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响起一声轻笑,二公主走过来,看了一眼贺绯,对太子道:“皇兄身边的人真是有趣。”
太子摇了摇头,没应下也没否认。
他们在一起话话家常,两刻钟后,太子要处理公务,二公主识趣地提出带小殿下去外面转转。
太子以保护他们为由,把贺绯也派了去。
秋意到来,东宫里的花仍然开得繁茂,贺绯看什么都欢喜。
二公主瞥他一眼,却发现小侄子也在看贺绯。这倒是奇了。
“你是哪个he,哪个fei。”
贺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回公主,小的是燕雀相贺的贺,绯袍玉佩的绯。”
二公主眉毛微扬,“听你这介绍,也不像没念过书的。”
贺绯:“啊?”
“基础还是有点。我家里人逼着我学的。”他挠了挠脸:“后面那些四书五经,我是真没法子。”
“不过论语,我还是会背几句。”他清了清嗓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吾日三省吾身。”
“温故而知新。”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背完了,发现小殿下和二公主睁大了眼睛看他。
贺绯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尽力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虽然读书不行,但我干其他的行啊。”
二公主虽然不知道贺绯干什么最在行,但对方的乐观是远超大部分人了。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经过一个小湖泊时,贺绯停下:“小殿下,公主殿下。”
两人停下,回头看他:“嗯?”
贺绯捡了一块石头,向上抛了抛,然后弯腰打向水面。
石片在水面点了数次,飞出去老远,才没入水中。
小殿下眼睛都忘了眨。
贺绯笑嘻嘻道:“小的这招呢,就叫做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殿下,您要试试吗。”
小团子抬头看着二公主,二公主摸了摸他的脑袋:“想玩就去玩吧。”
然而小孩子力道不够,打水漂远远打不出贺绯的效果。
贺绯还忽悠他:“这个对手腕的力度要求高,平时啊,得多练。”
小团子年纪小,却爱较真,还真的拿着石片在那里练。
贺绯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实在没忍住,从后面抱住小家伙,嘴上还特别冠冕堂皇地说着要手把手教。
“小殿下,你知道核桃吗。”
小团子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么弱智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贺绯笑容不变,“那你知道民间有个说法,脑子笨的人要多吃核桃补脑吗?”
小团子拧着小细眉毛想了想,没吭声。
贺绯继续:“民间还有个说法,骂一个人脑子笨,就说他的脑子被门夹过了。”
“那么问题来了,被门夹过的核桃,吃了还能补脑吗。”
小团子沉默了。
二公主:………
贺绯看着小团子认真思索的小脸,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低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团子虽然被绕进去了,但看贺绯的反应,哪里不明白,他分明是被贺绯戏弄了。
一张小脸都涨红了,努力严肃道:“大胆。”
然而带着一点奶气,根本威严不起来。
贺绯为了配合他,强行忍笑,眼睛都憋红了。
小团子还真以为自己把人唬住了,有点成就感,但同时又有点内疚。
父亲之前跟他说过,贺绯曾经救了父亲。对贺绯尽量宽容些。
他鼓着嘴,“你不得戏耍我。”
贺绯立刻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才怪。
少顷,小团子小声问:“……那……被门夹过的核桃还能补脑吗?”
二公主:(ー_ー)!!
贺绯:忍住,一定要忍住!
“当然可以啦。”贺绯努力正经。
“小殿下,你说铁棍打头痛,还是木棍打头痛啊。”
这个他知道。小团子立刻道:“铁棍。”
贺绯眨眨眼:“难道不是头最痛吗。”
小团子不服了:“可你问的,分明是铁棍和木棍哪个打头痛啊。”
贺绯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吧,你说得有道理,这个是我问得不严谨。”
小团子扳回一局,神气地挺了挺小胸脯。
两个人就在湖边聊起来了,贺绯不时还会给二公主递话头,让其参与进来,直到太子妃身边的人找来,说小殿下今日该做功课了,小团子才恋恋不舍地跟贺绯分开。
湖边剩下二公主和贺绯,之前玩乐,宫人们都离得远。
二公主找了块圆石坐下,一边看着水里的游鱼,一边淡淡道:“你很受孩子喜欢。”
贺绯站累了,蹲在旁边,双手托腮:“公主这话其实不全对。人和人的交往,就讲究个真诚。你要把别人当傻子糊弄,岂不知别人也把你当猴子看。”
“天底下的聪明人海了去了。”
二公主偏头睨着他,秋风吹起了他的碎发,眉眼舒展,难得多了两分柔情。
二公主笑笑:“你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吗。”
“一半一半吧。”贺绯利落道:“我不亏待别人。别人也很难算计我。”
二公主垂眸思量,难得咂摸出了几分味道。
她起身,衣袂飘飘:“回去吧。”
她当面向太子提出告退,才离去。
没多久,贺绯也到点下班了,不过今天这一出,也提醒他了。
不知道潘簌那小子学得怎么样。原剧情里,潘簌的亲娘没了之后,对方孑然一身,就去县里的一家学堂找了份工。
他一边做工,一边偷学,有一次他在地上记录今天的教学内容,正好被学堂先生看见。
学堂先生有些意外,却并不恼怒,一番考校之后,发现潘簌的天赋奇高,又了解他的过往,起了爱才之心,主动提出收他为徒。
但现在问题是,潘母活的好好的,潘簌肯定不会丢下亲娘去县里打工,自然也不会遇上学堂先生。
再一个问题,贺绯不记得是哪个县,哪位学堂先生了……
贺绯表示:谁看虐文,还记得路人甲啊( ̄ー ̄)
但是潘簌的天赋那么高,就这么丢乡下,好埋没啊。
贺绯读书不太行,但是真佩服读书厉害的人,通俗点说,就是学霸。
而潘簌都不叫学霸了,人家那是学神。
思来想去,他托了程府的关系给贺家村送了封信,先问候大家可好,最后又提了一句潘家如何了。
深秋的时候,他收到了信,村长信上说,潘母又病了,潘簌一个人要扛起一个家,不过村里人都帮衬着,他们母子日子还过得下去。
贺绯当即就想,难不成还真要按原剧情走。那他妹妹难道也注定要嫁入卓家受虐。
这踏马怎么可以!!!
贺绯不信邪,于是做了一个决定,他找到程谦,让其帮忙派人去贺家村接人。
他要把潘家母子接到身边来。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程世子顿时拿乔了,翘着个二郎腿,昂着下巴:“你是我的谁啊,我凭什么帮你。”
贺绯:???
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他凑上去,给程世子捏肩捶背:“哎呀,这话见外了不是。你是谁啊——”
“嗯?”程世子端起旁边的茶碗,用茶盖拨了拨茶沫,慢慢呷了一口,姿态高极了。
贺绯谄媚道:“你是我的小祖宗啊,你说这忙是不是该帮啊。”
“噗——”
程世子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
第34章
因为……
因为一声“小祖宗”, 程·好忽悠·世子不但派人接来了潘家母子,还被贺绯哄着安顿了两人。
最后贺绯那个王八蛋,还想把潘簌那个乡下小子塞他身边, 程世子爆发了。
他掐着贺绯的脖子使劲摇晃:“你把小爷当冤大头啊。”
贺绯用了三分力道扒拉他手, 夸张的吐舌瞪眼,把程世子恶心得够呛。
但程谦心里确实有点气, 他松开贺绯, 走到旁边椅子上喝闷茶。
“客官?”门外传来顾虑的喊声。
两人待在茶楼包厢商议,刚刚那动静引来了小二。
贺绯揉了揉脖子,“没事,我们闹着玩儿。”
程世子:“呸!”
贺绯:…………
小二走开后,贺绯凑到程世子身后, 给他捏肩。
程世子暴躁扭身子:“滚。”
“你就知道利用我。”
他眼眶都有些红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贺绯看着他, 一拳头捶他肩膀上:“废话, 要不是把你当朋友,谁开得了口啊。”
程世子:???
程世子:┴┴︵╰(‵□′)╯︵┴┴
你麻蛋,是朋友还这么坑他。
他一把拍开贺绯的手, 气汹汹地站起来:“从今天起。我们绝交了。”
贺绯抱住他的腰, 手上一用力,程世子又坐了回去。
程世子:????
程世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气了。
“就算县令审犯人,也得让犯人给自己辩几句啊。你咋那么霸道。”
程世子不敢置信地仰头瞪他,这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贺绯以拳抵唇,干咳了两句,正色道:“我们家之前不是都在村里吗, 潘簌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
“如果单论学习天赋,我是地上一根野草,他就是天上的云。”
程世子呆逼,半晌,他掏了掏耳朵,又掏了掏耳朵,“你傻了?”
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贺绯难得梗了一下,而后才继续道:“我这叫实话实说。阿谦,你让潘簌跟你身边待几天就知道了。”
“潘簌的身家背景都清白的很,当年我妹妹在他快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馒头,他把恩情记到现在。对我妹妹也多有维护照顾。”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程世子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是从小在世家里混大的,渐渐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贺绯这话,大致内容概括就两点。
潘簌记恩。
潘簌是快好玉,未来可期。
他敛了脸色,“我回去想想。”
“那你快点啊,你知道我很忙的。”贺绯贱.兮兮撩拨一句。
气得程世子踹了他一脚,账也不结就走了。最后贺绯含泪付了二两六钱银子。
他顶着京城入冬的凉风悲叹,大城市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
所以以后还是把朋友叫家里去吧,有那钱大家都可以吃顿好的了,多实惠。
当然了,这也就想想。
做人嘛,就活一张脸。虽然他有时候真挺不要脸的,但也不能彻底丢了。
贺绯在给潘簌找出路,当事人还是懵逼的。
潘簌怎么也想不到,突然有一天,一群陌生人会来到他家,说托了贺绯公子的嘱托,来接他们去京城。
京城的事还没传到这个小地方,潘簌心里苦涩地以为,卓家接受了贺家,轻兮还想着他,接他一起去过好日子。
贺绯:合着我在您这里就不配有姓名是吗?啊!
还有,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女人那么缺心眼,让未婚夫的人去接小白脸啊……啊呸呸呸,哪来的未婚夫,婚约都解除了,屁的未婚夫。
潘簌再三婉拒,来人也不多言,直接拿出一封信。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要太熟悉。
“来京城,马上。否则”后面跟了一把带血的刀。
潘簌:………
然后潘家母子半推半就的来了。
程谦本来想在贺家住的那条巷子里,再租一座院子给潘家母子住,但是人都住满了,没人租。
换了旁人就罢休了,他不。他拿钱砸,以市场两倍价买了同胡同里一座院子,跟贺家就隔了两户人家。
这事他没主动说,但贺绯猜到了。
潘簌碍于信息贫瘠,暂时无所知觉。
对于潘家母子的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贺轻兮了,有空就过去串门。
潘母忧心忡忡,他们家没钱,如何度日。贺轻兮拉着她的手宽慰:“婶婶,我相信哥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他不会让你们难做的。您要相信他呀。”
潘母回握住贺轻兮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一天,黄昏时候,贺绯来了。
潘母正在院子里给人浆洗衣服,潘簌开的门,看到贺绯都有些拘谨。
入了冬后,天都黑得早,雾沉沉的。
然而贺绯依然看到了潘簌手上细小的伤口。
他反手关了门,带着潘簌往屋里走,还不忘了招呼潘母。
厅堂里点了一盏短短的蜡烛。潘母不安地坐在上首,贺绯和潘簌对坐。
贺绯偏头对潘母道:“婶儿,我今天来呢,是有件事跟你们说。”
潘家母子二人下意识都坐直了,面色严肃。
贺绯露出一个称得上和善的笑:“婶儿,我们两家也认识多年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
“我呢,是真觉得潘簌在读书一途很有天赋,说得夸张点,那就是块绝好的璞玉,丢在乡下真的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