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不管辛华池是不是杀人凶手,总之能让辛华池遭一场罪,那他心里就舒坦,也不枉他在礼院受了辛华池的污蔑。
  诚如盛言楚所想,辛华池的确在牢中很不好受,大概是因为县衙还住着京官,所以县令尤为在意这次命案的侦破,便下令让孟双将辛华池等嫌弃者依次用刑逼供。
  就这样逼问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有忍不住疼的人说出了实情。
  县令忙的晕头转向,一边要应付秀才惨死的案子,一边又要紧锣密鼓的监督县学教谕们批阅学子们的考卷,就这样两头忙的过了三天后,终于迎来了喘气的机会。
  这天天还没亮呢,表兄弟两就在礼院右侧石碑下蹲着了。
  此时距离放榜还有一个半时辰呢,程以贵踢了踢盛言楚的脚,又紧张又兴奋道:“你合该不用来的,这还用猜吗,你肯定是案首。”
  盛言楚揉揉惺忪的眼,昨夜康夫子喊他去了康夫子在县里的好友家中做客,他原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小酌一杯就行,没想到康夫子那老友硬是逮着他做了两篇文章,累的他后半夜才缓过神来。
  因考虑到秀才惨死的事才发生,康夫子便让他留宿在那,本来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谁知康夫子竟一夜没睡下了一晚上的棋,等要去睡的时候想起过一会就要放榜了,康夫子与老友细细一琢磨旋即狡黠一笑,脚步一拐进了盛言楚的榻间。
  就这样,才眯了没多久的盛言楚懵懵的被‘赶’了出来。
  站在大街上,盛言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看到有学子相携往礼院跑去时,他才恍然回过神。
  他本来打算直接去礼房蹲守的,可转念一想,没道理他在这吹冷风,而贵表哥在暖被窝里享受,所以他咬咬牙扭头去客栈将睡的七荤八素的表哥拉了过来。
  就这样,石碑下赫然多了两个蓬头垢面的少年。
  “楚哥儿!”
  程以贵越想越觉得盛言楚在捉弄他,恼笑的拽住盛言楚歪歪的发髻,气呼呼道:“你这小子岁数愈长愈顽皮,这么早拉我过来分明就是将从夫子那受的气往我身上撒。”
  盛言楚尚有睡痕的小脸上堆起笑容,对程以贵的说辞表示无话可辩驳。
  程以贵更恼盛言楚这幅笑眯眯的模样,当下伸出手来照着盛言楚的脑袋就是一阵揉搓,盛言楚本来就有点瞌睡,见程以贵不放过他,起床气一上来后,哪里还顾忌此刻是在礼院门口,大呵一声就和程以贵双双打闹起来。
  两人最终闹到精疲力尽才松手,礼院门口的学子大多数都有放榜前的焦虑心态,盛言楚也有,虽说大伙都将秀才二字刻他脑门上了,但眼见为实,所以跟程以贵闹了这么一场后,他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似乎消散了很多。
  程以贵亦是。
  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修边幅的兄弟俩不约而同的扑哧一乐,像戏台上的傻子一般。
  笑过后里两人就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小憩,好不容易周公来了,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放榜拉!”
 
 
第27章 八岁稚子断案,九岁廪生……
  县试的总放榜和之前三场又有所不同, 这回免了圆圈式发案,而是换了正经的长卷仔仔细细的誊写了上榜学子的名字,以右为尊, 依次排开。
  “我在榜尾!我考中了!哈哈哈哈, 我在榜尾,我考中了, 榜尾是我……”
  长案为了保持神秘, 衙役会捏着卷宗站在左边,从最后一名开始揭露,慢慢的往右边走,手中的长案随之展开。
  这一举动导致衙门礼院出现了一群人跟在衙役后边从左齐齐移动到右边的喷饭场面。
  榜尾的学子名字一露出来后,那男子就一蹦三尺高, 抱着身边的人又哭又笑, 盛言楚还是头一回目睹古代书生考中的欢悦现场,那男子兴奋的哭喊不休时, 盛言楚不禁莞尔一笑。
  以前读范进中举突然疯癫了, 他还以为描写的太过夸张,如今才一个小小的县试此人就这么开心,可想而知到了中举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我我, 我第四十九!”
  “啊!我的老天爷, 我四十八!”
  “好险好险,我还以为我这次要落榜呢, 不曾想在三十六名。”
  “知足吧,三十六已然不错了。”
  嘻笑声和恭喜声此起彼伏,还没看到自己名字的学子们纷纷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衙役手中的长案。
  待长案解开一半的时候,不少学子的脸色越好的难看, 却也有如程以贵这般激动不已的。
  “楚哥儿,你说我不会是县前十吧。”程以贵就是这么自信。
  盛言楚仰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揭了一大半的长案,拢着手,意有所指的笑了笑:“说不定还是案首呢!”
  程以贵伸手去拧盛言楚的脸颊,盛言楚头一偏躲过去了。
  “你莫逗我,我没那么大的野心,”程以贵撇撇嘴,微微难过道,“再说了,我前半场写的不是顶好,别说县前十,我担心我会落——”
  “榜”字还没吐出来,盛言楚忽然激动的揪程以贵的手臂。
  “程以贵,怀镇程家庄人士程以贵,第九名!”太激动了,一口气他喊了好几声程以贵。
  程以贵眼光发亮,先是一怔愣,旋即欣喜若狂的将盛言楚一把抱起来,拔高声音冲周边人大叫。
  “我就是程以贵,县第九名程以贵就是我!嘿嘿。”
  观榜的书生没人蔑视程以贵这种炫耀的话语,而是纷纷拱手说恭喜。
  程以贵的心事了了后,盛言楚的一颗心则噗通提了起来。
  趴在表哥的怀里,他有更广的视野,只见衙役手哗啦一下,长案到了底,露出了第一名的名字。
  “是我是我。”盛言楚心潮澎湃的握住小手耶了一声,低吼道,“表哥,我真的是案首!快放我下来。”
  程以贵双眉斜飞,将盛言楚用力的往空中一抛,接到手后又接着玩了两回,盛言楚一颗心差点被甩出去。
  还没等他跟程以贵翻脸,程以贵就抱着他冲向了长案顶头,指着上面的案首名字,又颠了颠怀中的他,嘴角咧出大大的笑容。
  “看到没有,静绥县的小案首是我表弟——”
  “果真是盛小秀才。”
  “恭喜恭喜,恭喜小秀才高中。”
  “迎客楼摆了酒席,一会盛小秀才赏个脸去喝一杯呗。”
  “诶,长香楼今日来了海货,盛小秀才还是跟我等去长香楼吧。”
  眨眼间,大家口中的恭喜慢慢成了拉拢盛言楚的讨好话,盛言楚被几派学子搅得头晕眼花,正当他忍无可忍这些人拽他的裤子时,孟双的威严声音冲了进来。
  “县令大人请县前十的学子前去县衙做客——”
  孟双是静绥县出了名的冷面衙役,他一来 ,礼院门口的燥热气氛倏而有了冗长的安静,盛言楚也因此得以脱险,甩了甩被这那些疯狂书生扯的发酸的手臂,对孟双笑道:“孟双大哥。”
  “还没恭喜盛学子高中案首。”
  孟双松开腰间的刀柄,一脸真诚的给盛言楚透露县令宴请学子的原因,“几位京官大人听说咱们县出了四场发案第一的案首,静绥县有这等喜事还得追溯到前朝时期,所以如今出了盛学子这样的奇才,几位大人非说要好好的见一见你。”
  盛言楚如闻天籁,乐颠颠的伸手请孟双领路。
  从礼院绕开一条街再拐个弯就是县衙正门,一行人簇拥着盛言楚往里走去,今日门口的衙役身上皆挂了一块红布绸,见到数十位学子后,一个个摒弃了往日的严肃,皆伸出手跟学子们讨赏钱。
  说到赏银子,盛言楚还真的准备了,有两大箩筐呢,共四两多银子,全被他换成了铜板藏在小公寓里。
  “楚哥儿,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揣赏钱啊。”
  程以贵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其余几人笑着撒铜板和官差们说话,程以贵尴尬的扯扯盛言楚的衣袖。
  “怎么办楚哥儿,咱们这样一毛不拔不太好吧,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去客栈屋里拿点铜板过来?”
  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功夫,里头几位大人正等着呢,盛言楚拦住程以贵,在宽大的学子袍袖中掏了掏。
  “表哥,你看——”
  只见盛言楚手中拎着四吊用麻绳串起来的铜板,程以贵转头去看盛言楚,诧异道:“你昨晚歇在夫子好友家中,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并没有揣铜板啊,那这些是……”
  盛言楚心下大骇,他没想到程以贵对他临走前的状态如此清楚,正想找其他借口时,程以贵心情大好的拿走一大串铜板,低声道:“看来夫子并非粗犷之人嘛,这种小事都替你想好了,得,我拿一串,剩下的都归你,毕竟你是案首,出手大方些,别让城里的人觉得你小气巴巴。”
  盛言楚嘴角浮起一点笑意:“都听表哥的。”
  说着两人大步往人堆走去。
  散了赏银后,盛言楚又被一众官差围着贺了一圈好话,得之盛言楚和孟双想熟,几人看盛言楚的眼色立马变得更加火热起来。
  静绥县的县令姓刘,见到孟双领着盛言楚进来后,刘县令笑出满脸的欣慰,放下官架子拉着盛言楚来到几位京官面前。
  这些人大多和康夫子的年纪差不多大,其中康夫子着重介绍的吏部老大人也在其中。
  这位老大人姓路,路老大人不似其他几位大人对着盛言楚展露了笑容,而是冷着腔调问了几句有关学业上的事,其余的就没有了。
  有了那次在礼院门口的初次见面记忆后,加上这回,盛言楚算是明白了这位路老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拱手拜过后,盛言楚小小的叹口气去了刘县令那边。
  刚挪一小步,他就听到身后路老大人在和身边另一位大人窃窃私语,他微微的顿住脚竖起耳朵。
  “这小子不卑不亢,胜过京中不少富贵家的公子哥,倘若他生在世家,定有另一番作为。”声音中藏着神采飞扬。
  盛言楚听得面色酡红,哑然失笑。
  看来这位路老大人挺闷骚的嘛,想夸他就直说呗,何必藏着掖着。
  吃了几杯酒后,盛言楚身为案首,举杯笑着作了一首赞春的五言诗,有了盛言楚做榜样,其余九人纷纷起身效仿作起诗文来,一时间满座文气洋溢,笑语不断。
  “盛言楚,”突然间,刘县令放下了酒盅,嘴上的笑容依然挂着。
  盛言楚被这群学子灌了七八杯酒了,当下小脸红扑扑的,头有点犯晕。
  乍然听到有人喊他,他忙拍拍胸脯小小的打了个酒嗝定住身子。
  刘县令今天十分开心,他在静绥县县令位子上已经坐了六年有余,这会子正愁升迁无望,谁知上天派了盛言楚过来。
  前些天身边的师爷笑道:“大人,您如今就缺一契机,隔壁县令去年升迁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手中有了一个大孝子,咱们静绥一时半伙是拎不出割肉喂母的感人孝子,但咱们有四场发案第一的秀才公啊,若是大人向上面报了盛秀才的事,何愁升迁?”
  刘县令听到这句话有些眼热,生出几分别的想头来,却又转念一想,道:“这盛言楚才学是有,胆魄亦有,在礼院被小人诬陷时能临危不乱是个好的,只不过……”
  “大人是担心盛言楚年岁太小,若是定了此人为案首,恐不服众?”
  师爷不愧是解语花,刘县令立马点头
  师爷忙笑道:“朝中尚且有八岁稚儿断京城案子,咱们推出一个九岁廪生秀才又怎么了?”
  师爷口中的八岁稚儿是世族路家的孩子,正是这次来静绥县做副学官路老大人的长房嫡孙。
  那一年京兆府有人抱着襁褓幼儿申冤,痛斥京中一官员家中主母要抢她的孩子,那京官家大业大,导致妇人无退可退,只能去衙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以见到京兆府尹大人。
  京兆府的人早已被京官收买,当庭将襁褓幼儿判给了京官一家,妇人哭天呛地的在街上喊冤枉,这时一八岁小孩站了出来。
  这人就是路缙,路缙带着妇人重新来到京兆府门前,因领头的是路家的人,此案在京城引起轰动。
  最终在路缙的滔滔指证下,此案终于清白,最终妇人得偿所愿抱着襁褓幼儿顺利回家去了。
  路缙因此名声大作,一跃被选为太子的侍读书童。
  其实这件事并不久远,不过是前年发生的事而已,所以当刘县令回想起此事时,原本想点盛言楚为第二名的想法一下抛之脑后。
  有了路缙的“前车之鉴”,刘县令不假思索的圈了盛言楚为四场发案的头名,并连夜将消息递给了郡城的郡守大人。
  待拿到郡守大人发过来的升迁条子后,刘县令喜得在衙门来回踱步,立马吩咐师爷:“你去数一数咱们县学今年还有几个入学名额。”
  “就一个了,而且还被您卖出去了。”师爷提醒道,“大人,您忘了?前几天城中有个孙布商找您,说要给他家女婿谋个县学的名额,遂往咱们府里塞了一百两,您还答应了呢。”
  刘县令这几天忙晕了头,哪里还记得什么布商,什么一百两,当即道:“你去回了那人,就说名额紧缺轮不到他家女婿了,再有,一百两也还回去。”
  兜兜转转中,静绥县的案首位子终究还是到了盛言楚手中,除此之外他还额外多了一个赠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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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县学的入学推荐信。”刘县令使了一个眼色,小厮忙将手中的木盒交给盛言楚。
  一打开,里面有两封信。
  一封是刘县令亲笔书写的举荐信,另外一封则盖着郡守大人的印章。
  因没有拆封,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桌上九人都抻着脖子好奇的看着盛言楚手中的木盒,盛言楚比这些人更好奇,只是读书人要守礼节,当场拆信封未免不合规矩。
  刘县令倒爽快,撸了一把胡子后,直奔主题道:“另外一封是郡守大人特赐的秀才文书,原本今天是没有院试的,因此郡城并没有备下新的秀才文书,你手中这份还是郡守大人连夜命人赶制出来的,盛言楚,你且打开瞧瞧吧。”
  刘孝敬温和的态度惹得一旁的孟双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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