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南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靠在长椅上,和他一起看着路上的说笑的学生们来来往往。
“我已经学会了向前看,你也要学会才是。”
良久后,林照南也难得正经说道。
孟锦堂摇摇头,“我要跑到你前面,你向前看,我回头看,那就能看见对方了。”
两人又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但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后,孟锦堂早上会在楼下等着她,给她带早餐。晚上下了课,会坐在操场边看她跑步。如果有年龄相仿的男学生向她示好,就总在男学生出现的时候假意有事找她,次数多了男学生心里也就明白了。
林照南总忍不住给他翻个白眼,烂桃花也是花,全被他给搅和了。
学校里的一些大课以及晚上的大会,两人是要在一个教室上的,孟锦堂也始终能找到她身边的位置。
久而久之,相熟的几个自然都知道孟锦堂对她的心思。
“那孟营长也是执着,隔壁宿舍的小方,和孟营长一个专业,天天围着他转,他从不看一眼,天天围着你转,结果你从不看他一眼,小年轻的感情生活就是多姿多彩。”
“就凭照南的学识,又是齐老师的亲自带的学生,以后也不缺对象。”
“但我看了一圈,赶上门来的那几个追求者,还是孟营长长得又好,又有本事。”
舍友们偶尔也要拿她开开玩笑,林照南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林照南白天大多时候都是实验室里,孟锦堂进不去,就会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这一天天地跟着,林照南倒是眼看着他腿脚越来越利索。
“你看我现在又能好好走路了。”孟锦堂送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宿舍。
林照南瞧了一眼,好心提醒他,“还是少走走,即使伤恢复得不错,心里作用会让你更多地用另一只脚承重,那以后另一只脚也容易伤。”
孟锦堂停下了脚步,“我正要和医生你申请,部队有个重要的任务,我想回去带。”
林照南听了有些生气,回身语气不耐烦地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变成跛子!我和阅连长废了多少心才让手术成功,才让你康复得这么快,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孟锦堂看着她周着黛眉,怒目教训着他的模样,反而笑得欢快,“放心吧!我完成了任务,会回来继续和你一起上课!”
“什么任务?有抗洪任务这么危险吗?”
孟锦堂摸了摸后脑勺,依旧爽朗地笑着,“也没多危险,部队里我带队经验最丰富,所以想回去辅助,不做主指挥。”
林照南看向他的腿,沉默了一会儿,昂着头说道:“我不同意!”
孟锦堂再次笑出了弯弯的笑眼,“你还是担心我的。”
秋夜凉风习习,吹动美人的柔顺的长发,隐隐遮去了些她眼中的担忧,“我是作为医生对你的忠告!”
今天,她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快九点了,路上静悄悄的。凄清的月色下,只有他们二人大眼瞪着小眼。
“这是军人的职责,我即使想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也不能忘了这职责。”
谁稀罕他陪着!他那腿离恢复如常少说还有三个月,一不小心就是伤上加伤。
“孙副营长他们不都行吗?非要你去!军中人才多了去,你何必上赶着出风头……”林照南最不喜欢不医嘱的患者,而孟锦堂现在就是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孟锦堂就定定地看着她生气数落着自己,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情不自禁地上前将像机关枪一样说着厉害关系的林照南一把抱住了。
第38章
秋夜再次安静了下来, 耳畔晚风轻拂,混着他清缓微热的气息。
“林医生别担心,我有分寸。”
孟锦堂轻声地、温柔在她耳边安慰着,怀抱也是轻柔的, 没有一丝的侵略性。
但林照南这次没有挣扎。
夜色下, 蜿蜒曲折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山后, 最终化作一片黑暗, 将她的混乱思绪慢慢侵蚀。
孟锦堂将人松开,笑着看着愣了神的林照南。
“回宿舍吧!”
林照南站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低头轻叹了一声, 转身沿着半山腰的山路往宿舍慢慢走去。
而孟锦堂向之前一样,静静地跟着。
宿舍门口, 打水的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走着。
“真的不可以冒险,会残疾,会站不起来, 那你以后想一直做前线的军人都做不了!”林照南正色道。
孟锦堂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淡然而又坚定地说道:“从前做事大多时候是盲目的, 而看着现在你,我倒是明白了, 人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才好。”
林照南依稀记得他说过,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想重新找回她。
“孟营长,林同学,一块儿说话呢!”路过的同学热情地和两人打着招呼。
孟锦堂假装很熟地和人笑了笑, 但林照南要是这时问他同学是谁,他肯定是想不起来的。
“我回去了。”
林照南看着他洒脱转身,又将人给叫住了, “明天我帮你把石膏重新上回去,你再走。”
说完,给他留下一个还有些气呼呼的背影,就回了宿舍。
宿舍里,众人正围在一起看书,见她回来了,笑着调侃,“孟营长又送你回来了?”
“要是我就嫁了。”
她没在宿舍里说起过自己和孟锦堂的过去,偶尔就会听到这样的感慨。
林照南不以为意,“你知道他们家情况吗?怎么就要我嫁了?”
看书的几位也不以为意,“我家婆婆也不讲理,可我们和他们分开住,她想管也管不着!”
“你们到时住大院里,家里人只要不来吸血,还能怎么给你添堵?”
“那你嫁。”林照南玩笑道。
“我名花有主了!”众人也玩笑着回了。
等熄了灯,躺在床上的林照南辗转反侧。
不接受孟锦堂,自然不是因为何秀莲、汪文仙等人的奇葩,而有了今后的事业,她们连碰瓷的份都没有了,单纯只是她理不清自己对孟锦堂的心意。
喜欢?不喜欢?
她知道的是,她更爱自己,爱这如梦一般玄幻的新生命。
孟锦堂对她而言确实是特殊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份特殊源于什么。
想着,想着,困倦来袭。渐渐进入梦想的林照南或许是思虑重,隐隐地又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皂角清香。
不知是不是晚上那个让人安心的轻柔拥抱,让他的气息留在了她的发丝上,留在了她的肩头。
孟锦堂不再给她带早饭,不和她一块早出晚归。林照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任务,但想来应该也不会轻松。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以前的林照南从来不在意孟锦堂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以严肃脸出现,还是以可爱脸出现。
现在会不自觉想起,偶尔还会想知道,他那腿是不是还能站着。
周末,林照南会跟着齐医生到医院实习。
难得一次,遇见了带着孙雪尘来医院参加会议的阅笙。
阅笙邀请她到食堂吃午饭,林照南脱了大褂,和他一块去了。
“在学校,还习惯吗?”阅笙拿着筷子,但没有夹菜。
林照南则大口吃着东西,点了点头,“孟锦堂去执行什么任务?”
阅笙没想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还是孟锦堂,而没有客气地回问他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是与另一个军区的联合任务。”
“危险吗?他没告诉我。”
阅笙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林照南。
他不明白,她明明自己要和孟锦堂离婚的,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始终在她身后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今天来医院做什么?最近工作顺利吗?”
林照南这才停止了埋头吃饭的动作,有些意外地看着阅笙。
阅笙向来是温文尔雅,含而不露的,但她现在却能直接从他脸上看出怨气。
看来,话终究是要说清楚的,不必要的桃花债能不要还是不要的好。
“我知道你来医院做什么,是关于以后研究院的事。”林照南放下筷子浅笑着说道:“因为昨天齐医生就告诉过我,我要帮齐医生坐诊,就没去。”
阅笙看她神色,明白她是想和他说些什么,没接话。
“我现在努力成为一个像你一样出色的医生,你意外吗?”
意外,他不知道她为何能在这两三年内能有这样丰富的学识,或许真如她所说有高人指点。
但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难道她是为了要追逐他,所以改变了目标吗?那是指他有机会了吗?
欣喜的神色渐渐在他脸上显露,林照南反而没看懂,她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那你觉得我和原来还一样吗?”林照南赶紧出声,不想再看他越咧越开的嘴脸,即使很帅。
阅笙想了想,却坚定地说道:“一样!一样的好看,一样的坚持自己。”
好看确实是好看,以前的林照南是坚持自己,可是是坚持自己的喜好嫁给孟锦堂啊!这和她现在坚持理想哪里一样?
林照南着实被气到了,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笑着说道:“我现在能眼都不眨地解决实验用的小白兔、小白鼠,儿女情长也不再是我生活的中心,也不再需要你在一旁保护,也不会停留在林家村这一方天地里……”
阅笙仍旧是静静地听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逝了。
这些他隐隐地都知道,但他眼中她明明还是那个骄纵任性,扎着麻花辫,叫他阅笙哥哥的小女孩。
然而眼前的她确实不一样了,是他自己总拒绝去想。
“崔医生喜欢你,虽然这事我绝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的,而我想说的是对此,我一点也不觉得嫉妒,并且怀着祝福。”
林照南说得真诚,阅笙眼中是肉眼可见的难过。
“从前你和我说,如果你等锦堂的心意等累了,一定会来找我喝一杯。后来,你们离婚了,你没来找我,我心里就有了数。”阅笙苦笑着挑了几粒米饭到嘴巴里,苦涩地说道。
对面的林照南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一出?
她再仔细看着对面脸悲伤都悲伤得那么优雅的男人,实在不能理解原主是怎么想的!
当初直接嫁给阅笙不好吗?非要嫁给孟锦堂,让几个人的感情都被毁了!
那既然不喜欢阅笙,也嫁给孟锦堂了,那就别说吊人胃口的话!
林照南越想越替眼前的大帅哥不值!也不知这人什么阳光,居然会看上原主!
然而现在她在阅笙眼中就是原主那个骗人的绿茶啊!
林照南真觉是奇耻大辱!
“那我们今天晚上好好喝一杯好不好?”林照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办法,或许原主真的只是要和阅笙喝一杯,把他当大哥哥一般诉说心中的苦闷呢?
阅笙笑笑,“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做和你一样出色的医生,竭力为医学发展做贡献!”林照南为缓解沉闷的气氛,尽量用欢快一些的语气说道。
笑容渐渐爬回阅笙的帅气的脸庞上,这样的男人终究是更适合自信沉稳的模样,而不是为爱情失落。
“你笑起来像黎明微黄的太阳,绝不该为我而失了光彩的!”
林照南看着阅笙真诚又认真地说道。
这回阅笙听了是真的笑了,如林照南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灿烂笑着向她招手。
“听了这些话,心里反倒是轻松了许多。”阅笙也认真地说道。
林照南没失恋过,只能想象阅笙现在的放松是因为解开了心中的心结。
她真心希望阅笙这样优秀的人能有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而不是和她这样虚妄的人纠缠。
两人吃完了东西,说好晚上去喝一杯,各自回去工作了。
回到办公室仔细回想,才想起自己滴酒不能沾。晚上在国营饭店见面,给自己要了杯酸梅汤。
这一次愉快的交谈,终于不再是拘束的。
两个学医的,肆无忌惮地说着医学笑话,及遇到的困惑。
“南南,我很高兴。”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阅笙温柔地说道。
“敬友谊!”林照南有模有样地举杯,阅笙笑着与她碰了杯。
“原本因为锦堂后悔离婚的关系,觉得很有负担,我和他从一起入伍开始,多次在生死线上徘徊,我救了他不知多少次,他又不知道多少次将我从险境中救出,你明白吗?”
林照南点点头,所以孟锦堂明知阅笙对她有心,却从没有多说什么。
一方面是自信,一方面也是兄弟情谊吧!
“他这次会有危险吗?他的脚根本就没恢复好。”这是林照南晚上第一次说起孟锦堂。
“他会保护自己的,他还有挽回你这一没有完成的目标,就一定会尽可能地好好地回来。”
林照南扯了一抹笑,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孟锦堂依旧没有回来,林照南似乎又习惯了没有他在的日子,只偶尔会想他最终不会还是要坐轮椅吧?
凛冬慢慢来临,林照南看着实验室外头淅淅沥沥的已经光秃了的树木,才想起自己穿到这里半年了。
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先进的医学知识、理念都在慢慢地被认可,被重视。
因穿书带来的阻挠也越来越少,一切都朝着她喜欢的样子发展着。
孟锦堂这个原书中最后的牵扯,似乎也真的渐渐远离了她。
直到第二年的五月底,林照南已临近毕业,但孟锦堂依旧没有实现当初来继续陪她上学的承诺,也没有实现。
只有零星从来的几封信,让她知道他还活着,但字数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