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县衙那顿饭盛言楚不敢吃太多,但这顿在长香楼当然要饱餐一顿,吃完后,盛言楚正想付饭钱,却被一众书生们拦住,就在一堆人争相恐后的要付银子的时候,掌柜的笑眯眯的摆手说分文不取,只说让各位学子们给他家留一副字画皆可。
  程以贵等人觉得他们都沾了便宜,盛言楚却觉得掌柜的会做生意,今天和他一同来吃饭的都是县试前十的优等生,若无意外,他们这批人肯定都能高中童生,童生功名虽不能免田税,但一个村落若是出了个童生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到时候掌柜的将童生们的字画摆在正堂招财,届时赚的银子该是今日的百倍千倍。
  思及此,盛言楚忽而腼腆的笑了笑,这些字画中还有他这个刚出炉小秀才的墨宝呢,一旦挂出去,他敢保证,这家长香楼的生意肯定能超过隔壁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迎客楼。
  -
  饭饱酒足,有人提议去城外湖堤赏景踏春,盛言楚婉拒了,只说夫子和另两位师兄还在城中,他得赶过去汇合。
  吃上头的程以贵这才想起来陆涟和石大河,拍了下脑袋瓜,迟疑道:“楚哥儿,你在榜上有看到石大河的名字吗?”
  对于程以贵故意忽略掉陆涟的名字,盛言楚笑着耐人寻味,道:“表哥满心眼里只有自己和我名字,其余人你何时上过心?”
  石大河考的还不错,二十七名,长案滚到石大河的时候,他还没看到名字就听到身后石家人的仰天狂喜声。
  “陆涟呢?”程以贵直呼其名颇感丢人,但又做了两年的同窗,又忍不住一问。
  谈及陆涟,盛言楚淡了笑容,摇摇头没说话。
  “没中榜?”程以贵惊讶,“不应该啊,他的学问不差……”
  顿了顿,程以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身子不好,定是这个原因拖累了他。”
  “涟兄长他……”盛言楚有些不知味,轻叹道,“他只考了两场,后两场直接没了人影,夫子说涟兄长一出礼院就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医馆躺着呢。”
  程以贵听了亦有些不舒服,陆涟是他们四人中年岁最大的,现在他们都在榜,且盛言楚直接成了秀才,一旦这个消息传到了陆涟耳里,心里肯定不好过。
  卧病在床的陆涟一大清早就知道这桩事了,原宅在家中不会接触到外边的放榜消息,无奈陆涟新结的未来岳丈家咋咋呼呼的跑过来跟陆涟吐槽,说刚到手的县学名额被县令爷收走了。
  陆涟拼命的挣扎起身,又咳又喘,哑着嗓子质问:“好端端的,大人收回去做甚?爹,你不是说师爷已经收了您的一百两银子吗?”
  被喊做爹的正是师爷口中的布商孙旺财,孙旺财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近乎惨白的陆涟,骂骂咧咧道:“衙门办事向来朝令夕改,听说今年县学的名额给了一个秀才,我呸。他肯定是嫌我银子给少了,故意吊着我呢!”
  “嫌银子少?”陆涟神色一僵,“嫌少了那咱们就多……”
  话还没说完,陆涟忍不住动气猛咳了好几声,孙旺财的女儿孙福妞忙掏出帕子接过陆涟吐出来的脏污之物,截走陆涟接下来的话,对孙旺财道:“爹,你得为陆郎的前程考虑,咱俩又不是没银子,您就再多给几百两不就是咯,何必惹陆郎忧心?”
  孙旺财其实知道县学名额被盛言楚摘有了,他是故意不跟陆涟说实话的,以为陆涟会打消去县学的念头,没想到陆涟咳几声就惹的闺女动了恻隐之心。
  觑了眼半死不活的陆涟,孙旺财有一瞬间格外后悔当初在茶馆挑中了陆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翩翩公子竟然是个病秧子?
  闺女长相是普通了些,但他们孙家不缺钱啊,守着这份家业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
  所以在得之陆涟弃考后,孙旺财对陆涟简直失望到透顶。
  “福妞,你跟爹出来。”孙旺财冷着脸喊。
  孙福妞却不动,捧着刚煎好的药一口一口的往陆涟嘴里喂,道:“爹,左右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孙家的一切你不留给我跟陆郎用,难不成你跟娘要带到阎王殿去不成?”
  给陆涟擦了擦嘴后,孙福妞又摸了摸陆涟的额头,确定陆涟的高烧退掉后才松了口气。
  望着陆涟病中依旧俊朗的面容,孙福妞笑了,起身道:“爹,你就给我三百两吧,我去衙门托人将这事办了,我就不信办不成。”
  “福妞!”
  孙旺财跺脚大骂,“你还没嫁给他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告诉你陆小子,不是我孙旺财不帮你,实在是你自己没出息,倘若你拿了今年的案首,何须我孙家求爹爹喊奶奶的花一百两帮你谋进县学的名额?”
  “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孙福妞听得一头雾水,“陆郎身子受了寒才弃考的,又不是他故意……”
  孙旺财痛心疾首的望着自家女儿,打又舍不得打,只能闷生气。
  陆涟心思重,闻言忍着嗓子里的痒意,艰难的开口:“爹,你刚说案首…咳,咳咳,已经发案了?咳咳咳…”
  “发了!”
  孙旺财顺嘴一说:“说来这案首你还认识呢,正是你们康家私塾的盛小秀才,你不是好奇你的县学名额给了谁吗,就是给了他,还是县令爷亲笔批的!”
  闻言陆涟面孔骤冷,煞白的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会……咳咳咳,是他…咳,咳,怎么可能是他!”
 
 
第28章 我这人心狠,我恨他。……
  放榜后的第二天, 盛言楚在康夫子的好友家见到了陆涟。
  病恹恹的,似乎是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盛秀才。”
  一张嘴,就闻到了讥讽的酸味。
  盛言楚丝毫不惊讶, 早在他打听到今年并非县学广收学子的年份时, 他就已经猜到会有今天这翻脸的一幕。
  不是院试的年份,除了像他这种跳级考中秀才的例外, 就只剩下出钱买名额, 然而今年的名额不多,就剩一个。
  想到这里,他走到陆涟面前,脸上褪却了柔和,不冷不淡的喊:“涟兄长。”
  “咳…”陆涟泛白的嘴唇牵出一抹蔑笑, 半捂着嘴:“不敢当, 如今你是秀才,我不过一介白身书生, 怎敢与你称兄道弟。”
  盛言楚抿紧唇没说话, 既然陆涟认为是他抢走县学名额而生了嫉恨,那就随陆涟吧,左右他跟陆涟交情并不深, 像陆涟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阴阳怪气的, 他的做法和简单,就跟见到廖经业一样, 以后能避则避吧。
  思忖了一会,盛言楚拱了拱手,目不斜视的踏进了大门。
  “不识好歹的东西。”
  程以贵暗咬银牙,看着被风一刮就摇摇欲坠的陆涟,低骂道:“我就说不该让楚哥儿给你倒枇杷药水, 看吧,喂出了白眼狼。”
  陆涟极力忍住咳嗽,掩口想说话时却见程以贵早就走了,只能干楞的站在原地捶打自己的胸膛,暗骂自己不争气,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竟比不过一个九岁孩子。
  -
  这边盛言楚是退了客栈房钱,背着书箱过来的,才进了院内,立马有小厮上前笑着接过他肩上的包裹。
  “盛秀才,老爷在院中特备下了一桌席,您且跟小人过去吧。”
  盛言楚顿住脚,回头等了一下程以贵,见程以贵满脸的愤懑,不由发笑:“又是谁惹了你?”
  “能是谁?”
  程以贵睨了身后落下一大程的陆涟,拔高了音量,嗤笑道:“一个浑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罢了,楚哥儿,你听哥哥一句劝,以后做人不能太好心,有些人呐,只会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受教了。”盛言楚这回没反驳,笑瞪了一眼程以贵,道:“赶紧走吧,夫子在里面等着咱们呢。”
  待两人走后,陆涟才喘着气姗姗慢走过来,就这一小段路,走的陆涟那叫一个心不安,望着前头遥遥看不到人影的盛言楚,陆涟突生后悔,也许这辈子就是这样的光景了,他这辈子都要落在盛言楚的身后,且山高路远,并非他一日之功就能追赶的上去。
  走了一段回廊进了内院后,两人感觉周身像是陷进了花海之都,小厮忙介绍:“这些都是家中小姐命人从大江南北挖来种下了,死了后又种,种了后再摘好种子明天重复,久而久之,才有了这满院子姹紫嫣红。”
  “你家小姐果真有好本领。”盛言楚环顾一圈,发现了好几株名贵的花,若非精心照料,在静绥县这样的气候和土壤之下,其实很难种活,且种的这般精神漂亮。
  小厮笑了笑,引着两人往右边走。
  “表哥?”盛言楚走了几步见程以贵没跟上来,回头喊:“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顺着程以贵的目光看过来,只见满院春色中一抹红裙飘过,随后消失在廊下。
  “哟,”盛言楚双手环胸,扑哧笑了出来,“春日里的小蜜蜂忙着在花丛中采蜜,表哥你倒好,一入园子,竟也成了嗡嗡叫的蜜蜂不成,赶紧走吧,瞧你,一双眼睛都快黏到适才那朵娇艳红花上了。”
  “油嘴滑舌。”
  程以贵迟了好几拍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骂:“不过是觉得那姑娘长的甚妙,多看了几眼罢了,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倒像是不知廉耻的采花大盗了?”
  盛言楚含笑的往前走,一路走来遇见了好几个婢女,都是统一的墨绿色侍女裙,能在偌大的府中穿红戴金的,肯定身份不浅,想必刚才的红裙一角便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崔家孙小姐了。
  他深知这户主人家是夫子的老友,性子爽朗豪迈,尤为喜欢读书人,若是表哥有朝一日能荣登金殿,与这家结亲其实也配的上。
  兄弟两刚拐了弯离去,陆涟就跟了上来,正好和红衣少女擦肩而过,此女正是这家的千金,闺名唤做崔方仪,才过了十二岁的生辰,身段却比别家姑娘要修长窈窕不少,面容秀丽可人,能让程以贵痴望的当属崔方仪的那一对剪水双瞳,十分的撩人心怀,看一眼就不可自拔。
  不光程以贵看呆了,擦身而过的陆涟亦是。
  “敢问,咳,刚才那位是……”
  引路的小厮笑道:“那是府中的孙小姐。”旁的话就没说了。
  陆涟失落的抿紧薄唇,目光却留恋在崔方仪离去的方向迟迟不愿挪开。
  -
  “来来来,盛小秀才做我身边。”
  说话的正是崔家家主崔老爷子,和康夫子年岁差不多,是康夫子年少时的同窗,只不过崔老爷子没有康夫子有文情,考了几回乡试都不中后,崔老爷子索性收心回了静绥县,一口气买了百亩良田做起了逍遥自在的地主,如今崔家在静绥县可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
  只是有点可惜,崔家子嗣不丰。
  崔老爷子就一个儿子,正是崔方仪的爹,在崔方仪三岁多的时候,崔家独子不慎跌进深井淹死了,从此崔家就绝了子嗣。
  崔老爷子有心让儿媳改嫁,那知崔少夫人忠贞不二,愣是守着崔方仪在崔家冷清过了五年,如此,崔老爷子心中感动不已,便让府中上下厚待崔少夫人,对外更是言明崔少夫人不仅是崔家的儿媳,更似崔家的亲生女儿。
  有了崔老爷子这句话,上门给崔少夫人说亲的数不胜数。
  崔老爷子之所以收儿媳为女儿,其实是有缘故的。
  这些事是盛言楚几天前在茶楼酒馆听人说过了,正好来时路上程以贵闲的无聊,他便说了说。
  “崔家家大业大,没了子嗣传承后,自然有不少有心人盯上了崔家这块肉,崔老爷子原本是想着在崔家族中挑一个幼子养在膝下颐养天年,无奈那孩子被家中父母教坏了,竟瞒着崔老爷子往身生爹娘家搬运银钱田契铺子,后来被崔老爷子偶然发现了,崔老爷子一气之下将人送回了本家,自此断了收养的念头。”
  程以贵咂舌:“这家人忒不懂事,崔老爷子既选中他家的儿子,自然百年之后崔家的家产就会归到那小孩名下,何须这样偷鸡摸狗?”
  “有些人的贪念是等不及的。”盛言楚笑,这一点他感觉无人能比的过老盛家的盛元行,也就是他从前的二叔。
  他那被盛家除了名的渣爹离家出走后,按常理老盛家的家产都会归属到盛元行手中,可盛元行并没有立马摆出开心的脸子,依旧对他是一派温和。
  以前他不太明白盛元行这么装不累吗?可自从听了崔家收养一事后,他似乎懂了。
  盛元行在等,在等名正言顺,所以后来就出现了他跟他娘被老盛家赶出来的事,直到这一步,盛元行依旧没有采取行动,他等他那渣爹回来。
  只要渣爹一回来,盛元行就能以不孝的大罪名将盛元德的长子位子给“废”掉,如此,盛元行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长子。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盛元行忽略了他这个外来者。
  他没有在山脚那个茅草屋中飘零死去,而是自力更生上了康家私塾。
  见势头不对劲后,盛元行立马改变计划,开始巴结他了,因为盛元行很清楚,一旦他功名在身,从他身上获取的价值远比老盛家的长子身份要多的多。
  “将那孩子退给崔氏族人后,难道崔家族中就没有人指摘崔老爷子吗?毕竟崔老爷子名下没有男丁,若是百年之后,这家产归谁?”程以贵的一番问话将盛言楚拉回现实。
  他笑了笑,道:“这正是崔老爷子对外宣媳妇为女儿的缘故,听说崔家少奶奶已经以崔家女儿的身份改嫁去了外地,两家已经约定好,若是头胎生的是男孩,就姓崔。”
  程以贵还有疑虑,盛言楚索性一口气解了惑:“此做法当然会引起崔家族人的不满,但无奈崔老爷子是举人呐,身后的族人都靠着崔老爷子过活呢,真要因为这事跟崔老爷子翻脸,崔老爷子大可甩了这些打秋风的玩意,在崔老爷子的坚持下,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谁有怨言只管站出来,崔老爷子直接说与此人断绝亲眷关系,如此,反对声就没了。”
  “崔老爷子好生霸气。”程以贵崇拜的呜呼笑起来。
  被程以贵冠上霸气的崔老爷子此刻正笑眯眯的将盛言楚往他身边拉,盛言楚至今脑海中还留有那日放榜被崔老爷子和康夫子‘赶’出崔家的阴影,见崔老爷子招呼他坐近一些,盛言楚严肃的表示他不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