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莘莘一边说一边极享受的吃完了一个蛋挞,上演了舌尖上的中国,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舔一舔嘴唇周围的蛋挞粉。
小书童没说话,但的确被她这个姿势吸引了。
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对新鲜事物难免好奇。
但他理智还在,“我可不敢要,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都说了我敬仰你们家公子啊,特意给你们做吃的!”
“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她又诱惑般地讲,边讲边拿了个篮子,将碗装在篮子里,用绳索挂着篮子沿着高墙往下放!
小书童:“!”还带了运货的篮子!真是早有准备啊!
等篮子到了小书童身边,顾莘莘松手往下一抛,说:“尝尝!不好吃我以后不来了!”不等小书童答不答应,拍拍手,咻一声从墙头跳到外面,走了。
小书童就这样被塞进了一盆奇怪的糕点。
拿到屋里去时,怕主子骂自己随意接旁人的东西,忙解释:“我没想要的,是她硬塞给我,还非说很好吃……”
嘴里说不想吃,眼神却不住往碗里瞟。
谢栩本想训斥他,他一贯谨慎,不熟人之物从不靠近,自也不允许下属如此,但看看小书童可怜巴巴的脸,话终究没有出口。
小书童跟着他好些年,一个半大孩子,却陪他吃了太多的苦,想了想他说:“要尝可以,先试毒。”
小书童闻言惊诧,眼里闪过雀跃的光,端着碗去了偏房。
拿银针测过,果然没毒。
微张开嘴,试探性地吃了小小一口,那女子没骗他!糯香糯软,味道是很不错!
这样吃了一个,他看向正房,踌躇着要不要送给主子尝尝。
结果主子一个冷冷的眼风削过来,他便止步了。
于是小书童便心安理得将剩下蛋挞全吃完了。
再过一晚,那女子又来了。
吃人的嘴短,小书童语气似乎都好了点,只问:“你怎么又来了?”
顾莘莘趴在墙头,“昨天蛋挞好吃吗?”
她说着又递出一样新玩意,用竹筒做的杯子,上面加了盖,里面不知是什么液体,被她用手晃了晃,夜风中散发着茶与牛乳的香味,而那盖子上还抠了一个洞,插着一根细细的麦秆,她将液体用麦秆吸到嘴里,享受的眯眼:“这奶茶真好喝!”
昨儿蛋挞都做了,而奶茶是只需奶与茶再加点配料,又不需要烘焙的简单饮品,自然不在话下。
她喝着奶茶问:“我多做了几杯,送你尝尝?”
半柱香后,小书童进了屋。
他手里端着用竹筒装的一筒奶茶,怯怯地对主子说:“这是她送来的奶茶,少爷你要不要尝尝……还挺好喝的。”
昨夜里那少爷都没试过滋味的蛋挞全被他吃完了,今儿他有些愧疚,得了奶茶就送过来。他还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说敬佩你,我觉得少爷你是挺值得人敬佩的,所以我就收了。”
嗯,这理由很好很强大。
“拿走。”谢栩依旧不动,他在看一本兵书,捻着一支朱笔,时不时用左手做批注,那笔尖一行行勾勒连写,笔锋沉稳流畅,竟比常人右手书写还要娴熟。
只有小书童知道,主子为了熟练使用左手,经历了怎样的练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寒冬手满是冻疮还勤学不辍。
小书童越想越心疼,又将奶茶巴巴地往前推了点,没想到主子头都不抬,只道:“拿远点,要喝你自己喝。”
小书童便收了手,乖乖在桌旁陪主子看了会书,见主子没有不高兴,这才问起盘旋在心中的问题:“主子,这加油君好傻啊,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
——粗神经的顾莘莘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再乔装打扮也没用,谢栩何其聪明,她来的第一晚,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小书童前几天还没看出,才会拿竹篙捅她,知道她的身份后便没那么凶,只是这乱世,容不得人太随心,是以即便知道对方给少爷写过纸条,他依旧会谨慎一点。
“您说她为什么老跑过来献殷勤啊?”
谢栩道:“或许如她所说,一个孤女寄居谢府,孤单无助,想找个同道中人作伴吧。”
小书童道:“也是,她看对我们好像没什么坏心,没必要紧张。”
谢栩抿唇默认,他当然清楚,不然还能让她每天平平安安地来翻墙头。
“随她去吧。”他说。
他是不喜欢谢家人,但如今一半的谢府都被他掌控,她的簪花小院亦在他掌控之中,——自拿回谢府一半的管理权与资金后,他再不像从前韬光养蓄,该用的钱,该请的人,他排兵布阵一一落实,心腹、探子、眼线,一样不少,日后这府里大小事,只要他想,必然能知。
她要真有什么,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若敢生幺蛾子,他定不会讲情面。
小书童又问:“那她那些古古怪怪的话是怎么来的,什么地球月球……还有,这几天做的稀奇古怪的吃的喝的,她一个姑娘,怎么懂的?”
谢栩默了默,倒是屋外的高虎接了嘴,“许是她在边疆学的吧。”
原身顾璇幼时随父亲镇守边疆,边疆毗邻各国,民众间互有来往交流很平常,听说还有很多跟中土完全不同的民族。没准这小姑娘就是跟这些稀奇古怪的民族学的。
小书童点头,“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懂点其他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如此才彻底放心,端起那竹筒,喝起奶茶。
啊,香甜,丝滑。
谢栩依旧在低头看书,许是小书童吸奶茶的呼噜声扰了他,他抬头想制止,目光接触到那古怪玩意的一瞬,却是留了一眼。
是那竹筒杯。
他固然这些美食毫不动摇,也从不受不熟之人的事物,但那竹筒配一根细细的麦秆,如此古怪的喝法,旁人见了定会侧目,可他非但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隔着年代的熟络感。
甚至那个叫“奶茶”的称呼,像在哪听过。
错觉么?
接下来几天,顾莘莘依旧每天继续美食攻略。
这天送了水果杨枝甘露。
另一天送了杏脯小蛋糕。
过一天再送了水果千层。
……
总之每天不重样,满满新鲜感。
太尉大人依旧不吃这套,但小书童是吃的,表面还有些戒备,但最后多半会相信顾莘莘。
如此孜孜不倦忙活了半个月后,顾莘莘趴在墙上,看着小书童一颗颗吃她新爆的爆米花。
嗯,香,酥,甜,小书童吃得欢。
趁小书童心情好,她小心翼翼道:“我能下来吗?我想见你们公子……”做了这么多天美味,硬是没跟太尉大人搭上几句话,怎么刷好感度!
怕小书童反对,她噼里啪啦道:“我真的敬仰他!敬仰他容貌俊雅姿丽无双风度翩翩惊为天人聪颖智慧博学多才风华绝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串串毫无节操的话眼都不眨地往外倒。
小书童的爆米花噎在嘴里,惊呆了,加油君,你竟如此谄媚!
“我是真心话!”顾莘莘双手合十,语气十分诚挚,“不信你让你们主子出来,我当面向他倾诉!”
话没说完,屋门轻悠一开,里头的人还真出来了。
月华融融,那少年像往常一样,披着件宽大衣袍,头发以竹簪束起,挺俊的面容在夜色里凹显出来,幽暗光线压不住那一身气韵,只是表情不太好,似是觉得外头太吵了。
顾莘莘难得见谢栩出来,立刻兴奋起来,“啊,公子啊,又见了你太高兴了,英雄惜英雄啊!”
“我跟你们说,你们真得跟我交朋友,以后会有地方需要我的,毕竟我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
又是一连串不要脸的词往外吐。
陡然一句话打断她:“明天是什么天气?”
打断她的竟是谢栩!
他不发话则以,一发话噎死人。
顾莘莘是未来人,不是天气预报,哪能回答得来。
谢栩又问:“那说说你怎么懂天文地理的?”
“那天跟你们讲的地球月球不就是天文吗?那四季分明也跟地理有一定关系啊。”顾莘莘道:“这算什么,我还懂得更多,物理化学生物等到……”
“打几个最简单的比方,你们知道熟了的苹果为什么往地上掉,而不是天上?”
“水的旋涡为什么总朝一个方向转?”
“海洋为什么会产生潮汐?”
“因为地心引力,当然,你们肯定没听过这个词。”
墙下两人默然,尤其是小书童,他的确不懂,在他的认知里,这是长大后就知道的现象,但要追究原因,他真不明白。
小书童还是说:“这哪有什么原因,万物生来就是。”
嗯,套上一个万物有则的原因,很冠冕堂皇。
墙上少女噗嗤笑:“好,为了证明我不是乱扯,我换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怎么会有声音,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小书童道:“这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规律,万物有灵呗。”
“错,是因为震动。”
她指指自己的咽喉处,“你摸摸喉咙,说话的时候,这里是震动的。”
小书童摸着那,的确如此,但他说:“这只是巧合!”
顾莘莘一笑,坐在墙头,在藤上折了根枝条,放在粗糙的石砖墙头磨,原本不可能发出声音的墙跟树枝,在两者互相的摩擦下,发出暗哑的摩擦声,微弱,还是能听见,而顾莘莘为来印证自己的话,还时轻时重的磨。果然,轻磨时声音小,重磨时声音大,这全都取决于震动的力度。
小书童不说话了,虽然觉得对方这是在诡辩,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再看看身边的少爷,此刻微皱着眉,应该是在思索……
末了谢栩抬头,看向墙上的顾莘莘,“你还懂什么?”
“那多了去了!”顾莘莘道:“不仅文,武我也会的,你要是让我下来,我就露两手给你看。”
谢栩睇了书童一眼,小书童道:“那你下来吧,我们过几招。”小书童在谢栩的熏陶下略懂武。
顾莘莘摇头:“我不欺负小孩!换个人吧。”
“少吹牛!”小书童哪里肯信,刚要还嘴,眼前人影一晃,腿被人一击,身子便往后仰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那少女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看他,“我才没吹牛。”
小书童瞪大眼,他记得那晚上加油君被主子单手压制,可没少受欺负,今天怎么……
实际上那当真只是顾莘莘学武生涯中少有的几次失误,那晚去给谢栩通风报信,她完全没想到谢栩会骤然出手锁喉。她在毫无防备下被偷袭,躲闪不及。
现在她有了防备,就此一时彼一时了,况且她当年还在武校里学了不少近身格斗,加之又是主动出手,是以占尽了优势,轻敌的小书童一招被击。
小书童被打倒,当然不甘心,便向门口喊道:“高虎大哥!”
高虎就是老叔公留给的那名侍卫,谢栩让他领了侍卫总领。
高虎人高马壮,见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些犹豫,但谢栩给他的眼神,是探探这小姑娘的底,便提议说点到为止。
顾莘莘求之不得。即便对方不提,她也会想法提的。
若是现代那副成年人的身躯,凭她练了十几年的功夫,跟高虎这种身经百战的高手来说,要赢肯定难,但过几招是没问题的。问题是现在她顶着顾璇的身子,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高刚过一米五,身形偏瘦,对付十二岁的小书童没问题,但对战高虎,怕是对方还没出一半的力,她就得被击飞了。
是以她得避其锋芒,剑走偏锋,技巧为上。
她便说了句好啊,然后摆开架势,当然,打之前她弯下腰,呈九十度鞠躬。
三个男人都是一愣……这什么功夫,打架前还弯腰问好?
顾莘莘没答,趁高虎还对弯腰行礼感到纳闷时,猛地一个劈腿过去,所幸高虎是个练家子,反应也够快,瞬时一手相格,照一般贴身格斗,招数行至此,对方必要追击,届时他另只手画掌相击,必能封住对方去路……
一切都成竹在胸,然而……对方压根没出拳,反而又一腿过来,绕过他手,直击他胸口。
那纤纤足尖踏在他衣襟时,几个男人俱是一愣。
便是这一个动作,他已然输了。
幸得是个小姑娘,身高力气远不如成年人,不然换个跟他身形差不多的成年人,这一脚绝对重重踢到他的咽喉或是头部,伤害惊人。
高虎诧异问:“敢问姑娘,这是什么功夫?”
“跆拳道。”顾莘莘笑眯眯。
顾莘莘可不是不爱国,她一直是传统武术爱好者,是以她也从不觉得东洋人的跆拳道有多厉害,如果能选择,这场比试,她更喜欢、也跟更想选择正统的本国武术。
只是,高虎明显就是个练家子,妥妥的武术高手,她再拿对方的强项来比,肯定得输,她只能投机取巧,来个大陈朝没见过的,思来想去,国外的功夫,她也没练几种,只能拿跆拳道出来撑撑场了。
实际上,若论真本事,高虎绝不会输,只是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防不胜防,他是折在第一次遇到这种陌生又未知的武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而输,才让顾莘莘钻了孔子。
顾莘莘赢了,尽管胜之不武。
输给一个小姑娘,高虎当然心有不甘,顾莘莘见状便道:“那再来!”
重新又是一个劈腿过去,高虎吸取上次的教训,注意力放在她下盘,双拳下移,就防着她上轮连出的连环腿,可小姑娘这回压根没出腿,猛地右掌化拳击入,高虎一惊,迅速躲过第一拳,身经百战的他同时瞧到顾莘莘左肩的破绽,瞬时劈手过去,但就在同一秒,小姑娘对他的第二拳也到了,又迅又疾,随风呼呼而入,将将抵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