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绯严格说来,其实还算新兵。上了战场,那是要真刀真枪跟人拼,会流血也可能会丢命。
一般人都会在营里多训练一段时间,才会上战场。
众人怜悯地看了一眼贺绯,觉得这小子恐怕要遭大罪了。
然而所有人还是没想到,贺绯提刀上战场那日,他被特意安排到了最前面。
那都是炮灰。众人心知肚明。
看来百夫长是真的厌恶他,贺绯这下可……可……可……
青年一身最普通不过的短打,手里的刀也是最次等的,敌人来势汹汹,眼看逼近眼前,他不退反进,纵身一跃,寒光闪过之处,滚落一颗人头。
他后面的人都傻眼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涌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豪气。
贺绯像一头猛虎入了羊圈,以一当十都不足形容他的勇武。
武器卷刃,他就用敌人的刀,遥想古时草船借箭。他为何不能战场借刀。
因为他的勇猛,这场预计要拖到傍晚的小规模战役,一个时辰后结束了。
士兵们在清点战场,贺绯随便找了块地儿坐下,一把铁刀深深插在他的旁边。
其他人看到他都会下意识避开。
这是哪里来的杀神,怎么混到他们这群小喽啰当中了。
军营里都是按照收割敌人人头数量论功行赏的。
因为这一战,贺绯升为十夫长,按理来说,他有很大可能升为百夫长。
但他根基太浅,贸然升太多,对他自己也不利。
贺绯懂得这个道理,只要能离开大通铺什么都好说。
十夫长的住宿环境好多了,简单概括为:二人宿舍。
跟贺绯一起住的是个年轻人,在军营里怎么区分对方的大致年龄,就看对方有没有蓄胡子。没蓄胡子的,多半都是小年轻。哪怕他们的面容上已经沾染了风霜。
“我叫张河,你叫什么名字?”
贺绯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朝对方笑了笑:“我叫贺绯,燕雀相贺的贺,绯袍玉佩的绯。”
张河诧异道:“你念过书吗?”
“学过几年。”
张河眉毛高挑,嘴巴往下抵,一副夸张惊讶的样子,他走过去坐在贺绯身边:“你既然念过书,怎么不在家乡找个轻快活计。你该不会是被强制征走的吧。”
“没有。”贺绯扭了扭脖子,昨晚有点落枕:“我是自愿来的。这里才是能让我发光的地方。”
“发光?”张河琢磨了一下,然后道:“是啊,的确是发光。”
“我之前其实听过你。”他故意顿了一下,等着贺绯反问。
贺绯很给面子的提了一句:“嗯?”
张河上手搂住他的脖子,贼兮兮道:“军营里都在传,说营里来了个软弱可欺的新兵。结果谁知道这新兵扮猪吃老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多少人惊掉了眼珠子”张河把着贺绯,笑得前俯后仰。
“你是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笑死我了”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抹掉笑出来的泪。
贺绯垂眸也低笑了一声。
张河拍拍他:“哎兄弟,其实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打脸是挺爽的,但那气也受了啊。多憋屈。”
贺绯偏头看他,把张河看得毛毛的:“怎怎么了?”
贺绯叹口气:“你以为我想受气吗?还不是打不过。”
“可是可是你揍了他们一群人啊。”这是睁眼说瞎话吧。
贺绯哼笑道:“是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边关,所以刚来的时候,总觉得喘不上气,很难受。天上的太阳也晒得我头晕。”
“这种情况,就算有十分武力,能发挥两分就不错了。再者,我初来乍到,总要摸清楚周围环境,再行动手。以保万无一失。”
第42章
……
张河微张着嘴, 少顷,他一拳捶在贺绯肩头:“可真有你的。”
“之前欺负你的人,真是有眼无珠。误把猛虎当绵阳。”
贺绯摇摇头:“也没那么夸张。”
“哎,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河好奇问。
贺绯咂摸了一下, “自然是想办法立功升官了。”
张河眼神闪了闪,忽然神秘兮兮趴到贺绯肩头:“敌人也不是天天来犯, 你如果迫切想要立功, 就得主动出击。”
贺绯上道询问:“喔,张大哥有什么良计?”
张河摸着后脑嘿嘿笑:“良计谈不上,也就是多点经验。”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当斥候。”
贺绯没应也没不应,他只是道:“听说斥候挑选极其严格,我现在怕是没资格进去。”
“你想多了。”张河拍拍他的背, 语重心长道:“咱们这里是哪里?是边关, 是军营,天天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 随时都会没命。所以在这里, 除非是罪犯,否则一切都靠实力说话。”
“只要你有真本事,那升官也极快。少年将军可不止存在戏文里。”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外面的狂风偶尔吹过, 洒进一点声响。
贺绯别开眼,继续整理东西, 漫不经心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了。”张河毫不犹豫道:“我见过你揍人的样子,更见过你杀敌的样子。”
那干脆利落的手法,连将军也欣赏不已。
贺绯笑了笑,没再这个问题多谈。但是张河的话的确落进了他心里。
晚上,他躺在床上, 周遭黑暗无边,他的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
他仿佛还在战场上,对面是敌人狰狞扭曲的脸,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
那腥味逼得人作呕。
没有人会喜欢杀戮。可为了和平,又必须杀戮。
畸形的矛盾着。
他捂住脸,轻轻叹了口气。
两天后,他找到张河,问其怎么能成为一名斥候。
“你想通了?”
贺绯垂下眼,心道:你都这么勾我了,我再不上钩,不是太扫兴。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不过暂时不急,以后自会有机会验证。
而在京中,太子看着边关传来的消息,忍不住勾了勾唇。
果然是他认识的贺绯,半点气都受不得。就算碍于情势暂时忍了,很快也能找补回来。
有能力,有血性,还有脑子。
他招来心腹,问道:“贺家最近如何?”
“回殿下的话,贺家那边都很平静,有想去挑事的,小的们都提前料理了。”
太子脸色微沉:“还是卓家的人?”
“是。”
太子冷笑一声:“孤看他们就是太闲了。”
心腹低着头,不敢吭声。
太子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是。”
太子点着案面,拧眉深思。他记得贺绯有几个朋友,还夸过其中一人读书很有天赋,好像叫潘什么的。
他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底下人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
世间真有这种人才?
太子借机与程谦偶遇,亲自接触了潘簌,大为震动。随后找了个机会,把人要了过来。
他觉得上天对他实在太好了,他想要的文臣,武将,都送来了他身边。
虽然现在二者都还未长成,可瞧这势头,就知道前途无量。
卓家还不知道贺绯去了边关,只是没瞧见对方人,就想趁机对贺家下手,可是每次都失败了。
齐中伯渐渐意识到不对,然而卓洛和宋氏已经气疯了。
于是在一次宴会上,卓洛竟然把贺轻兮推入了池塘中,害得贺轻兮差点淹死,幸好二公主发现人不在,及时找了来,才把贺轻兮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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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管这文是改之前,还是改之后,卓洛都一如既往地恶毒。”
“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贺轻兮有那么大的恨意。”
“对啊,如果是原剧情里,卓洛恨贺轻兮抢走了她哥哥,针对贺轻兮就算了。现在贺家跟卓家早就解除了婚约,还抓着人家不放,真够恶心的。”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感觉卓洛一方面瞧不上贺轻兮,一方面又嫉妒贺轻兮吧。卓洛那样的,就是她瞧不上的必须踩在泥里,永远不能翻身。这种人最可怕了。”
“这一次卓洛差点害死贺轻兮,不知道会怎么样?”
…………
卓洛把贺轻兮推下池塘,害贺轻兮差点溺死,这样恶劣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小孩不懂事来推脱了。
二公主出面,要求一切公事公办。贺轻兮是她身边的人,身任七品女官。
谋害有品级的官员,按大夏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卓家能依才怪,卓洛都吓死了,她没想到二公主居然会为贺轻兮撑腰,贺轻兮她凭什么?
卓家一心想保卓洛,奈何太子和卓家的死对头同时施压,最后逼得宋家家主出面。才让卓洛去庵堂思过三年,这事才算了了。
二公主气得一天没吃下饭,贺轻兮心里感动不已,强撑着病体去安慰她。
二公主一时都不知道气好还是心疼好。
她把人招到身边坐下,又给贺轻兮披了件衣服,叹息道:“你哥哥那么个刺头儿,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软和的妹妹。”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这二人是兄妹。
贺轻兮急忙摇头:“公主,我哥哥他不是刺头儿,他真的很好,其实他很温柔。”
二公主嘴角抽了抽,“贺绯温柔”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比卓洛的狡辩“她只是跟贺轻兮玩,贺轻兮自己不小心掉池塘里”还好笑。
二公主rua了一把贺轻兮的脑袋,叹道:“你安心养身体,万事有我。”
以为卓洛躲进庵堂就没事了,她收拾不了小的,还收拾不了老的了?
京中的贵女们渐渐发现,二公主跟齐中伯夫人对上了,每一见面,必然话中带刺,让人颜面尽失。还时不时把卓慕和贺绯的那段“往事”拿出来说,愣是把卓慕好不容易说下来的一门好亲事给搅黄了。
至于贺绯的名声跟着受牵连,二公主表示,贺绯自个儿都不要脸,她帮着对方要什么?
不得不说,她想的没错。
贺绯在边关知道了消息后,特意写了一封信感谢二公主,还夸赞二公主聪明伶俐,机智过人,智慧无双,堪称女中豪杰。
二公主:心情复杂.jpg
她本来不想回的,最后又瞥了一眼信纸,被那手字搞得心态失衡。
怎么能那么丑。
有些字还需要她连蒙带猜。
二公主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大篇,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你家里人不用担心,有太子护着,你要保重自己,练功夫的时候再练练字就更好了。
然而谁知道,二公主写得太委婉,贺绯没耐心看到最后,就看到二公主前面关心他的话了。
贺绯也不知道他是在军营里待久了还是怎么的,当时那心就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但他也没搞明白,于是隐去了二公主的身份,就让同僚跟他分析分析,说他对一名女子的感觉如何如何。
张河笑得直捶地,大声道:“你这不就是喜欢人家姑娘吗?还扯其他的干啥啊。”
其他人也道:“是啊贺哥,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人就大胆上。咱们这日子都是有一天赚一天,千万别给自己留遗憾。”
“滚滚滚,会不会说话。”
“贺哥,彪子的话你听一半就得了。你是我们一群斥候里最好的,肯定能长命百岁。你喜欢人家姑娘,就勇敢告诉人家。不然别人凭什么等你。”
贺绯托着腮,心想你们知道个屁,那是天上的凤凰,是他一个穷小子能肖想的吗?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控制不住的浮现那道倩丽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一脚踹翻了被子,猛地坐起来。把张河吓了个半死。
“贺哥,你干嘛啊。”
贺绯:“我心烦。”
张河打着哈欠,随口道:“你心烦啥啊。”
“我喜欢的人身份太高,我配不上。”
张河:嗯???
他贺哥居然在自卑?!!
“那得是什么人物啊。”张河一时也想不出来。
相处久了,总有朋友滤镜,他下床拍了拍贺绯的肩:“我觉得你挺有潜力的,以后是做大将的料。唯一的问题就是你这年龄不小了,人家姑娘愿意等你不?”
噗呲一声,贺绯感觉胸口深深中了一箭,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古代不比现代,古代女子二十不嫁人,那都要被人说的。
贺绯感觉他那朵名为暗恋的花,还没绽放,就先枯萎了,怎么可以这样虐QAQ
他心里藏着事,后面做任务时,一个短暂的分神,差点送了一条胳膊,幸好被同伴拉了一把。
贺绯从没感觉死亡离他那么近,那种浑身爆炸的感觉卷土重来。
他在冷水里泡了足足一刻钟,沸腾的心总算冷静下来了,然后冷得直哆嗦,慌忙找衣服穿。
入冬的时候,他又升了两级,终于鼓足勇气,给京里送了几封信,其中一封单独给二公主的。
他不知道他的信,太子都会先看一遍,然后再转送出去。所以当太子看到贺绯对他皇妹的剖白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交集。
但随后他看着那封信,心里微动。
他让人把二公主叫了过来,亲自把信给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