,但听到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心跳很快。
纪礼掩饰的很好,眼睛没红,鼻子像是被压红的,脸色淡定,徐初延神色不好,眼底的光都没有了。
“明天去练车吗?”
“那就去山道吧,我想看你开。”
“好。”徐初延应下了,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送你的东西,你从来不戴。”
语气有些委屈幽怨,纪礼笑道:“太贵了,被抢了怎么办?”
这种奢侈品哪有平时戴出来的,纪礼没在店里供起来就很好了,还生怕人偷呢。
“那下次送你个便宜的。”徐初延说着,突然将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唇,纪礼心口一颤,他摩挲着她的指骨,苦涩笑了下。
“明天来接你,我走了,你锁好门。”
纪礼愣愣点头,看他出去,轻轻将门合上。
他最后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纪礼回到房间,都觉得手背发烫,一般……求婚才会这样吧?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拍了拍枕头,徐初延就是个祸害,她本来都打算走的,都被他搅乱了,走也走不了了,纪礼要是把徐初延带走了,那徐家人不得疯?
不过,纪礼不后悔招惹徐初延,反正她喜欢他那么多年,总会有那么一点可能的。
回到家,徐初延有些失魂落魄,坐在床边,看着纪礼坐过的椅子,发起了呆。
第一次对纪礼有印象,是奶奶的葬礼,他在哭,她在看,她神色很淡漠,并没有什么波澜,对他的难过似乎没有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