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痒痒的,一阵异样,贺今寒醒过来,大手抓住了那只作乱的小手。
“怎么了?”他的声音是刚醒的慵懒,沙哑。
凌俏根本就没睡,黑暗中,她的一双眼睛格外的清醒,格外的亮,只听她清脆的声音问:“贺今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她心里有深深的怀疑。
贺今寒笑了一下,很宠溺地语气:“对你好还不满意啊?要我打你骂你么?”他扯了扯她脸:“乖,去睡觉。”
“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她又问一边:“好到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好到我不管怎么闹,怎么任性你都无怨无悔,好到我要你喜欢我要你爱我,做我的男朋友都答应。”
“贺今寒,我要你怎样你就怎样,你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她语气轻松散漫,又有几分调笑,在贺今寒听来像是炫耀。
“我也是个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想法。”贺今寒坐起来,心里憋着的那些不痛快倾泄而出,脸上透出愠色,语气也冷:“我就算是对你这么好,你都还是可以说出要跟我决裂的话,一个月了,我不联系你你就不找我。”
他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找是找了,但却是因为你有事!你说你想我,我回来了,你又给我脸色看,亲你半天没反应!嘴上说喜欢我,心里呢?”
沉默片刻,他还是没忍住翻旧账:“就像陈依然说的,都是利用是吗?”
看他生气,凌俏也不怕,反而理直气壮。“陈依然说的对啊,那天你不全都听见了吗,就是利用啊,我要当影后,但娱乐圈不好混,背后没个靠山怎么能行。”
她脸上漾着天真柔软的笑意,“从我回国起,我就计划好了,那些甜言蜜语,柔情蜜意,全都是假的,我一直在耍你,尤其特别喜欢看你有了反应还要竭力克制的样子。”
黑暗中,贺今寒直直的凝视她。一颗心宛若凌迟,一刀一刀地切割,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以至于一呼一吸都难捱。
很久之后,他颤抖喑哑的声音问:“所以呢?你很骄傲?”
凌俏伸出手,去摸贺今寒的脸,果然手心一片冰凉湿|濡,她拿开,起身去开灯。顿时,房间里便一片明亮。
她重新审视贺今寒的脸,审视他此时此刻伤痛的神情,眉尾一扬:“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爱我,为了流泪,这不值得骄傲吗?”
说完,凌俏戏谑一笑,转身要走。
贺今寒起身追上去,一把拉住她手腕,眼睛充血,红得不成样子,“凌俏,你到底有没有心?”
“没有。”她甩开他,“所以你不要再对我好,也不要再爱我了啊?”
她专注地看着贺今寒,一丝一毫的神情都没有错过,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看着他两颊的泪痕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光亮,只看他一双翻涌沉痛的眼狠狠盯着自己。
“我让你这么痛苦,对你这么狠心,玩弄你折磨你,你还要继续爱我对我好吗?女人一大把,多得是,你就不要在我面前犯贱了。”
凌俏轻哼一声,转身开门,走出去。
躺床上的那几个小时,凌俏仔细想了很多,那个念头像藤蔓一样不断生长,最后将她的心缠裹住了。
爸爸的那个学生,就是贺今寒吧,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因为爸爸救了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所以对她好,甚至是无底线的好。
她曾无数次的问过贺今寒,为什么收养她,而贺今寒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当时的他正是一个中学生,离开了贺叔叔,一个人摸爬滚打,还要带着她这么一个拖油瓶,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呢?一切不言而喻,合情合理。
她怎么会那么傻,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推理不出来,还到处去找报纸,那些报纸可能都被贺今寒销毁了吧。
那么,贺今寒是真的爱她吗?她这么坏,这么自私,应该不是吧!是她要求贺今寒爱她喜欢她,为着对爸爸的那份愧疚,贺今寒不得不爱她喜欢她。
凌俏深吸一口气,庆幸道:还好我没有喜欢他。
晚上十二点,凌俏没有在东山过夜,连夜开车回学校宿舍,第二天一早,她来到沁园,贺望在后花园里喂石桌上笼子里关着的绿毛鹦鹉。
“贺叔叔,您不用帮他瞒着我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爸爸的学生就是贺今寒,当年我爸爸就是为了救贺今寒才死的。”
昨晚的一切都是凌俏的猜测,她现在想要再确认一遍。
贺望手一抖,手中的饲料掉到地上。
这个反应,看来是真的了。
“贺叔叔,我想知道细节,还请您不要隐瞒。”凌俏在石凳上坐下。
“不要隐瞒,不要隐瞒……”鹦鹉学舌,贺望叫唐韵把鹦鹉提走,他叹口气,缓缓道来:“当时我也没在车上,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警方告诉我的是,汽车刹车失灵撞到桥栏上,半个车头悬在空中,车身不知怎么起了火,愈燃愈大,当时今寒坐的副驾驶,凌牧为,也就是你父亲,他把今寒拖出来让他跳到路面,而你父亲则死于车掉下去的一瞬间空中爆炸。”
大火,爆炸,尸骨无存。
“为什么不一起跳?”
“警方猜测,应该是你父亲卡住了脚。”
凌俏眼里噙了泪,目光直直地看向贺望:“贺今寒呢,他怎么说的。”
贺望摇头,“这件事他对我只字未提。”
第44章 虫儿飞 两清
关机后第四天, 凌俏去找贺今寒做最后的决断。
艳阳高照,湖心一片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岸边, 水里游着两只鸳鸯, 身后还跟着一只鸳鸯宝宝。
走进客厅,柳姨在擦拭落地窗前的三角钢琴。
“贺今寒呢?”
“大小姐回来啦。”柳姨兴致勃勃的, 但看凌俏脸色冷淡, 她也黯然下来,说:“先生在二楼书房。”
凌俏走上去。
房门半掩着,她直接推开进去,男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别看了, 我们谈谈吧。”
手里的书被凌俏抢走,扔到书桌桌面, “谈什么?”他抬起头来, 薄唇抿着,面容冷峻。
凌俏站在他身前,“关于当年我爸爸救你的事情, 我已经知道了。”停顿一下, 她接着说,“这些年你对我很好, 那些恩情早就还清了,所以,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愧疚,也不用再对我好。我们两清了。”
自始至终, 她都格外的理智冷静,因为这是凌俏想了好几天的成果。
“两清?”贺今寒问,嘴角浮着一层浅淡的笑意。
“对,两清。”她看着他,眼神笃定。
男人倏地起身,脚下的转椅被他一脚踢到一边,撞到书架上砰响,凌俏吓得肩膀一缩,往后退两步,埋下头,不敢再看他。
下一秒,手指掐上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贺今寒咬着牙,呼吸沉重而缓慢,像是气到了极点。
“抚养之恩可以两清,可你说你想我,你喜欢我,你要我亲你,要我抱你,这些怎么算?”
“我骗你的,亲你抱你是觉得好玩儿。”她淡淡的,像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骗我,好玩儿。”他重复她的话,一遍,两遍,三遍。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盯得发红,额头上的血管紧绷泛出青色。
凌俏有点看不懂他,两清了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如释重负吗?他为什么还要生气呢?这样的念头闪了几秒,她收回思绪。
“你放开我,捏疼我了。”她去拿下巴处的大手。
贺今寒没放,稍微用力把她下巴抬得更高了,一张鲜艳的小脸都仰起来。“要两清是吧,可以,你吻我,吻够二十分钟,我们就两清。”
“我不要,我不喜欢。”
“你不要?你不喜欢?”贺今寒瞬间被激怒,胸腔剧烈地起伏,朝她低吼道:“你不要就不要,你不喜欢就不行,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埋头下来,另一只大手扣住她后腰把人锁进怀里,薄唇贴着她唇瓣,厮磨着:“我想要,我喜欢。”
说完,他狠吻进去。凌俏挣脱不开,只得死死抿紧唇,不让他唇舌探入。
“张嘴。”他命令道。
凌俏使劲儿地摇头,任由贺今寒怎么吮,怎么咬,她都不张开。贺今寒丝毫不怜香惜玉,粗暴极了,大手掐住她两颊,用力一捏,那柔软红润的唇瓣便打开,可窥见里面粉嫩小舌。
清冽的气息侵入,疯狂汲取她的甜软,吻得又狠又重,凌俏开始反抗,只是她稍微一动,男人就在她后腰上掐一把,疼得紧了,她往外躲不开,只好往他怀里躲,贴他更紧。
一番挣扎,加上吻得急,两人都有些缺氧站不住,贺今寒一把拂开书桌上杂乱的东西,哗啦一阵碎响后,凌俏被抱着坐到书桌上面,后腰的手移开片刻,她便要往后躲,身子仰躺下去,贺今寒急切紧迫地跟随下来,压住她。
吻了整整二十分钟。
凌俏几乎要被他揉碎了,腰,手,腿都疼得厉害。她整理好衣裙,从书桌上下来,下来的一瞬间差点站不住,贺今寒站在一边,冷眼看她。
她坐到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喘气,平复自己。隔着几步距离,贺今寒看着她。
日光正午,到夕阳傍晚,窗外一大片橘色照进来。贺今寒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沉沉开口:“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晚上,突如其来的暴雨。
贺今寒站在凌牧为的墓前,如注的暴雨打在他身上,浑身湿透却依旧纹丝未动。
他守着墓碑下他的愧疚,守着他心底的执念,要做最后的交代。
今晚过后,那句“对她好。”的思想钢印,将彻底解除。
“她和我说,两清了。”他嘴角微微一弯,眼里却没有笑意,只有比夜色更凉的冷。“我也答应了她。”
他要走,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我也不想再爱她了,太痛,太苦。”
心口一阵绞痛,贺今寒倒下去。
…………
端午节。
凌俏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戏,陈依然刚和她和好,打电话来毛遂自荐要当她的经纪人。
“给个机会嘛。”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紧接着,沁园那边打电话过来让凌俏去吃午饭,凌俏本来不想去,可经不住唐韵要给她做好吃的,答应了。
到那边已经十一点半。
贺望在客厅里打电话,没说两句就气得扔了手机。
“俏俏,你给你贺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来吃饭吧,你看你贺叔叔气的不轻,其实他是很心疼他大儿子的,但就是放不下脸面,说不了软话。”唐韵说。
凌俏没动,一双眼睛望着锅里咕噜咕噜的海鲜汤流口水。上学为了节省开支,她每天都吃食堂,现在馋得很。
唐韵用手肘碰了碰她,“俏俏,打电话啊。”
“什么?”凌俏假装没听见。
“让你给你贺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来吃饭。”
“不打。”凌俏努努嘴,出去了。
“唉,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气呼呼的……”
吃饭的时候,贺望问起凌俏最近两人的情况,凌俏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说:“我没住东山搬到学校住宿舍,跟贺今寒也两清了。”
“可之前今寒还宣布你们在谈恋爱,你是他女朋友的啊。”唐韵很是惊讶。
“这种情况,不适合谈恋爱,而且,贺今寒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是因为我让他喜欢我,他才喜欢的我,他是因为爸爸临终前的嘱托,愧疚,才听我的话喜欢我的,这感情不纯粹。”
凌俏深深吸口气:“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能利用他的愧疚让他守着我,守着一个不爱的人一辈子。”
小姑娘嘴上说得轻松,可眼神却是暗的,神情恹恹,唐韵给她夹了一块虾球,“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你?”
“我就是知道啊,那天他亲口说的,认真想了一下午说的,不会再管我了,我想怎样就怎样。”她的声音突然又小了:“摆脱了我,他应该很轻松很高兴。”
至少没人缠着他要买这要买那,能省下好多好多的钱,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了。
…………
这部戏,凌俏演女N号,只有短短的三场戏,戏要在山里拍。
一大早,陈依然开车带着凌俏去郊区外的松山。仙侠电影,她在戏里面演一只小狐狸精,最后为救男主而死。
那天导演来学校选新人,一眼就看中了这位新晋校花,主要是她长相和气质都符合,清纯灵动,甜艳又高级,特别是那双眼睛,灵气逼人。
松山景色优美,导演真实取材,可却苦了一众演员,凌俏是小配角,只有三场戏,导演优先拍摄。
“加油!”陈依然双手捏拳抵在胸前,给凌俏加油打气。
凌俏用力点头,“嗯。”
仅用了半天的时间,三场戏完美收工,凌俏杀青了。临走前,导演叫住凌俏,“不错,很有天赋,也有灵气,下次有合适的角色我优先考虑你。”
“谢谢导演。”
电影是在中秋节播出的,反响格外的好。凌俏在戏里短短的三个镜头被剪辑出来,各大网站平台疯狂传播,点赞数破千万,凌俏微博的粉丝一夜之间从三万个涨到了一百万。
陈依然一边看电影,一边欣赏着凌俏的绝美容颜,说:“俏俏,你这是要大火啊。”
凌俏把一只雪白的胳膊横过去,“一定要火,要不然都对不起我被蚊子咬的大包。”
包早就散了,但拍戏那天的场景凌俏记忆犹新,那么小的小飞虫要吸人血,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还奇痒难忍,最后还是剧组里一个小演员看她可怜给她喷花露水,才没被继续咬,可那花露水实在是太臭,熏得她脑袋疼。