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锦堂、林照南不约而同地朝林进宝翻了一白眼。
林照南看着真挚的孟锦堂,坚定地笑了笑,“我想换种活法了。”
孟锦堂回以笑容,尽是落魄,但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照南怀疑自己看错错了,这意思是孟锦堂愿意离婚?她真的能摆脱剧本,走自己的大佬之路了?
再看眼前的男人,忽而浮现出前些天他挑灯芯的的身影,莫名中生出一丝失落来。
站着的李桂英抹去脸上的两行泪,也笑了,“那就换种活法,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林进宝却像个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凳子翻了也不顾。
“不行!头发长见识短,村里有谁家离婚的?你这脊梁骨怕是想被戳穿,孩子也没有,和婆家关系也不好,离了锦堂,你能找谁?任性妄为,我倒是把你宠坏了!”
林进宝像只脖子灵活的猫头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但只看着林照南一通骂。
林照南冷哼着,“要不是两年前——”
“还不是你这个做爹的害了她一辈子,她年纪小,刚知道喜欢一个人,你就想出那样的烂法子,让她嫁到孟家,人家能看得起她吗?”
林照南狠话还能来得及说出来,李桂英就冲上前激动地和林进宝吵了起来,鼻涕、眼泪、口水一块往林进宝脸上喷去。
“爸、妈,这是劝南南和锦堂,你们两吵什么?”下了工,闻讯而来的林照东,进屋拦住了想要推李桂英的林进宝。
“你妹要离婚竟然是认真的,你的傻娘还给她撑腰!”林进宝见总算来了个帮手,气焰也升了起来。
“又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有什么矛盾,解决不就是了!”林照东和着稀泥,想充当和事佬,在孟锦堂这立上一功。
“没用的东西,满脑子的歪心思,和你爸一副德行!”李桂英擤去鼻涕,往林进宝方向一甩,又骂起了儿子。
仍旧坐在椅子上的林照南看着这一屋的荒唐事,庆幸自己只是个炮灰女配,可以早早地走完剧情,否则极品遍地,脑壳痛。
等离了婚,她就带着李桂英一块过日子,和林进宝这窝人也分开。
“南南,现在锦堂都回来了,好好的往下过,不折腾好不好?”林照东堆着笑,好声好气地说道。
孟锦堂和林照南对视了一眼,撑着桌子起身,“这事终究是我和她两人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说完,孟锦堂就要往外走,林照东赶紧去拦住了。
“南南她就是轴,我们好好劝劝,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
“不用劝了,我想清楚了,我去大伯那吃饭。妈,你也不用和爸吵,我肯定不听他的。”林照南镇定淡然地说着。
林进宝越听越气,原主向来算乖巧、听话,林进宝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牙齿一点力,都没有,谁也不听他的。
“你怕是脑子坏掉了!老林家还没出过要离婚的!”
林进宝愤怒地骂了一句,朝林照南走来,手抬起来就想往林照南身上招呼。
孟锦堂眼疾手快,一把就将林照南拉到了身边,躲了开去。
林进宝是真气,力道也没少用,一个掌风下去,林照南躲过了,站在林照南身边的林照东没躲过去,耳朵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捂着耳朵往后跌去。
林照南吓了一大跳,没敢喘气。
上一世,因着身体不好,她一直被全家捧在手心里,哪见过真的,不可思议的阵仗,紧紧地拽着孟锦堂的手。
孟锦堂也是满脸震惊,将林照南护在身后。
“没想到林村长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好的精气神,成天坐在大队部办公室,真是屈才了!”孟锦堂冷着脸,声音难得的失去了冷静。
林进宝闻言,眼珠子一下就睁大了。
“我刚才确实失态了,气过了头,但南南骄纵,我也是想让她长个记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村长身为村长,这般行事作风,实在上不了台面。我会马上让组织来考察考察林村长的思想觉悟,畜牲圈里搞堆肥,建设窑厂拍砖块,或许更适合林村长!”
孟锦堂字正腔圆地把话说清楚,就带着林照南出了门。
林村长一听自己这职位可能因此失了,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回过神后,马上懊悔地跟着两人出来。
“孟营长!孟营长!南南要离婚,你再革了我的职,我们一家怎么过?”
林进宝做了二十来年的村长,自然也是人精,能看出来孟锦堂是在乎林照南的,立即就改变了话术,以求保住自己的职位。
孟锦堂没回头,一路拉着林照南向前走着。
林照南惊吓过后,镇定下来,就想回头看林进宝这渣爹这会儿是什么熊样。
只见林进宝圆滚滚的身子跟在十步开外,不肯停下脚步,嘴里还喊着她和孟锦堂的名字,再后头还跟着捂着脸,着急的林照东。
林照南看着这两人的落魄模样,心里实在觉得畅快,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暮色中,林进宝以为自己晃了眼,自己向来逆来顺受的女儿刚刚是在笑他们?
她不仅要和自己一直喜欢着的孟锦堂离婚,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爹没了职位,而这会还在看他的笑话!
林进宝晃了神,慢慢放慢了脚步,当年和他一条战线的女儿真恨他了?
“噗通”
林照南一眨眼的功夫,林进宝不知怎么的,就跨进了路边上的水沟里,狠狠地栽了下去。
跟在后头的林照东赶忙去扶,许是脚踩到了烂泥上,也滑了下去,反倒还把林进宝再次给压下去了。
被拉着走的林照南,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兴?”孟锦堂问道。
林照南这才止住了笑,“我爸本就不适合做建设时期的村长,我和我妈会过得很好的。”
林照南轻轻挣开了孟锦堂的手,轻松地说道。
对于林照南来说,今天真是喜事连连。
先是高高在上的女主孟锦颜和她道歉,再是小小气了何秀莲一回,又看了汪文仙、林进宝出了丑,最重要的是孟锦堂愿意离婚!
她已经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再没有剧情的限制,就算还有极品出现,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反击回去。
她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医生!
要不是孟锦堂还在身边,她都要忍不住高呼出声了!
“送你去林大伯家?”
而一旁的孟锦堂静静地走着,低着头的影子在月光下越拉越长。
“嗯,一会儿让我大娘把我妈也接过来,省得看我爸发疯受牵连。”
“我会再敲打一下你爸。”孟锦堂淡淡地说道。
“离婚要组织批准,我要一起去吗?”
林照南看着孟锦堂颀长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锦堂回头看了看她,点点头,又自嘲地笑了笑,“要双方申请。”
孟锦堂低垂着眼帘,任由长长的睫毛阴影打在脸上,轻轻地踢着泥地上的碎石子。
林照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愿意离婚?好像也不大对。
其实对孟锦堂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凭他这前途,这优越的身材,放人群一眼就能吸引别人目光的颜值,再找个好的不是很轻松?
不对,书里他是要和汪文仙凑一对的,林照南瞬间为他感到哀伤。看来作者给了他颜值,就不想给他一个好姻缘了。
想到这,林照南关怀的话脱口而出,“女人心思很多的,再找要擦亮眼睛。”
孟锦堂抬头,看着林照南满脸担忧,认真提醒他的神色,终于真正笑了出来,“我会的。”
孺子还算可教,林照南郑重地点了点头,反正后头的剧情与她无关了,让她们闹去吧。
孟锦堂浅笑着看着她,纷繁复杂的思绪忽然因她刚才这一句,慢慢有了源头。
再找?
或许这可以不是一个终点,是一个起点。
“明天安排好工作,后天和我一起去部队。”孟锦堂看着月光下精致美丽的女孩,笑着说道。
林照南看着他和江南天气一样多变的神色,疑惑地瘪了瘪嘴。
刚才不还一副舍不得她的神情模样,这一会儿就想通了?就过去了?
男人果然都是花心大萝卜,下午还和她告白呢!结果她坚决要离婚,也能笑得这么开怀!切!
“知道了。”林照南没好气地斜了孟锦堂一样,往林大伯家的方向走去。
“林照南,我们重新开始吧!”
孟锦堂看着月下女孩纤细修长的背影,不轻不想地说道:“这次换我来追寻你的脚步。”
林照南心里一咯噔,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晚安。”
孟锦堂低沉的嗓音与夏夜的蛙鸣共谱一首交响曲,如潺潺流水滑过林照南的心间,并不震撼,但久久不绝。
最后,林照南也没有回头,只逃似的小跑到了林大伯家。
直至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黯淡灯火的小屋中,孟锦堂才带着释然的笑,慢慢踱着步回到孟家。
可惜,孟家院子还有一众人拿着油灯等着他。
“嫂子没一起回来吗?”孟锦年看着孟锦堂身后,关心地问道。
孟锦堂摇摇头,“早点睡吧!”
“那女人真要离婚?我怎么不相信呢?”何秀莲阴阳怪气地说着,额头上的皱纹因皱眉全都挤在了一起。
汪文仙也接下话头,“下午的时候,嫂子也不像是决心要离婚的样子。”
想到下午,汪文仙的心就难过得不能呼吸,听到林照南真要离婚,心里才舒坦了些。
孟锦堂沉着脸看着一屋子的人,尤其是何秀莲和汪文仙,就觉更加烦躁。
“离婚,以后可以别再烦了吗?”孟锦堂烦躁地说道。
“哼!她现在一时要挣脸面,我倒要看看离了这婚,是我们孟家过好了,还是她林照南能过好!”何秀莲摇着蒲扇,不屑地说道。
孟锦颜看着自己妈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糟心,“妈,你是月老的死对头吗?不管是谁,你都要劝分,嫂子等了这两年也不容易,你就不能盼点好!”
“我不劝分,你怎么被骗臭老九耍的都不知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我看人看事还能没你懂!”
何秀莲向来最疼孟锦颜,这次知青的事让她以为,自己更加要对儿女的事严加把关。
“妈,你吃了多少盐我不知道,但你执意像现在这样,就等着我们三一个个地都离开你身边吧!”孟锦堂背着手,朝着何秀莲严肃地说道:“今后,我的事全凭我自己作主!”
说完,孟锦堂就摔门进了东屋。
何秀莲将手中的蒲扇往桌上一拍,“走着瞧,可别到时候又反悔不肯离,她林照南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没了锦堂能过什么好日子。”
孟锦年、孟锦颜看着自己老娘这样,也懒得再搭理,各自回去了。
只有汪文仙还站在何秀莲身后,劝她消气。
孟锦堂离了婚,何秀莲肯定会撮合自己和锦堂,汪文仙终于忘记了白日孟锦堂眼中的厌恶,盼着虚无的未来。
东屋的床沿上,孟锦堂拿着林照南前些日子一直在看的《赤脚医生手册》,慢慢地翻看着。
医生?林照南为什么会想做医生?
关冲穴?基因?
他对林照南似乎真的不了解,所以她死心了吗?
孟锦堂合上了手册,闭眼深吸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那他就慢慢了解吧,没关系,还有机会,还有时间。
林大伯家中,林照南将下午的事又一一地说了,林大娘立马起身去林照南家找李桂英去了。
“孟锦堂真说要革了你爸的职?”林大伯叹息道。
林照南吃着饭,点点头
“不过终究是他心术不正,这次孟锦堂回来,工作上是来搞军民合作建设的,他反倒不用心,就想搞攀权附势的虚玩意,想必孟锦堂也都看在眼里,糊涂啊!没打着你吧?”
林照南吃着饭,摇了摇头。
“离就离吧!两年前,我和你大娘就担心最终会有这一出,当年你这孩子也是猪油蒙了心,傻呀!”
林大伯听了这些,也吃不下碗里的饭,唉声叹气地难过着。
“你堂哥跑船,前段时间拿了些钱和票回来,你爸到时要是狠心,你就和我拿。”林大伯拍拍林照南的手,暖心地说道。
林照南连忙摆手,小声道:“这两年我也挣了不少工分,都存着呢!够吃、够喝。”
话是这么说,但林照南还是想多挣些钱。
九月份,她要进学校培训,也不想让李桂英为她操心,也不想节衣缩食,过得不舒坦。
怎么挣钱呢?
林照南正想着,林大娘就带着她老娘李桂英进了屋。
“妈,我爸没为难你吧?”林照南关心地说道,她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份,该尽的责任肯定会尽。李桂英既真心待她好,她自然也会以真心相待。
“也不知是摔沟里摔懵了,还是被孟锦堂的话吓傻了,换了干净衣服,就在那一动不动地坐着呢!”李桂英看着吃饭的林照南,慈爱地说道,“南南,妈护着你!”
“南南,妈妈一直守在你床边,别怕!”
上一世,妈妈在她临终前,也是像这样泪眼婆娑地安慰着她。
林照南和妈妈长得十分相像,只是更加沧桑的李桂英,不禁红了眼睛。
“不用,我护着你。”林照南缩了缩鼻子,灿烂笑道。
李桂英听了,又像笑又像哭地让林照南多吃一些。
“离了婚,就是重新过日子罢了。”林大娘常去城里卖菜、卖鸡蛋,见识多一些,洒脱地说道。
林照南认可地点点头,又和三人说了要去和组织申请离婚的事。
“去吧,就是去之前千万深思熟虑了,别再反悔,让何秀莲再看轻了你。”李桂英殷切地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