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沈扶泽继续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 但考虑到车程远路上耗时的问题, 你拍完戏先自己过去,我随后就来。如果我到得晚,吃饭就不用等我了, 给我留点饭菜就好, 我不挑食的,除了姜什么都吃。”
顿了顿又是一句:“记得多留点, 我等会儿应该会比较饿。”
许景末:“……”
她心说你饿你不会在那边吃个饭再回来?
颠簸一整天还要赶回来,就为了蹭个饭?这人是没吃过饭么?
虽然沈扶泽的脑回路她大部分时候都无法理解,但是想了想她家里可以冻死人的氛围,沈扶泽过来其实也好,这人活跃气氛有一套, 正好可以帮助缓解家里的氛围。
做好心理建设,许景末也就放下心来,安心的投入今天的拍摄。
至于网上的热搜,以及她和沈扶泽“心有灵犀”发的澄清微博所闹出来的乌龙事件,她联系了自己公关团队让他们撤热搜,控评。
虽然沈扶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觉得放任这些谣言肆意下去还是不太好。
今天她的戏份不多,到下午5点她的戏就拍完了。
她问了一下沈扶泽事情处理完没有?沈扶泽说他人还在工厂,还要一会儿,她就先过去许家老宅了。
回到许家老宅,许景末发现常年冷清的家里今天居然有一丝的人气。
素来不爱回老宅的爸妈居然都在家。
而且在同一个空间:
——客厅。
一身灰色西服的许父许振豪靠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桌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下午茶。
许母颜娇女士身上还穿着裁剪贴身制作精良的黑色套裙,妆容和发型精致而一丝不苟,她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用平板看股市,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
许景末进门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对着耳麦向电话那边吩咐着什么。
颜娇也看到女儿进门了,又朝电话那里简洁交代了几句什么,而后挂了电话,起身朝这边过来。
她来到许景末面前,精明干练已经从中年美妇的眉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母亲的和蔼和温柔。
她看着女儿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歉的说:“景末,妈妈……本来妈妈是想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的,可是临时公司有急事,妈妈也是刚刚才赶到家,吴嫂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妈妈下次……”
“公司临时有急事,妈妈改天再给你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好不好?”
“今天晚上要应酬,不然妈妈一定陪你写作业。”
“妈妈今天一整天的会议,下次,下次妈妈一定带你出去玩,好吗?”
……
类似的话,许景末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
她听累了。
累到已经不会失望,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期盼了。
她看着面前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在小心翼翼努力讨好自己的妈妈,她笑了笑,垂下眼睫掩藏住里面的难过,轻声说道:“那下次吧,今天吴嫂做饭吗?嗯,正好,我也好久没吃吴嫂做的饭菜,有点想了。”
许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报纸来到了两人面前,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许景末看了好一会儿,开口第一句话是:“景末,你瘦了。”
许景末朝来人喊了一声“爸”,然后目光往下扫了一眼,她爸的领带风格又换了一种。
不出意外,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个。
这么多年了,这两人维持着没有意义的婚姻,私底下各玩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平时除了必要的场合根本不会见面。
今天硬凑在一起,恐怕是知道她今天回来,想哄她开心吧?
但是她觉得挺没必要的。
许景末笑着说:“爸,您又帅了,别人是年纪越大越不行,您是年纪越大越有魅力了。”
许父自然不会听不出女儿话里的嘲讽意思,他不自然的正了正领带,干笑了两声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爸爸年纪大了,也服老,什么魅不魅力的,那是形容你们小年轻的。”
“景末,饿了吧?”颜娇女士把许父当成空气,拉着女儿的手来到餐桌前,说道,“先坐下来,我这就让吴嫂上菜。”
听到要上菜,许景末想着沈扶泽还不知道到哪了?离这还有多远?她迟疑道:“那个等一下……”
“怎么了?还不饿吗?”颜娇问。
“也不是,就是……”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沈扶泽也要过来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一想这么多人,还有两位长辈等那一个混蛋,也太给他脸了,她摆摆手说:“没事,那就上菜吧。”
吴嫂上菜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沈扶泽发了个信息,问他到哪了?沈扶泽回在路上,但是具体在路上的哪里,他又没说。
她担心沈扶泽是自己开车,回信息会让他分心,就没有再发过去追问。
沈扶泽的这个“在路上”恐怕是在工厂旁的路上。
他们一顿饭吃完,沈扶泽都没有到。
吃过饭,三人到客厅沙发上吃水果聊天,说是聊天,其实都是尬聊。
许父没有看报纸了,坐在沙发上听妻子和女儿聊天,他坐得很端正,可以用正襟危坐形容了。好像心理建设做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景末,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许景末正跟妈妈尬聊完,放了一块苹果到口中,她嚼了嚼,弯起眉眼反问:“爸爸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还是在质疑我为人处世的能力?”
“咳咳”许父被噎得干咳了两声,说了句“那是那是,我女儿多优秀啊”敷衍过去,然后又抓起身侧的报纸展开假装在看。
印象里,只有女儿没成年那几年,他忽悠着女儿帮自己隐瞒妻子,那个时候他比较有父亲的威严。
后来,女儿长大了,他就再也没能在自己女儿这里讨一分的好。
他这个女儿,确实优秀。
“景末,你跟沈扶泽……”废话说了一大堆,总算进入正题了,许景末没打断,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的母亲,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们高中就同校,也有人看到你们经常走在一起,你们都性子冷却又总凑一起,所以妈妈以为,你们应该是互相有好感的。你们认识的时间久,彼此知根知底的,沈扶泽那孩子本身也足够优秀,再加上,我们两家生意上也有往来,所以妈妈才……”
颜娇女士这句话没有说完整,但她们都知道后面的话是“所以才强硬撮合你们结婚”。
许景末没说话,她安静的坐着,只是脸上的笑意没有了。
她和沈扶泽高中确实经常凑一起,不过他们凑一起并不是为了交流感情,而是找对方的不快。
“沈扶泽那孩子本身也足够优秀”,这句话另一层意思是:沈扶泽是沈氏集团继承人。
这个才是重点。
才是这场联姻最根本的原因。
“妈妈不知道,原来你并不喜欢他,妈妈也不知道,原来你结婚的这一年,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听到这里许景末稍微的有些诧异,颜娇也察觉到她的情绪,解释道:“你让刘律师拟的那份离婚协议,妈妈看到了,别怪刘律师,是我逼他说的。还有,热搜……妈妈也都看到了。”
原来,这才是颜娇女士喊她回家吃饭真正的原因。
“景末,如果你实在不开心,要离婚就离吧,沈家和许家之间牵扯到的生意,妈妈会想办法,别担心,总有办法解决的。”
“是妈妈错了,我自己的婚姻失败得一塌糊涂,我不想你也陷入这个怪圈,妈妈想要你开心一点。”
听完这些话,许景末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在今天以前她根本想不到,利益至上的母亲,居然不顾沈许两家利益上的牵连,对她说出“如果你实在不开心,想离就离吧”这种话。
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气氛诡异的客厅。
许景末刚上了楼,门铃就响了。
吴嫂去开门,开了门扭头对许父许母道:“是姑爷,姑爷来了。”
许父许母闻言脸色就变了,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大步走过去,夫妻俩并排站在门口,将沈扶泽挡在门外。
沈扶泽:“……”
颜娇女士脸上露出完美的笑说着:“小泽怎么来了?听你家老爷子说那边又揽下几个工程,最近不忙吗?”
沈扶泽倚在门框上,轻叹了口气,才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忙啊,特别忙!这不,今天才刚忙完,肚子饿了,正好路过这里,所以来爸妈家里蹭个饭吃,我看现在刚好是饭点……”
颜娇女士脸上是笑着的,实际上心在抖,什么蹭饭?他才被自家女儿打了一巴掌,八成是来找他们女儿算账的,可不能让他进来!
许父许母互看了一眼,这对针锋相对的夫妻难得意见统一:“今天家里没生火。”
许父补充:“对,我们在外面吃的,刚刚才回来。”
“那……景末?”
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她不在!”
颜娇女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我们也特别想她,小泽改天有空,带她一起回来吃饭吧。”
“这样啊,那……”沈扶泽的表情有些费解。
许父许母脸上的笑就非常费力了,夫妻俩精神高度紧张的看着沈扶泽,只要他把伸进门里的长腿收回去他们就甩上门,不会耽误一秒。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明显带着点开心。
“沈扶泽,你来了?”
许景末站在旋转楼梯上朝这边微笑。
才说了许景末不在的许父许母:“……”
“站那干嘛?”她快速迈下最后三道楼梯走过来,对沈扶泽说,“不是饿吗?给你留了饭菜,快来吃吧。”
才说了家里没生火的许父许母:“……”
第22章 她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许景末走过来抓着沈扶泽的手腕将人拉进屋子, 又拉到餐桌前,整个过程,许父许母就站门口一动不动。
进来后, 许景末回身看了一眼门口的二老, 问:“你们站门口干嘛?当门神?”
二老这才回过神,相互搀扶着走进来, 走到沙发处挨着坐了下来, 面色沉重。
许景末疑惑这俩怎么突然间不避嫌了,还搀扶着?还坐一起?她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沈扶泽。
沈扶泽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像是跌进了棉花糖海里,不知怎的,这一瞬间她有一种想要粘着他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吴嫂将饭菜端了出来, 沈扶泽坐在餐桌前速度很快又很斯文的吃着饭, 她就坐在沈扶泽身侧,静静的看着他吃。
看了一会儿,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像花痴, 于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是没多久,她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回到沈扶泽身上。
她很喜欢沈扶泽身上像是冬日清晨山间霜露的清冽味道, 有着清寒, 冷冽的疏远,却又空旷神秘, 无端的吸引着人靠近。
而另一边的沙发上,二老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现下没有发愣了,只是脸色复杂的看着这边。
家里餐桌是不是太小了?餐椅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设计得太近了?挨得这么近,万一其中一个突然掀桌子会不会伤及到旁边?
他们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女儿, 又警惕的看向女儿身旁的男人,如看豺狼虎豹。
然后,他们看到自家女儿拖着椅子,小幅度的往“豺狼虎豹”那边挪了挪,这下餐椅跟餐椅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然而许景末还觉得不够,又挪了挪……挪……了挪……
这下他们两个餐椅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没眼看了……
就在这时,沈扶泽敛眸看了身侧的人一眼,而后很自然夹起一片挑了刺的鱼肉喂到许景末嘴边,许景末也很自然的张嘴就吃了。
张嘴……就吃了……
二老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以形容。
半晌,颜娇女士说:“现在的小年轻,脾气都这么好吗?吵完架打完架,转眼关系又和好如初?”
许父道:“夫妻哪有隔夜仇?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颜娇:“你看我们和了吗?”
许父:“……”
颜娇女士又看了半天,转过头来征求此刻唯一盟友的意见:“你说他们该不会是在演戏吧?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依然感情很好的样子?”
许父把倒拿的报纸正过来,道:“说不准啊,女儿的职业就是演员,那导演老陈夸过好几次她的演技好呢。”
“……”沉默许久,颜娇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更浓,“也是,他们扮演恩爱夫妻扮演了一年多,我们也没看出来。我们女儿啊,你看她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心肠软得不行,她虽然嘴硬不愿意见我们,但心里还是记挂我们的,不然今天也不会来。”
“她怕我们为她难过,也知道离婚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明明没什么感情,却还要装出感情很好的样子来哄我们开心。”
许父道:“咱们女儿跟女婿不仅演技好,还注重细节,这点比咱们强。”
颜娇点头:“是啊,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女儿脾性,如果不是太清楚他们现在是在演戏,我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有感情了。”
吃过饭,沈扶泽尽职尽责的坐下来陪二老聊天。
有人活跃气氛,也就没许景末什么事了,她也总算可以用手机处理一下工作小群的事,然后复习一下明天的戏和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