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有个事。”徐志搁下酒杯对陆允说:“你那封情……啊信,如果需要的话我建议你再用心写一次。”
陆允:“?”
徐志坦白:“之前没收你的那张,好像被我给……弄丢了。也不是我说你,你那个真的有点儿老土了……”
陆允:“……”你还有理了。
酒过半巡,笑着笑着有人哭了起来。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哭,本是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抒了情。
老师们也喝多了,看着这一张张还尚且稚嫩和不舍的红脸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一个一个端起了酒杯,为他们送上诚挚的祝福和人生建议。
最后,祝他们前程似锦,赤诚良善,不畏将来,永存初心。
……
翌日,周安请他们几个吃饭,说他要出国了,可能就不回来了。
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个让大家震惊的事。
周安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他过去跟家人团聚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他以前开玩笑也说过,只不过那时离毕业还遥不可及,没有人放在心上。
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分离时,还是一别就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的别离。
周安说他父母早就帮他办好了手续,他是不想影响大家高考,所以才一直没说。
单季秋看了看身边强颜欢笑的余可夏,她知道周安是怕影响她才瞒着的。
其实到现在大家或多或少都看得出来,他俩就差一张没捅破的窗户纸。
偏偏这张纸隔着远远的大洋彼岸,隔着没有期盼的无尽时间,隔着年少时不曾去想过的残酷现实。
就这样,他们一个选择不耽误,一个决定去成全。
这场成长中的喜欢,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送周安走的这天,余可夏说有事就不来了,在电话里祝他一路顺风。
周安跟他们几个一一告别。
“保重。”
他说完,最后望了一眼航站楼里涌动的人潮,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安检。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有一个姑娘早已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他不会回来了。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离别的机场,也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
等成绩的日子里,陆允很忙,忙着训练,还忙着参加学术交流学习。
这段时间,单季秋就每天都陪着沈素约,还学会了打麻将。
沈素约的记性时好时坏,去看了医生,医生说确实是比之前严重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控制的好的了,还是让他们都放宽心。
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单季秋只想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哪怕越来越严重,至少她还在。
某一天单季秋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段博弈。说起来,自从跟他暗示拒绝了以后,好像在学校也不怎么见到他了。
偶尔见面,也是匆匆一撇。
不过好像现在再见面也没有尴尬的感觉,他们互相问了考得如何,又说到了打算报考哪里。
段博弈说他打算报警校。
单季秋笑:“你这形象还挺适合。”
段博弈问:“你呢?陆允清华,你也清华?”
单季秋的嘴角蓦地僵了一下,语焉不详:“等出了成绩再说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小段路。
“其实……”段博弈顿了顿,“除了第一次,我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不是巧合。我这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行动,当然被拒绝也不会死缠烂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么一说单季秋想到了差点被篮球砸,在校门口的碰巧,撞他一身水,公车上的偶遇,还有补习……
原来所谓的巧合,却是另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你心眼儿还挺多。”单季秋尽量让气氛轻松些,“不过,谢谢你的坦白。”
段博弈轻笑了一声:“以后看见我就别躲了。”
单季秋看向段博弈,看到他眼中的坦诚,“嗤”地一声:“我哪有。”
段博弈把单季秋送到家楼下,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转身看向她:“单季秋,陆允有没有……”
他顿了顿,忽而又笑了,“没事了,再见。”
段博弈转身朝单季秋挥挥手,潇洒地大步离去。
单季秋舒了一口气,淡淡地一笑,也转身上了楼。
高考出成绩这天,单季秋查不到自己的成绩,反而她家的电话和手机被打爆了。学校的领导老师都在关注这几个种子选手。
一听说她查不到成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状元多半是没跑了。
果然,清北招生办的电话先后打来了,一波抢人大战正式开始。
也没多久,单季秋的成绩出来了,712分。
而省上排名也在随后出来了。
省理科状元。
这个成绩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一直很稳。当得知这个消息的以后,七中隔晚就放了烟花热烈庆祝。
这一年的厘城七中无论是哪方面都赢了个满堂红。
出消息这天晚上,陆允就给单季秋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低了过来:“恭喜啊,单状元。”
单季秋:“你知道了?”
陆允:“能不知道,整个七中敲锣打鼓,我等你告诉我不如直接在清华见来的更好。”
一说到清华,单季秋忽而敛了笑意,不由得转移了话题:“你这会儿还不睡,不影响你室友?”
“没事。”陆允的低声一笑,“不影响。”
单季秋怕再多说几句,又能被他扯到志愿上,于是对陆允说:“外婆叫我了,等你回来再说。”
陆允:“成。”
第二天,记者上门采访,单季秋也没多说什么,一般就是你问我答的模式。
记者开玩笑说她是她见过最淡定的高考状元了。
单季秋莞尔一笑。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全力以赴完成这场考试,是她对自己的交代。
余下的,是她对命运的妥协。
第41章 年少 你怎么这么傻。
单季秋上了新闻, 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省理科状元,同样的也招来了不速之客。
她本来是下楼扔垃圾的。谁知道一下楼就看到一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宝马,以及从后车座上下来的这个中年男人。
单季秋先是愣怔了一瞬, 这才像不认识似的无视眼前的人, 继续往垃圾桶那边走去。
丢了垃圾后毫不停留地转身往楼栋门口走,然后就被叫住了。
“小秋。”
“……”
“单季秋。”
“不好意思。”单季秋呼了一口气, 转身勾着面对陌生人疏离且冷淡的笑容,“这位先生,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是爸爸。”单兆斌走到单季秋面前, 对她说道。
“抱歉, 我没有爸爸。”单季秋冷声说完, 转身就走。
单兆斌也不急,直接跟在单季秋的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单季秋见单兆斌要跟她上楼, 转身阻止。
“既然来了,我应该去看看你外婆。”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那我还是先去看看你外婆。”
“……”
最终,单季秋还是上了单兆斌的车:“说完就走, 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和我外婆。”
单兆斌看着单季秋,对她说:“我知道你怪我, 当年是我没有主动留下你, 我其实也很后悔。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 但是你妈妈斩断了我们所有的联系, 我找不到你们。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你出现在新闻里, 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单季秋觉得好笑, 如果当年没听到父母的那些话, 她真的会认为自己是有被争取过的。
可惜,她从来就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而已。
“见到了,我很好, 你可以走了。”单季秋语气里毫无温度,不悲不喜。
说完,她准备拉开门,却被单兆斌伸手拦住:“你让爸爸说完好不好?”
单兆斌见单季秋望着车窗外,手把着扶手没动,继续说道:“爸爸这次来就是想认回你,我知道你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你一直跟外婆生活。所以我想把你们接回锦南一起生活,你看……”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单季秋转头看向单兆斌,面无表情,“你有老婆儿子的,你们也很幸福,你还认我干什么?”
单兆斌:“小秋,我都说了,当年虽然我跟你妈妈闹得很僵,但是由始至终我没想过不管你,是你妈妈一声不吭的带走了你,我失去了你们所有的消息。现在我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在哪里,我当然应该带你回家,你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想你,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说起爷爷奶奶,单季秋小时候仅存的记忆中是有他们的。
爷爷小时候抱过她,奶奶给她讲故事。他们对她确实很好,只不过好景不长而已。
当然,如果硬要说单家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可能就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和堂哥们短暂的相处。
季梦薇当年带走她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北京大伯父那儿根本不知情。
所以没当面告别也是她仅有的遗憾。
只不过现在时间久了,当时那种心情也早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而今,只要他们健康平安也就够了。
“爷爷奶奶身体好吗?”单季秋问。
“挺好的。”单兆斌见单季秋突然关心起来,趁热打铁,“你什么时候跟爸爸回去见见爷爷奶奶。”
“那就好。”单季秋顿了顿,继续,“我有空会自己去看爷爷奶奶,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
说完,单季秋拉开车门,对单兆斌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跟我外婆,谢谢。”
单兆斌见单季秋态度强势,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名片:“爸爸不逼你,你有什么需要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给你时间。”
单季秋没接,单兆斌又说:“那爸爸明天再来。”
名片被单季秋扯走了:“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毕,她果断地下了车,反手关上了车门。
陆允正好由远及近的归来,透着傍晚还未暗下去的几许光亮,他看见单季秋从一辆宝马车里下来,神色不明。
车子开走时跟他擦身而过,因为紧闭的窗户,他看不见里面的人。
“秋崽崽。”陆允喊住了单季秋,大步走了过去。
单季秋转身看着朝他而来的人,肩上挎着背包,踏着倏然点亮的路边灯火,风尘仆仆地向她而来。
她收拾心情,弯起唇角:“你回来了。”
陆允在单季秋面前站定,偏头看向已经拐弯的车子,问眼前的人:“那谁找你?”
单季秋抿了抿唇,挺平静且毫不掩饰地对陆允直说:“单兆斌。”
她顿了一下,解释这个名字:“我爸。”
陆允一听,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颇为讶异。
他对单季秋父亲的第一印象是在她妈妈去世后的某一天。
他看到这小崽崽在撕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被她撕成了碎片。
陆允也是那个时候在还没被她撕掉的那张照片里看到了完整的单兆斌。他过目不忘,导致到现在都还能清晰的记得他长什么样。
以至于,前年在锦南机场,他能一眼就认出单季秋盯着看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照片里的爸爸。
那时候,他问单季秋为什么要撕掉照片?
小崽崽的手一顿,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地砸在手背上,偏偏不说话。
陆允打从认识单季秋就没见过她这么哭过,赶紧伸手去抱住她,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着她:“不哭不哭,阿允哥哥在。”
哄了好久,小崽崽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才告诉他:“这是我爸爸,从现在开始他是别人的爸爸了。他有儿子了,他不喜欢我了,他不要我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陆允当时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告诉她:“没关系,你有阿允哥哥,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
“嗯。”单季秋点点头,“我不哭,我以后都不会再因为他们哭了。”
这话就像是单季秋自己给自己定下的魔咒。
从那以后,陆允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单季秋哭过了。
“他怎么突然来找你了?”陆允问道。
“没什么,脑子抽了想认回我,不过我拒绝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单季秋言简意赅地说完,提醒陆允,“别跟外婆提这事,我不想她操心。”
陆允点点头,一贯的不多言不多语也不再多加追问。
他敛眸打量着姑娘微微泛红的眼角,随之半弯下腰,将本来搁在背包肩带上的手伸到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掀起眼皮对上她的双眼,说:“咱们回家。”
楼道门拉开又关上,徒留一地光影和将暗未暗的天际霞光。
以及,盛夏的晚风和楼道里踩在楼梯上步调一致,却被夏蝉淹没掉的脚步声。
……
单兆斌意外的出现让单季秋这一夜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梦境里的单季秋回到了五岁那年,爸妈离婚了。
季梦薇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单兆斌没有挽留他们,甚至于根本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