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这件事,不光只是需要那颗珠子,还需要几味十分不易的灵药,没有那几样灵药,强行聚魂,恐会伤及魂灵,严重的话,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竟然这么难。
“那赵遇他时不时出去,说不定就是去寻那些灵药了?”
“很有可能。”
一行人不知行了多久,就在沈枝枝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前面不知谁低语了一声,“到了。”
沈枝枝猛得睁开快要阖上的双眼朝下望去。
只见下面是一方城池,城墙上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锦官城。
花重锦官城,好名字。
前面的弟子已经陆陆续续下去了,沈枝枝向下扯了扯粼奴的鱼须,粼奴会意,慢慢地落了地。
落地之后,粼奴渐渐变小,缩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鱼,沈枝枝把腰间的锦囊取下来,把里面的香料掏了出来,把粼奴放了进去,大小刚刚好。
粼奴缩在里面,被呛得“啊啾啊啾”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锦官城并不十分大,但很富庶,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民风开放。
如今的世道以修仙为荣,百姓瞧见城中来了一批仙门弟子,皆驻足观望。
更有大胆些的百姓,拉住了模样俊俏些的弟子,细细打听着他的年岁、婚否,大有想将女儿嫁过去的冲动。
城中知府听闻了此事,为表尊敬和礼数,也一并过来迎他们一行人。
知府自轿中下来,刚欲同领头弟子寒暄几句。
冷不丁地,便瞧见了站在队首的赵遇,神色一怔。
知府神色一变,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长街上的百姓虽不知何故,但瞧着县令跪下,也忙跟着一同跪拜了下来。
一时之间,周遭一片寂静,沈枝枝听见县令一字一句,高声拜喝——
“臣锦官城知府,参见五殿下。”
第16章 一众弟子见到这……
一众弟子见到这样的场面,顿时呆愣在原地,这知府大人拜的是赵遇?
他们只隐约知道赵遇在凡世还是有些身份的,但最多以为他是官宦家的孩子。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当朝的皇子。
赵遇这也太低调了吧。
一众人跪着他,赵遇表情却也没什么变化,那天生的气度是旁人无法学来的。
他只淡淡道,“往后不必跪我,起来吧。”
他早已同那个地方没什么牵扯了。
知府隐约知道些往事,但却都是些边角料,他再瞧五殿下身上穿着同其他修仙弟子如出一辙的衣裳,只当他是入了修仙大派,不好再拘于这些凡俗礼节,便慌忙地站了起来。
沈暮朝本意是再找一家客栈住着,但知府生怕怠慢了赵遇,盛情邀请他们一行人住进自己府邸。
沈暮朝刚要开口婉拒,只听一旁赵遇冷不丁回道,“那便住吧。”
沈暮朝只得干脆地闭了嘴。
知府的府邸并不奢华,反而处处透着清简,从一路上百姓的反应来看,足可见这知府是个父母官。
将他们一行人安顿下来之后,知府身旁的管事小心问道,“大人,五殿下来咱们这边,要报给上面吗?”
知府也犯了难,他想了想道,“还是不报了吧。”
这位五殿下,说起来,也是当朝贵妃的儿子,曾经圣上也很喜爱他。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便突然惹了圣上的厌恶,连带着贵妃也受了些牵累。
再后来,他便离了宫,也不知去了哪里。
当时宫中对外宣称只说五殿下是去修习仙术,为陛下祈福。
但私下里,大家揣测颇多,对这五皇子的去处,也是众说纷纭。
今日乍然见着了,知府才知晓官方说法原来竟是真的。
知府的府邸虽说清简,但比外头的客栈,还是好上不少,仆役带着沈枝枝一行人,住进了西苑,和一众男弟子分开了。
此次下山的女弟子一共就四人,两个内门女弟子,还有沈枝枝和周绿两个外门弟子,西苑不小,所以一人分得了一间独室。
沈枝枝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他们那些男弟子住在哪里。
俗世之间讲究男女避嫌,但因着考虑他们是一个门派的师兄妹,便没给他们分得太远,差不多是挨着的两近院子。
将她们送到之后,两个引路的小丫鬟忍不住嘀咕着,“据说今日来的仙人里,有好久没音讯的五皇子殿下。”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哥哥今日当值,和老爷一起出去的,老爷还跪了他呢。”
“管家伯伯说得了老爷的意思,还单独给他弄了个独院,就是怕下人冲撞了他。”
沈枝枝听到她们俩嘀咕的这些话,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是白打听了,她打听他们住哪儿,还不是因为赵遇。
现在突然告诉她赵遇不跟他们住一起。
沈枝枝忍不住上前道,“你们说的应该是我赵师兄吧?”
赵是国姓,两个小丫鬟闻之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叫春桃,一个叫秋霜,经常一起做活。
见沈枝枝同她们俩年纪相仿,忍不住八卦道,“你们既然是师兄妹,一同修习,那五殿下可有同你讲过这些事?”
沈枝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赵小狗什么事她不知道。
周绿狐疑地望了沈枝枝一眼,她什么时候和赵遇那么熟了。
恐怕那两个已经进了卧房的内门女弟子,和赵遇,也没多熟稔。
春桃和秋霜来了些兴致,便准备了些瓜子点心,拉着沈枝枝和周绿两个人,一起偷偷跑去了湖上的凉亭上唠嗑。
沈枝枝奇怪道,“你们俩这样,不怕一会儿有主子看见责罚吗?”
两个小丫鬟摇摇头,“咱们府中虽然大,但主子没几个,老爷和大夫人伉俪情深。”
“大夫人?”沈枝枝顿了顿,“那这么说还有位二夫人?”
春桃和秋霜齐齐点头,“娶二夫人也不是老爷的本意,是大夫人同老爷在一起多年无所出,无奈之下,才迎了这二夫人过门。”
原来如此。
沈枝枝刚拈起一块儿糕点,便瞧见一队奴仆运着一批红绸过去了,她随意道,“贵府这是又有什么喜事?”
秋霜点了点头,“三夫人马上要过门了。”
沈枝枝,“……”
说好的伉俪情深,无奈之举呢?
然而茶话会并没延续多久。
春桃和秋霜忽然想起还要去大夫人院内送些东西,便早早告辞了。
两人走后,周绿静静地望着沈枝枝,沈枝枝被她这平静地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周绿冷不丁道。
“咳咳……咳咳咳……”沈枝枝刚喝下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那必不可能,谁会对弟弟动心?
周绿一副你自己清楚的神色。
沈枝枝懒得解释,又受不住她这眼光,遂破罐子破摔:
“我就是喜欢他,但凡超过半日瞧不见他,我就如琢如磨,思之如狂,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周绿的面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了起来,“你克制一点,影响不好。”
她说完走了,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沈枝枝的身后。
她后面有什么?
沈枝枝下意识朝后头望去。
她身后,亭子的外面,站着一袭深衣,一脸错愕的赵遇。
沈枝枝,社会性死亡。
沈枝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溜走了。
走了不知多远之后,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赵遇,他还是方才那个站着的姿势,沈枝枝有些担忧,这赵小狗这么纯情吗?
他脸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少姑娘表白的吧。
应该波澜不惊才对啊。
沈枝枝琢磨了一下,许是别的姑娘都是含羞带怯地诉说,而自己方才那模样太奔放,吓着他了?
沈枝枝兀自认同了自己这么个说法,一定是这样。
赵遇惊愕的不是沈枝枝方才的一番话。
他甚至没来得及回想她那一番话说的是什么。
他方才过来,本只是随意扫过,却蓦然瞧见了沈枝枝的耳后——
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粒殷红的印记。
他目力极好,一下便瞧清了那印记。
那印记花纹复杂,整体却并不大,若不细看,怕会以为是一枚红痣。
但赵遇对那印记太熟悉了。
那样的印记,只有他一个人能种下。
他也只在一个人身上种下过。
一想到那个可能,赵遇的眸子下意识颤了两下。
忆起过往的种种,他总会在某一刻,觉得她很像沈枝枝,原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
沈枝枝回来了。
这个结论令赵遇欣喜若狂。
一直执着的事情,在某一刻忽然愿望成真,人便会坠入一种自我营造的虚无感之中。
会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是一场梦,醒来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般想着,他的身形猛得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沈枝枝的卧房外。
然而那扇门就在眼前,他抬手一推就能推开,但他始终没有动作。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久到天都黑了,月亮挂上了树梢,他才终于肯给自己下最后的判决——
他终于舍得伸出手,郑重其事地推开了那扇门。
沈枝枝已经睡下了,赵遇走了过去,她睡得很熟,一直脚在搭在被子上,无论怎么帮她掖好被子,她的脚都能出其不意地伸出来。
赵遇知道,只有半夜冻醒了,她才会再迷迷糊糊地将脚缩回去。
其实早有端倪的,只是他太怕了,一直以为都是自己的妄想。
沈枝枝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露出了耳后,赵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枚殷红的印记映入眼帘,赵遇盯了那红痣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
赵遇终于敢想,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沈枝枝是真的回来了。
只是他唇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彻底化开,却忽然意识到,沈枝枝回来了,在他面前蹦跶了这么久,却为什么不告诉他?
赵遇只觉得心头又莫名起了些波澜,他努力给她找说辞——
许是她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吧。
这样想着,心头的波澜稍稍静了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忽然想起白日在那亭子中她说的话。
赵遇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说她喜欢谁?
喜欢到但凡超过半日瞧不见他,便如琢如磨,思之如狂,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赵遇的眸色骤然一深。
所以她是为了那个狗男人才回来的吗?
所以,她是怕告诉了他,他会妨碍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吗?
第17章 翌日清晨,沈枝……
翌日清晨,沈枝枝终于得偿所愿地睡了个懒觉——
她起床的时候,大家都用完了早膳出去了。
府上的下人们,大多数不怎么知道内情,只是大概知道他们都是仙人。
所以对每一位弟子,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连带着沈枝枝这个外门小弟子,也跟着讨得了不少便宜——
他们为她这位睡了懒觉的仙人,在小灶台上一直温着莲子粥和两碟小菜。
沈枝枝自觉此事已经十分受照顾,更不想再麻烦他们。
便没要他们张罗,自己盛了一碗粥,连着菜一起,放到小厨房角落的小桌子上,就在那儿吃了起来。
知府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虽都是些寻常的食材,但能吃出来厨子的用心。
她坐着吃了没一会儿,小厨房便来人了。
沈枝枝正捧着碗喝粥,用余光瞄了一眼,瞧见来人是一个妙龄姑娘。
着一身褚红色的轻裳罗裙,款款走了进来,她目不斜视,丝毫没注意到旁的人或事,只对厨房忙活的老妇人道:“姑娘的药可是煎好了?”
厨房的煎药婶子见她来了,忙端起一个小药炉递了过去,“一早就煎好了,就等小柿姑娘您来拿了。”
那位名叫小柿的姑娘听了这话,略有赞赏意味地点了点头,接过小药炉走了。
趁着这空档,沈枝枝把粥喝完了,她吃得有些饱,坐着不想动,甚至有点儿想聊天。
屋中只有她和煎药婶子两个人,沈枝枝道,“刚刚那位,来端的是府上哪位姑娘的药?”
这知府不是一直没孩子吗,府中有什么人,能被称作姑娘?
沈枝枝原以为会听见表亲之类的关系,谁知,煎药的婶子摇了摇头道:
“马上就不是什么姑娘了,快该改口叫三夫人了……”
三夫人……?
啊,沈枝枝想了起来,昨日春桃和秋霜说过,这位知府大人,可是马上就要再娶上一位三夫人了。
沈枝枝原本以为,那日路上看见的情形,只是府上的仆役们在为要娶三夫人这事提前准备准备。
却没想到,这位“三夫人”竟然已经住在这府里了。
“哎呀,这香囊好像是小柿姑娘掉的……”
煎药婶子弯腰将香囊拾了起来,犹豫道,“可我在灶台前离不开身……”
沈枝枝会了意,十分自然地道:“刚巧我吃完了要出去,这香囊给我吧,我去还回去。”
沈枝枝出了小厨房的门,问了外头路上扫洒的伙计,便朝小柿姑娘去的方向走了。
据沈枝枝方才不经意地目测,这位小柿姑娘人看起来并不高挑,且体态还有几分纤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