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走,完全不顾两人凝固的表情。
陈媛冷笑的看了陈书记一眼,那意思是在说:陈书记你不行啊,怎么连一个落魄千金都管不住?
陈书记的脸顿时黑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陈媛冷笑,还是因为叶栀的行为。总之,都要杀人了。
他吼道:“叶栀,你给我进来!”
叶栀翻了个白眼,转身的动作,只能变成了往里走。
不过即使进去,叶栀也没往两人靠近,她就站在长行木桌的底端,跟陈书记和陈燕遥遥相对。
叶栀:“请问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还要……”
“不用你回去了。你的工作会有人会接手,以后你就去猪圈里帮忙吧。”这不是询问,是直接下达命令通知。
叶栀没什么表情,问:“为什么?还有我们的工作不是应该由赵大队长来分发的吗?什么时候书记能插手了?”
陈书记:……啊啊啊啊,一个两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你就是这样对领导说话的?”再也没有慈祥笑容的陈书记看起来很老,而且藏着阴森,好像一条随时要上来咬人的毒蛇。
叶栀脚底生寒,明明知道这事不应该再吵下去的,可是看到环抱双手,一副胜券在握的陈媛时,她脑子就不知道怎么的抽了一下,就点头了。
她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因为你也是这样对我说话的。”
这话一落,空旷的会议厅顿时死一般寂静。就连陈媛也没想过叶栀会这么独,竟然不顾村书记的脸面,当众怼回去了?
她一时间羡慕又觉得叶栀可悲。
果然是没吃过苦的大小姐,还以为现在还是以前有人哄着,有人捧着的时候了?
“叶栀,你这样跟村领导说话不太好吧?”陈媛强调村领导,希望叶栀还记得自己身份。
可叶栀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盯着不再慈祥的陈书记看,她冷声道:“我现在的工作是赵大队长当着全村人的面给我定下的,要是陈书记觉得我不适合这份工作,可以让赵大队长跟我说,要是赵大队长或许村民们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
“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完毕,要是因为没读过书,不能理解,可以去小学找个老师帮你们翻译。再见。”说完就真的再见了。
叶栀也不后悔。只是觉得陈媛联合陈书记搞这一次,不会这么简单。
他们肯定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第二天,赵大队长就找来了。
他脸色漆黑一片,行走间,步伐充满着掩盖不住的怒意。
“叶知青,你跟我来一下。”顿了顿,见四周乡亲们都看过来,想了一下,又道:“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
“你的工作因为被人投诉说不符合国家要求,被决定调换了。你,你晚点跟人交接一下吧。”
叶栀没有意外,她问:“大队长,我能问一下是谁投诉吗?还有,我要跟谁交接?”
叶栀没有闹,赵大队长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怒火却也因此越来越旺。他说出的话都含着火气,“这事我暂时不知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赵大队长确实不知道,他昨天跟老村长去县城开了一整天的会,回来就被几个小队长和陈书记通知说有人举报叶栀贪图享乐,加上她现在的工作来历有点不正,需要换掉。不要说他,当时老村长都发了好大一顿火气。
这都是什么玩意?
收钱的时候个个兴高采烈没意见。等收完钱了,钱都没焐热呢,就把人家的工作给撸了?
但是不管老村长和赵大队长怎么的发火、反对都没用,因为现在村里实行的是少数服从多数制,最后没有办法,赵大队长只能面子都不要了,自己过来跟叶栀说。
他觉得对不起叶栀。
叶栀大概也察觉到赵大队长的愤怒和歉意,她倒不怪赵大队长,因为她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
她没关系的笑道:“那好吧。那我跟谁交接?陈媛陈知青吗?”
“这关陈……”赵大队长有些发蒙的眼睛,不过一瞬就变得冰冷,“我明白了,不过不是她,是……”
赵大队长难以启齿,说道最后声音都仿佛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是赵来娣,她下午过来给你交接。”
“赵来娣?她不是……”
“她脚受伤了。加上,她自荐,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所以……”
所以最后她这个一开始的受害人,不仅没有得到该有的安抚,甚至还要为加害人腾出位置来。
叶栀说不清在得知这个结果后,是什么感受,但她知道陈媛和陈书记成功的恶心到她了。
叶栀没有为难赵大队长,她道:“我明白了。不过大队长,这事就算了吧。不用给我什么交代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还白得了这么一份工作让我熬过了双枪,挺好的。”
“不行……”赵大队长怎么说也不同意。
“可以的。要是大队长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允许我先不工作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看这样可以?”
赵大队长:……这女娃娃,这算什么要求?
在农村不干活就没有公分,干活本来就是看自愿的,即使是下乡的知青也一样。所以叶栀这个要求根本就不是什么要求,她这是为他考虑啊!
赵大队长心里愤怒又难过,他拿起破旧的草帽往头顶一带,盖住有些发热的双眼。他道:“行了行了,说不过你这个女娃娃。今晚,早点过来叔家里吃饭,叔今天给你开小灶。”
连开小灶都出来了,可见这是对于赵大队长来说是多么的打击 。
叶栀感动之余,又隐隐对制造这起事件的所有人都生起了怨。无力感对于一个全心为百姓的干部来说,是多么的痛苦……
叶栀大声了嗯了一声,不顾四周已经开始议论的众人,又开始了工作。
中午,叶栀果然等到了瘸着一条腿的赵来娣过来。
叶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赵来娣了。她似乎比以前更黑更瘦了,但精神态度却好上不少,少了许多懦弱,似乎在面对众人的打量时,已经不再找人躲藏了。
叶栀不过打量她一瞬,就收回了视线,这让一直时刻准备着接受叶栀怒火的赵来娣说,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有点胆战心惊。
这反应,不对啊!
“叶,叶知青,对,对不起。”她打算让叶栀当众发泄出来。
“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叶栀打断她的虚假计谋,讽刺的笑,“哦,你是因为你太笨而提前道歉么?”
“你这到不必,听说你已经通过考核,能完全胜任这份工作了。可见你对这份工作向往已久,你不用谦虚,拿出你的真本事,我讲完就下工,好好加油。”
说道最后,叶栀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明显恶心人的赵来娣鼓励,周围看戏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来娣卡着戏份不上不下的,演技不行,又露出了以前熟悉的怯意。
叶栀可不管她怯不怯,讲完就下工,一分钟都没留。
大伙见叶栀走了,立马拉住赵来娣调侃。
说是调侃,其实就是嘲笑。
叶栀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赵来娣又是在这件事上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只要是个清河村人都知道。
现在好了,加害者变成了受益人。
讽刺又可笑。
……
第四十九章
……
而更可笑的是, 这里所有的人似乎都认为叶栀会把这一口气给咽下。
那些围观的乡亲们嘲讽完赵来娣后,又忍不住的怜悯起叶栀这个可怜人来
“你们说,叶知青以后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 继续干活啊。不过她以前放牛的工作好像被清河他娘顶了,现在村里不累的工作已经没有了吧。”
“那不是要跟我们一起施肥、拔草,抬东西了?”
“施肥拔草抬东西怎么了?我们能干,她一个知青就不能了?”
“啧啧,听听这语气,人家不能干又怎么样?人家叶知青有钱, 你有吗?人家连一百五十块都不放眼里,你能吗?”
“呸,我是不能,但我能不被小贱*人欺负啊, 她能吗?”
“看她那灰溜溜逃跑的样子, 就知道是个没用了,被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有钱有什么用, 有我们本地人硬气吗?要是我啊,还不如找个本地小哥嫁了算了, 也不至于被这恶心人的欺负。”
……
恶心人——赵来娣听了, 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视线在那个说嫁人的婶子脸上停顿了几秒。
原本安静的田里劳作, 因为叶栀变得争吵不休。
他们有的在可怜叶栀, 有的在嘲讽看戏, 唯独没有人认为叶栀会报复回去。似乎所有人都以为叶栀这个外乡人不敢跟本地人杠,会像以往一样轻拿轻放,咽下这口气。
可叶栀会咽下吗?
不可能了。
一次两次就算了,但踩到底线, 就过界了。
但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告诉世人,她要报复。
聪明人做聪明事。
这件事一开始的始作俑者是陈媛和陈书记,这两人爱脸面,那就往弱点上砍就是了。
叶栀压着一股气提前下工,她并没有回知青院,而是先到赵大队长家打招呼,告诉正准备做饭的赵大嫂她下午不过去吃饭了。又借了他们家的自行车,独自一人去了县城。
叶栀记得,在这本小说里有一个专门为‘底层’人员‘伸张正义’的好记者,专门为可怜的小人物击倒恶势力。
听说他以前是个战地记者,后来战争结束后就来到南粤,做起了基层报道。他报道得最多的就是下乡知青的生活现状。
而叶栀会想起他,是因为他在书中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揭露下乡知青因为回城,而被骗了身子的报道。
这篇报道语言犀利,不畏强权,直接干到了不少当权人。而叶栀需要这样的硬渣子来当她的刀。
叶栀相信,只要这位正义之士知道自己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知青,下乡后被这里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一定会拿起他的正义笔杆,为她伸张正义。
那到时被记者深挖出来的陈媛和陈书记,还能不能再风光下去呢?
叶栀想,不会了。
因为她不允许。
叶栀花费了两个半钟头,终于到达了大河县城。她没有往哪里走,直接来到了邮局,然后买了一份信纸信封,直接匿名把她下乡后被人欺负的事,半真半假的写上。
她没有写太详细,太过于详细,反而引不起人的兴趣。
做完这一切后,叶栀也没急着回去。她还一肚子的气呢,她打算四处逛逛,买点东西消消气。
然而她才打算走,就被邮局的工作人员给叫住了。
“等等,知青同志。”
叶栀疑惑的回头,以为哪里没写好了,问道:“怎么了?是我刚才寄的信有问题吗?还是地址填错了?”
“没没没,你寄的是市里的报社,我们知道地址的,写错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你是清河村的叶栀,叶知青是吗?”
叶栀没有立马回答,她现在有点草木皆兵。
她警惕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此人性别为男,大约二十来岁,一身邮局工作服,见她盯着他看,仿佛比叶栀本人还要紧张,看着不算是坏人。
叶栀打量完毕,才回答道:“是的,请问怎么了?”
“是就好,是就好。是这样的……”感觉到身体压力的转移,原本有点羞涩的男青年松了一口气,“这里有你的信件,已经很久了。我们之前让人通知你来拿信件,但你一直没来。所以,你的信件现在要拿走吗?”
“你确定是我的信件?”叶栀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一瞬。
她记得原主是被迫下乡的,下乡前几乎跟那个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不可能还有人寄信件给她的?
“是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地址。哦,对了,你有三封信件,一封是从南粤市寄过来的,两封是从西北。寄件人是……哥哥,你的哥哥寄过来的。”
哥哥?
叶栀平静的心,突然揪了揪。
她控制不住因为这两个词带来的后劲——她鼻子发酸涩,眼眶生热,想哭。
她知道,这是原主留下的情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哥哥这个词引起了连锁反应,叶栀的脑海突然划过许多以前跟这个哥哥相处的画面,温馨又令人怀念。
就想她在古代跟哥哥相处的,一模一样。
“你是叶栀叶知青是吧?”见叶栀一直不说话,邮政男青年再问。
叶栀抬头,猛的眨了两下眼睛,而后道:“抱歉,是我的,是哥哥寄来的。麻烦你了。请问我需要什么手续可以把东西拿走?”
“拿出你的证件给我核对一下,然后在本子里签个名就可以了。你一共有三封信,两个包裹。”
“好的,谢谢。”
三封信,两个包裹,一大一小,唯一不变的是上面的字体。
叶栀看着信封上落款为哥哥的两个字,一种莫名的感动从灵魂深处涌现,温暖着她才被冰冻了的心灵。
哥哥啊!
她以为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不会再有这种强大又温暖生物来守护她了。
原来,不是没有。
“真好。”
叶栀签好名字,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包裹绑到自行车后座才离开了邮政局。
她本来想发泄的心,在有了力量支撑后,她又想搞事情了。
她突然觉得登报有点不痛不痒,唯一报复到的可能只有陈媛和陈书记而已,但好像另外一个自始至终对她的加害者,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