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一早,林照南去卫生所的路上,就被李婶拦住了。
“给你说个笑话,你肯定乐意听!”
林照南刚想说她不乐意听,李婶就捂着嘴开心地说道:“汪文仙昨天下午就坐车要去部队,结果又连夜卷铺盖回来了!我说怎么半夜鹅叫得厉害!”
这似乎在她预料之中,可真听到了,还是挺高兴的。
正要走,李婶又说:“还有人说,你被部队赶出来了?我说不能啊,你可是去帮锦堂治腿的,可有人不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连何秀莲都不相信……”
不相信就不相信,她还在乎何秀莲怎么想,那岂不是还要在乎村里的猪会不会因为她不会看动物病而没有多看她一眼!
“南南!”
林大伯瞧见了她人,一边挥舞着手上的东西,一边往她们这边跑过来。
一旁的李婶像鹅一般伸长着脖子,比她还好奇地看着。
“南南!通知书来了!通知书来了!”林大伯喘着大气,高兴地喊着,“还有口信,是孟营长让军队的小战士带来的,说他脚已经能下地了,让你不必挂念。”
“哟!这锦堂的脚还真是南南看的!这可真有本事了!”李婶一惊一乍地说道,“哟!南南还真要去城里上学了!没高考也能上大学!真有出息!”
林照南打开里头的通知,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她看了看斜眼看着李婶的林大伯,大略也猜到了林大伯应该是故意一路赶过来,又当着李婶的面传了孟锦堂的话,就是看不得她受气。
而孟锦堂应该是看汪文仙昨天去部队,知道她已经回了林家村,有意在今天带了话来。
经李婶这嘴一传,村里就都知道林照南真要去上大学了,还真就治好了孟锦堂的腿。
李婶还是个擅长添油加醋的,又说自己之前也让林照南看过一回,说她真有本事。
村里不少人,都在林照南这看过病,你一句,我一句,林照南直接成了华佗、扁鹊在世的神医。
众人都说孟家当初眼拙,错过了好媳妇,今后这运势恐怕就会越来越差了。
何秀莲在田里干活,就听着他们一个个轮着来为她叹息,指责她当初不应该总和林照南吵。
何秀莲心里实在是苦,她肯承认自己一直对林照南看不上,但她林照南以前也没少骂她,主动挑事的次数也不少。而如今,林照南莫名其妙懂了医术,算是彻底翻身了,也看不上她孟家了,算是赢得彻底。
终于还是撑不住这苦闷,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间。
孟锦堂也真就没让何秀莲等人前去照顾,就原书女主孟锦颜来她这里问过几回孟锦堂伤势是否要紧。
而林照南时不时会受到孟锦堂的信,无非是和她说说平常事,以及表示知道了齐医生受她做学生的事,再有就是说要九月份相见。
林照南也不知道到时孟锦堂拖着上腿要去学校做什么。
崔雯雯听说她要做齐医生的学生很羡慕,“他是阅连长的老师!要是什么时候肯收我做学生就好了!”
听她说起阅笙,林照南想来想去还是想给她支几招。
“你做一个阅连长,又一个阅连长,单听你在我跟前说,也不见你经常给他写写信,关心一下他,你要真喜欢他,你就得告诉他,不然他哪里猜得到!”
崔雯雯却是不屑,“就还你还教我怎么谈对象,也不知是谁照顾个病人,还逃回来了!”
“我是回来帮你忙!而且我和孟锦堂离婚了,你觉得我适合一直在那照顾他吗?不招人闲话吗?”
“你我这样的人,向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何需在乎那些没事就喜欢倚杆子乱说话的麻雀儿!”崔雯雯向来是这样洒脱的,似乎做什么都是有分寸、有主见的。
林照南心里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也许只是她潜意识中还不愿接受孟锦堂,给自己和孟锦堂都找个说得过去的名头。
但林照南暂时还不愿意去思考自己的感情事,原主不过二十一不到的年纪,完全不着急。
“反正我这是良言,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那连开始的可能性也没有,虽然要一步一步来,可你这半步也没跨出去过……”
就这样和崔雯雯拌着嘴,看着病,就到了八月末的时日。
李桂英和林大娘仔细地给她收拾行装,生怕漏带了什么。
林照南从箱子里将原主这两年存下来的钱和票都拿了出来,塞到李桂英手里,“这些你藏起来,我爸现在工分少,你拿着用。”
李桂英反倒冷了脸,解开装行李的箱子,把钱都塞了进去,“你爸没了村长的位子,反而没了底气给我脸色了,你们都成了家,我们吃喝足够了。”
林大娘也帮着说让她自己到城里买好吃的,好看的衣服,别被人瞧低了去。
林照南坐着牛车慢慢向城里去,看着村口不断抹眼泪的李桂英,也忍不住湿了眼泪。
她虽不是原主,但今后也定会孝顺赡养。现在她出息了,李桂英也终于不用被村里人戳脊梁骨,说她卖女儿了。
想来即使不做这村长夫人,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的。
培训的学校叫江城大学,在二十一世纪时,也算是有名气的学校。
高考断了近十年,去上学的要么是工农兵子弟,要么是她这样选出来培训的医生、老师或者是工厂里的管理人员或技术人员,岁数各样的都有。
林照南拎着大包小包地来到学校门口,正想高呼一声,庆祝自己又回到了美好的大学校园,就瞥见拄着拐杖的人影正向她挥着手。
林照南用手遮着阳光,又凝视了半晌,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孟锦堂还真来了学校!
他是营长,又没有任务,怎么能随意出来呢?
林照南不解,只当没看见,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神清气爽地往前走去。
不再看孟锦堂。
“同学!”
刚走到校门口,熟悉的低沉嗓音就响了起来。
林照南依旧拎着行礼往前走着。
“林同学!我们是同乡!”
孟锦堂也不在意,脚步轻快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拿着行礼像只小企鹅一样左一低、右一低地吃力地走着。
林照南走了一段,见他还跟着,实在忍不住回头。
“你不在部队,来这干嘛?”
“我不是信里都和你说过了我们九月见!你还忘了之前和我借了的东西!”孟锦堂走到她身旁,笑着说道。
她借了什么?林照南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什么?”
“喏!停在那儿了,正好搬行李。”孟锦堂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一辆老牌自行车正停在那儿。
对啊!
这可是她离婚的赔偿,不早说,害她还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了这么远。
林照南放下行礼,一点也不客气地小跑向校门口,推着车就回来了。
“你怎么不骑过来?”
“我穿了裙子。”
但事实她只会骑现代的女士自行车,从前面跨上座椅,而这老牌自行车前头的斜杠挡住了她上车的路线。
把行礼放到后座,挂到车头,林照南就从迎接新生的地方去了。
孟锦堂仍然跟着。
林照南不耐烦地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要去报道了。”
孟锦堂不以为意,认真地说道:“我也去报道。”
“你这把年纪,报道什么?”
“你二十,我二十四,不大。”孟锦堂无辜地说道。
“孟锦堂!”林照南咬牙道。
孟锦堂这才笑了,那双笑眼确实让他减龄不少,“我腿伤了,按着你和阅笙的说法,这大半年都不能正常强度的训练,我就申请来学习了!部队自然愿意,我能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提高自己。”
林照南听得一愣一愣的。
孟锦堂的腿脚确实不适合带着战士们出任务,但怎么就想到要来进修了,学怎么打仗还是学怎么管理?
她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你来学什么?”
第37章
不想孟锦堂一本正经回道:“来学工程, 现在基础建设任务多,以后要建桥、挖隧道,多学一些。”
林照南有些傻眼,可他的神色, 他的话, 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 难不成他真要做自己同学?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林照南再次推着车往迎新生的地方走去。
迎新生的学姐看着比林照南大了十来岁,为人热情,给她说清了学校各处的方位, 医学生的宿舍、教学楼都一一说清楚了,还要帮她拿行李, 她客气地拒绝了。
而一旁的孟锦堂与迎新的好几个同学本就熟识,寒暄了几句,见林照南要走, 就辞别跟了上去。
“你跟着做什么?我要去女生宿舍!”林照南加快速度,离她越来越远, 孟锦堂腿脚不便,没跟上。
结果, 林照南还在宿舍楼下般东西,就又瞥见了孟锦堂的身影。
不必这么爱她吧!堂堂营长至于委屈自己做跟踪狂吗?
林照南自觉长得确实不错,可这红颜祸水,徒增麻烦那!
“孟营长!这呢!你的行礼我们已经帮你拿上去了,在103寝室!”
林照南正叹息孟锦堂这好好的硬汉竟因为她而成了贪图女色的末流之人, 就听见对面宿舍楼门口,一直张望的同学热情地向孟锦堂的方向挥舞着手。
孟锦堂也没往女生宿舍这里来,朝人笑笑, 就进了对面的宿舍楼。
林照南回头继续搬行李。
既然他并非恋爱脑,那就做好同学,以后就是好校友。
学校宿舍的环境虽不如军区大院,但比之林家村还是好了不少。六个人住一屋,林照南是六人中最小的,最大的舍友孩子都快上初中了。虽然众人说话都带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她听起来有些吃力,但第一天见面也算融洽。
连穿书到完全不同的时代,她都适应了,入个大学那就是如鱼得水。
“都说这学医是最难的,也不知这一年我能学多少?”
“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以后能乡亲们看更多病就行!”
五个怀着同样的梦想的赤脚医生,加上她这有理想的年轻人,话总能说到一块去。
林照南的第二次大学校园生活在欢欣的氛围下开始了,而这次的意外依旧是孟锦堂。
她上食堂打饭会碰见他,去教学楼的路上会遇见他,去礼堂听思想教导,依旧能见他坐在不远处。
林照南就想不明白,就他这腿脚少走动一些不好吗?
齐医生在学校授课,她要去问候一声。
然而,她依旧遇见了孟锦堂。
“我刚还和孟营长说起林医生,林医生就来了!”齐医生见她进来,指着孟锦堂激动地说道,“孟营长这手术真是太成功了!”
林照南恭敬地喊了一声“老师”,又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孟锦堂,无声地叹了口气。
“孟营长还给我带来了军区医院的文件,想让我们江城医院以及周边的几个城镇医院联合办一个医学科学研究院,与之前你我所期盼的事不谋而合……”
齐医生今日高兴,林照南一来,更是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林照南听了也是兴奋,这个年代的医疗硬件设施和人才储备远远不够,她要是能有机会为医学的发展做出一份贡献,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孟锦堂坐在那,只是时不时地点头应和,偶尔说几句关键的话。
“林医生,你定要在这一年跟着我增加实践经验,学校里有些课对你来说有些简单了,你届时就随我到医院里做我下手。”
林照南高兴地应下了。至此,林照南知道自己的梦想已慢慢进了。
说了近一个小时,林照南和孟锦堂一块从齐医生的办公室出来。
“我怎么觉得觉得你就像是美猴王!”林照南嘀咕道。
“神通广大?”
“不知用毫毛变了多少分身,走哪都能见到。”
“心有灵犀罢了,不像你说得那么有本事。”孟锦堂自谦道。
林照南瘪了瘪嘴,和他一起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指着他腿说道:“你按我说的,做几个动作给我看看。”
孟锦堂很配合,林照南让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自己的真实感受,也不硬撑。
“林医生真可以说是医术精湛了!”
孟锦堂看着认真查看着自己恢复情况的林照南,意味深长地说道。
孟锦堂是个两面派,时而古板严肃,时而能言善辩。
林照南为这一时晃了神,不知是他有意试探什么,又或者是调侃之言,只当没听见这赞美。
“刚刚齐医生说你学识渊博,我心中惊讶,又觉得意料之中。”孟锦堂继续说着。
“我是高中生,且聪明又好学,这下你要对我刮目相看了吧!”林照南赶紧以调侃的话语出声打断。
孟锦堂是一路看着她从一个被何秀莲等人打压,和林进宝合伙骗婚的乡野村,成长成了现在人人夸的好好医生的。
本来这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可不那么合理啊!
孟锦堂要是对她严刑拷打,她一不小心说漏了穿书的事,无论是被当做胡言乱语的特务关进牢房里,还是被当做标本送进秘密机构里研究,那都是极其可怕的后果。
孟锦堂又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只是淡淡地笑了,依旧有些可爱。
那就应该不会对她严刑拷打了吧?怎么说她都是他的救腿恩人。
林照南刚松了一口气,孟锦堂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是怕你,离我越来越远,我连追都快追不上了。”
“那就不追了呗!”林照南轻描淡写道。
原以为孟锦堂会向之前那样,说笑着说会继续追下去。
不想许久未见的淡淡哀伤又重新出现他眼中,认真地看着林照南,认真地说道:“林照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