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罢了,”姬珧并不遗憾,她只是垂下眼眸,看了看桌案上的灯罩,隐隐灭灭的烛火将她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本宫本来也没想能成功。”
  她将写过的纸折起来,放到信封中,用红漆点上,两指一抬,边递出去边道:“把这封信送到魏县洙水村的青玉斋,一定要,亲自交到那人手上。”
  十八眨了眨眼,双手接住那封信。
  话题转换得有些快,他还没反应过来。
  姬珧看他呆愣的模样,弯唇笑了笑:“怎么,看你的样子,有问题要问本宫?”
  十八把那封信妥善地放到胸前衣服里,还拍了拍,神色却有些迟疑,他摸了摸后脑:“殿下对驸马是厌弃了吗?您若想杀了他,不必这么畏首畏尾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和哥哥们一起出动,保准让他骨头渣都不剩。”
  姬珧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本宫是厌弃他了?”
  “让属下试探驸马身边的防卫,不是想杀了他?想杀了他,不是厌弃他了?”
  逻辑上是没什么问题,但姬珧现在还不太想这么轻易就要了虞弄舟的性命。
  前世让他丧心病狂的仇恨源头,那些连她都不太清楚的前尘往事,宣家三郎为何会被派到她身边,这些,姬珧都还没有弄清楚,心中的疑团一日不解,她就不能释怀。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虞弄舟虽是一把利剑,随时可以伤人,但利用好了,未必不能成为一条被她牵着绳的狗。
  让狗去咬别人,那最好不过了。
  毕竟,姬珧在金宁城里,可不仅仅只有虞弄舟一个敌人。
  “小十八,你知道为什么自己武功不是居于末端,排行却总是末尾吗?”姬珧饶过书案行至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掌一覆上他肩头,十八心中莫名震颤,一股没由来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怔怔地点了下巴,小心翼翼回道:“因为属下……年纪最小?”
  姬珧笑意更深了:“不对。”
  “是因为你总是问一些不该问的话,不是年龄小,而是因为你笨。”
  十八后背顿时生出冷汗来,一动也不敢动。
  姬珧放开他,手指轻轻推了推他前胸,柔声道:“不过没关系,本宫惯着你,只要你忠心不二,笨一点傻一点都无所谓,孩子就是要有孩子的样子。”
  “去吧,别忘了交代你的事。”
  十八被推着后退一步,忽然觉得有股热气从脚底板灼烧到头顶,呼吸也有些不畅,他红着脸,手脚不协调地躬身告退,僵硬地走了出去。
  把门关上之后,姬珧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了。
  虞弄舟身边有暗卫,这倒是她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倘若打草惊蛇,把人吓得逃走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一定更不容易掌控,所以如何走好这步棋,姬珧一定要慎之又慎。
  明日就要回来了啊……
  姬珧走回到椅子上,仰靠着椅背闭上眼,窗子支开一条缝,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睁开双眸,快步走出凌云轩。
  一路回到栖云苑,薛辞年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候她,见她过来,弯了弯身:“殿下,宣三郎已经在里面了。”
  其实姬珧没想这么早就过来看他。
  但是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栖云苑门前了。
  “嗯,”姬珧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推门进去,临走前吩咐他一句,“你在外面守着,没本宫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
  门吱呀一声关严,姬珧放开门框上的手,转身向里走。
  阴雨连天的关系,屋里有些昏暗,微薄日光透过窗子倾洒进来,湖蓝色的纱帐阻隔着视线,姬珧挑开纱帘,看到地上跪着一个人,手脚皆被捆起,一路的颠簸将他手腕磨出了血,沐浴过后,又泛出鲜红的血珠,看着触目惊心。
  他背对着她,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抬了抬头。
  姬珧脚步加快些,绕到他身前。
  宣承弈换了一身雪白长袍,不知是不是挣扎过,衣领有些散开,他束着高高的发髻,垂到侧脸上,形容有些狼狈,双眼红得滴血,看着她时,毫不掩饰心中的怨恨和怒火。
  姬珧却像没看到似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侧脸,温凉的指尖触及到他的皮肤,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她方才始终没看他,直到捧起他的脸,姬珧才垂下头。
  “你原来是长这样的啊。”她叹了一声,眼中却有光亮闪烁。
  宣承弈原本要摆脱她的手,却在撞上她眸光时,呼吸猛地一滞。他皱起眉,有些不敢置信地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胸口沉闷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细密扎过一样,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睁大了眼大口呼吸。
  姬珧察觉他的异样,弯了弯身,将他的头发顺到脑后,抬起他的下巴:“你不舒服?”
  宣承弈压下胸口疼痛之感,忽地甩头脱离她的手,想起自己的二叔就在刚刚死于公主侍卫的刀下,那些无谓的思虑通通被他抛到一边,他重新回过头,眼眶更加红了,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悲愤。
  “你若想逼我侍奉你,不如一刀将我杀了痛快!”
  姬珧一怔,随即笑出声来:“本宫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么心急吗?”
  宣承弈神色微顿。
  姬珧又俯下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你不愿意跟随我,我也不会逼你,最多是……杀一杀人,来缓解我心中不快。”
  “至于杀谁呢,不如,就从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里随意挑选好了,你觉得如何?”
  宣承弈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每一个“杀”字,都不仅仅是在威胁别人。
  “你……简直冷血至极!”
  宣承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句话,却在下一刻,忽然感觉到侧脸蹭过一丝温暖。
  姬珧把着他肩膀,将头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气音夹杂着湿热的呼吸扑散到他耳边……
  “本宫就是冷血啊。”她道。
  宣承弈忽觉身子一僵,手指骤然攥紧。
  一声略带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屋里微妙的氛围。
  薛辞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驸马回来了!”
  姬珧身子一顿,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她起身,没发觉宣承弈因为她的离开而忽然放松的神态。
  虞弄舟居然提前一日回来了,这在姬珧预料之外。沉默片刻,她终于将视线重新挪回到宣承弈身上。
  她复又俯下身,抬起他的脸,右手抚上他干净洁白的侧颈,掌心一直顺着衣领滑到他脊背之上。
  他的衣服被她褪去一半,微热的指尖贴着里衣在脊背游走,宣承弈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唇上一热,眼前是公主浓密纤长的眼睫,扫得他脸上一阵酥痒。
  门被人推开,那人进来时,就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副香艳场景。
 
 
第5章 “他现在还没那个资格。”……
  门被推开的声音与清晰的脚步声并没有那么震耳欲聋, 却犹如狂风骤雨之中的一声震天响雷在宣承弈耳边轰然炸裂, 明明知道有人走近,他却只能僵直着身子,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脑海中一片空白。
  鼻尖有馨香, 眼睫落下一层阴影, 有什么搅和着热切的芬芳抵在他发麻的舌尖上,他霎时便被悠悠春水包裹, 让人失控的柔软在他口中肆意探寻。
  宣承弈睁大了眼睛,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停滞, 屋里闯进了人, 他也知道自己该躲开,偏生那只发凉的掌心正好覆上他的胸口,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剜去一块似的,攫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宣承弈背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将捆绑的绳子撑得近乎崩裂。
  腕上的伤口擦蹭着绳子边缘,疼痛骤然加巨, 理智回笼,他深吸一口气, 就要向后躲避的时候, 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揽住了他的后脑。
  姬珧拥着他, 在他耳边淡笑着。
  “你若敢反抗一下, 本宫就让人把你妹妹剁碎了做成肉酱喂给你吃。”
  何其恶毒的威胁。
  所有热意旖旎都快速褪去, 宣承弈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浑身一怔,落在阴影中的那张脸, 木然, 惊诧,还有几分骇然。
  那是附耳说的话,除了二人,没人能听见,包括已经走近的虞弄舟。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问话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虞弄舟站在不远处停下,没有再踏前一步。
  宣承弈背对着他,无法看到他的样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超脱想像的冷静,冷静中还有致命的杀意。
  致命到如果不是有公主在这,虞弄舟一定会过来弄死他。
  姬珧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
  宣承弈一愣。
  接着,又听见她清冷的嗓音,这次是对那人说的。
  “出去。”
  只两个字,跟方才的“别怕”语气截然不同,是冷如冰霜般的阴忖,让人脊背发麻。
  虞弄舟隐隐地皱了皱眉。
  “什么?”
  姬珧这才放开宣承弈,她直直站起身子,目光从身前几步远外的人那双沾染污泥的雪白长靴一直向上扫去,最终落在他眉头轻皱的脸上。
  这一面,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却又好像就在昨天。
  姬珧也不知自己是怕了还是满心的期待,就在刚刚,她的心跳都比平常要快,也比以往更兴奋,胸口处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可现在,她竟然有点意兴阑珊。
  她似乎有些太高估虞弄舟了。
  她是他的殿下,也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当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做出这种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前世可不是这样隐忍啊。
  姬珧整了整自己微乱的衣裳,没回答他那句话,而是端庄优雅地坐到一旁的软榻上,声音里不见起伏,却莫名让人心慌。
  “本宫没让你进来,你却闯进门坏了本宫的好事,礼数都丢到哪里去了。”
  她说他失了礼数。
  驸马回京,第一眼遇见公主同男人亲密,她却在指摘他的礼数。
  这似乎有些太过于荒唐。
  虞弄舟觉得脚下有些虚浮,或许是刚下了颠簸的马车让他无法快速适应平稳的地面,又或许是连绵细雨浇透了他的身躯,风寒蚀骨。
  事实上他并非只是皱一皱眉头那么简单,他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做点什么,他却在尽力压制。
  那句话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
  虞弄舟有一肚子的疑问都没得到解答,他不知自己该从何问起。
  刚入京就听闻宣家被封的消息,公主府这一月来的“丰功伟绩”成了酒肆茶馆的谈资,他回到栖云苑时,卑贱的薛辞年正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站着……这些都不比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在亲吻宣家三郎来得更让他震惊。
  虞弄舟该表现出什么神情呢?他自己也有些恍惚。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公主会背弃两人的感情,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这样的想法不曾存在,所以自然也没有预想好的应对之法。
  别的都不论,单单只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似乎就该杀了那个男子,然后极尽手段,让她知道自己犯下的错。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肯承受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中享受这件事。
  但,他的妻子是公主。
  而他的目的,远远不只是维系一段虚假的感情。
  这是属于虞弄舟的理智。
  可他仍然困惑。
  离开的这一个月似乎颠倒了乾坤,虞弄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他一直自诩冷静沉稳,他能将一切想法都归拢到阴暗的角落里,只选择让公主看到他愿意让她看到的那一面,但此时,他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从而露出了自己最为拙劣的演技。
  他当然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去,而是踏前一步,阴森的目光紧紧缠绕在姬珧身上。
  “殿下,难道没有什么要跟臣解释的吗?”
  在他冲过来的那一瞬,姬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听见他的质问声后,她却哑然失笑。
  她还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伸手掐住她脖子,冷声质问。
  这就是地位的差距啊。
  虞弄舟从来是个淡漠疏离又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不是那个狂躁偏执狠戾无情的暴君。
  所以此时此刻,他还是选择了要继续假装下去,做那个谦逊守礼之人。
  要做一个暴君么,他现在还没那个资格。
  “如你所见,有些话不说明白了,不是给自己留了脸面?”姬珧伸出手耸了耸肩膀,满脸都是无所谓,“你识趣一点,方才就应该退出去才是。”
  虞弄舟面色微变,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君子风度,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偏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人,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就在姬珧想要再度开口时,他忽然弯下身,恭敬的弧度不高一分也不低一分,让人挑不出错处。
  姬珧有一瞬的怔忪。
  他道:“如此,是臣冒犯了——臣告退。”
  说完,他弓着身退后数步,而后甩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干净利落,也不见一丝犹豫。
  姬珧看着他背影,美目在阴影处闪烁着幽幽的光,忌惮,又有些兴奋。
  这都能忍啊。
  是真能忍啊。
  为了等到扳倒她的那一天,连这样的奇耻大辱也能忍受,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薛辞年在驸马走后便跨进门槛,行到姬珧身前,他弯了弯身,似是在领罪:“奴自作主张,揣测殿下用意,放驸马进来了。”
  姬珧正想着,虞弄舟离开栖云苑,这会儿会做什么去呢,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会无地自容到发疯吗,想着想着,她觉得那样的画面还挺有意思,笑眼就弯了:“辞年,你总是能揣度到本宫的心意,本宫想要好好赏一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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